第12章 第12章
翌日清晨,两人收拾好东西便离开了盈州城。本来宁辞恩要去驿站租上一辆马车,但宋泊安却以盘缠不够的理由拒绝了。
“为何不给本座坐马车!”宁辞恩被拒绝后有些生气,不满地问道。
“这一路上吃住都要用钱,马车贵,当省着些花。”宋泊安现在已经清楚地知道他这一时生气的性子,也不退让,正色道。
“你可知道那凤宁城,离此处有多远!”宁辞恩对马车心心念念。
宋泊安点点头,“知道知道,仙尊说了好几次了。那小的现在就去给仙尊租辆马车,然后一路上吃馒头露宿可好?”
“哼!”宁辞恩气得使劲甩了甩袖子,也不理他,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宋泊安倒是笑了,也不知道多少岁的人了,此刻吵着要坐马车的样子竟如稚子一般。
“仙尊莫要生气,就当看看路上风景,到下个城镇给你租马车可好?”宋泊安哄道。
“这还差不多,那可是本座的钱!”听到他这样说,宁辞恩心中也算消了一点气。
“仙尊,这凤宁城到底是何地方?”宋泊安对于目的地非常好奇,抬头问道。
反正路远无聊,宁辞恩倒也有点耐心为他娓娓道来。
这凤宁城,地处那偏北之境。四周高山环绕,山顶冰雪常年不化。自古以来,这凤宁城附近因灵气充足,一度成为天下修仙求道门派的聚集之地。不少门派都将驻地或者分宗建在此地,一时繁荣昌盛,吸引了无数求仙问道的世人来此,慢慢地便形成了这规模庞大的城池。
城中百姓靠着这些百姓,也得了不少营生的好处。据说在那城中,就经常能见到御剑下山的道人,器宇轩昂如同真神下凡。而各门派中,又以那雪鹤门风头最盛。门中的沧浪踏雪剑和初云灵霄决,都是不外传的绝世武功和心法。若是行走在江湖上,能报一声自己是雪鹤门的弟子,那都是令人钦慕不已的。每年慕名前来拜师的人络绎不绝,都希望有幸能被那山上的道人挑中。可这雪鹤门收徒极其严格,超过十三岁的少年不收,资质不佳的不收,没有眼缘的不收,甚至中元节出生的也不收。虽然偶有破例,那在雪鹤门的历史中也是寥寥无几。
越是严格神秘,越是有人想挤破头了头拜入门下,年年长跪在山下只求做个外门弟子的大有人在。不过这也让其他门派捡了便宜,那雪鹤门看不上的资质又尚可的弟子,自然便被其他门派收了去。
凤宁城四周即使灵气再旺,修道之人越来越多,终有耗尽的一天。随着山中灵气逐渐枯竭,天材地宝渐渐稀少,后来一些大门派包括雪鹤门都开始往其他地方迁移,寻找新的灵脉宝地。凤宁城繁荣不复当初,也只剩下世代生活在城中的百姓和一些小门派。
“哇——”宋泊安哪里听过这些,一脸向往地发出感慨,“那我们去了凤宁城,还能见到那些修道的高人吗?仙尊再多讲点吧,小的可喜欢听这些故事了!”
宁辞恩:“怎么?就那么崇拜道人?你不是听过很多神仙故事吗?”
宋泊安回道:“不一样不一样,说书人讲的大都是那求得大道飞升成仙后的故事,可是成仙之前在做什么却没人说。仙尊仙尊,你在门中每天都做什么?你们修道之人是不是都可以像你一样长生不老?”
宁辞恩摸了摸下巴,回忆了一下少年时候,“也没什么特别的,小时候每天早起练剑修炼心法,再大一些便下山历练。修道之人并非可以长生不老,只是寿命比凡人稍长些。修炼也有上限,若是无法突破极限也是一样会死的。本座只是……咳,只是修炼了门中的不传秘法,才可以活这么久。”
凡人问道,有人想得道升仙,有的为长生不老,还有人为了功名利禄。可最后修成那真正大道的,又有几人。凡人皆有放不下的执念,若不能驱除心中杂念,又如何能做到真正的超然脱世?就算一心修道,若不能堪破道的极限,一样会落得那天人五衰的结果。
“好深奥啊……那依仙尊这么说,你一定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了。”宋泊安崇拜之情全都写在了眼里。
看他这幅兴奋的样子,宁辞恩倒是皱了皱眉头,“怎么?想修道?年龄太大了,舍身入魔或者死了修个鬼道你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宋泊安吓得直摇头,“不要不要,我不要修那些。”
“怎么?就这么讨厌这些所谓的歪门邪道?”宁辞恩好奇问道。
“不是,只是觉得更喜欢做个无忧无虑的凡人,平淡度过一生。你们那些与我而言,太深奥了。”宋泊安憨厚地笑了笑说道。
两人沿着官道一路往前走,由于宋泊安受伤未完全愈合,俩人走得比较慢。一是照顾他身体,二是这少年也没去过什么地方,到哪都觉得新鲜得很。太阳西下便找沿途驿站住下,天亮后再赶路,一路走一路看风景倒也惬意。
路途上宁辞恩也刻意隐藏了自己的气息,要放在以前他肯定沿途昭告天下,本座从此地路过了识相的别来烦我。若是被那仇家寻来,自己倒是毫无顾忌。只是现在身边还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宋泊安,真是如他自己所说,扔出去给人塞牙缝都不够。
回去以后得把他喂胖些,以后打不过就扔出去。宁辞恩心里想道,嘴上没忍住却笑了一下。
见他没来由的笑了,宋泊安一时也摸不清楚状况,怔怔地问道:“仙尊可是想起什么开心的事了?”
“没有,只是想起点好笑的事罢了。”宁辞恩收起笑容,又恢复了那冷冷的样子。
“对了仙尊,我们此去凤宁城,可是要回仙尊的门宗?”宋泊安问道。
“是,顺路路过,看看。离开太久了,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样子了。”真的闭关太久了,宗里现在什么情况,大家都是否都还在,他心里多少也有些没底。
“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仙尊师从何处,门宗何名。之前听丹蓉管你叫尊主,仙尊可是一派之首?”宋泊安问道。
“我师从……”宁辞恩犹豫了一下,“师门和门宗皆是无名小门小派,不提也罢。”
宋泊安一眼看出他只是不想提起,便也闭口不问。说到底现在自己只算个小仆从而已,主子不愿说的不愿做的,自然不可多问。
走走停停,五日后两个人终于进入了祁阳城的边境。这一路上路过的净是些小村落,驿站条件简陋,住宿和吃食自是比不得那城中客栈。宋泊安习惯了艰苦的生活,自是不觉得辛苦。可怜宁辞恩已经太久没体验过这种生活,有些吃不消。前方终于有个比较繁荣的大城,他感觉自己终于要熬出头了。
越是好事将近越是波折,距离城中还有些脚程,可此时天已经要黑了。披星戴月地连夜赶路,宋泊安吃不消;找一处住下,偏偏附近也不见有驿站,甚至连个小村子也没有。
他看看宋泊安,发现对方也正看着他,两人面面相觑。
“累吗?赶夜路你还走得动吗?”宁辞恩只好先问他。
“眼下没有落脚的地方。我们再往前走走吧。”宋泊安打起精神说道。
“嗯,若是前面有人家,我们便借宿一晚明早再走。”见他精神还算不错,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宁辞恩也只能带着他继续往前走。
约摸走了两里路,前方似乎出现了一点灯火。仔细一看,在道路稍远处似乎有一座房子孤零零的立在山脚下。
“仙尊!那边好像有一户人家,我们要不要过去问一下?”终于不用夜宿荒郊野岭,宋泊安言语中掩不住的高兴。
宁辞恩并不应他,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那人家,这才回答道:“不妥。”
“为何不妥?”宋泊不解道。
“荒郊野岭单独一户人家,这种鬼故事你听少了?”宁辞恩皱着眉头反问他。
他不说倒还好,这么一说宋泊安只觉得背后瘆得慌,激起了一身冷汗,刚才发现屋子的兴奋也一扫而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这么一户人家单独住在这里,确实跟那些鬼故事的开头一模一样。去敲门,要么是个老掉牙的老人,要么是个美貌的小娘子。桌上的饭变成了恶心的虫子,或者睡一觉发现自己睡在坟地……宋泊安想起这些故事桥段,打了个寒颤。
换了以往,他肯定撒腿就跑绝不去冒这个险了。但现在不一样了,旁边站着位高人,法术高强深不可测。那吃人的大妖魔头他都能拿下,这野地里的鬼,应该也没问题吧?
“可是到城中还要好久,也不知道前面还有没有人家。要不……我们去看一眼?若是人家,我们借宿一晚;若真有鬼,仙尊你收拾他。”宋泊安壮着胆子说道。
“你……”宋泊安感觉两人身份是不是反过来了,怎么自己像个贴身侍卫?刚想张嘴反驳他,却发现对方又用那仰慕的,闪闪发光的眼神看着自己,把一肚子刻薄的话又咽了下去。
怎么好像总是对他这眼神毫无抵抗力?
宁辞恩思虑一番,“罢了,既然你也累了,那就看看吧。切记,跟好我,不要乱看也不要多话。”
宁辞恩站在门前,轻轻敲了两下门。门内传来凳子移动的声音,有人走来打开了门。
不是奇怪的老人,也不是妖艳的女子。门打开一掌宽的缝,意外地露出一张青年男子的脸。个头似乎不高还有些胖,一双呆滞的眼睛看着门外二人。
“二位这是……?”青年问道。
宁辞恩将宋泊安往身后拉了拉,客气道:“我们二人路过此地,天色已晚想借宿一晚。”
青年打开门,侧身让开将两人迎进屋,“家徒四壁,二位若是不嫌弃倒是可以留宿。只是没有多余的被褥和食物,还望见谅。”
“无妨,我们打扰了才是。”宁辞恩微微行了一礼,踏进屋中打量起来。
这房子确实是有些破旧,墙面斑驳破损,房梁上结了不少蜘蛛网。堂屋正中央摆着一张桌子和两个长凳,桌上点着一盏油灯。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几件家私,到处都落满了灰尘。明明晚饭时间刚过不算久,这屋子中竟然一点烟火气息都没有,仿佛平时根本没有人住一样。
“大哥你平时一个人住这里吗?”宋泊安看了一圈屋子,一时好奇忘了宁辞恩的叮嘱。
宁辞恩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青年笑了一下,“此处是我父母的老房子,我隔一段时间会回来看一下。”
但宁辞恩不愿与他套近乎,直接说道;“那劳烦借一间屋子,我这朋友不太舒服需要休息。”
青年将两人领到左侧卧房,点了一盏油灯,放下一块抹布便带上门出去了。
这卧房与那堂屋并无二样,房中除了一张竹床和两张椅子,别的什么都没有。窗户纸早就没了,风从窗棂中嗖嗖地钻进来。所幸时值盛夏,天气并不冷,即使没有被褥也能度过一晚。
宋泊安吃了点干粮,便自觉地拿起抹布开始细细地擦拭竹床和椅子。宁辞恩拿着油灯,半张脸都藏在那暗处。他聚精会神地看着那扇掩起来的门,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但是门外却特别安静,好像根本没有人一样。
他这才转过身来,有些生气地对宋泊安说道:“我不是叫你切记不要多话的吗!”
宋泊安自知做错了事,低下头像蚊子一样小声嗡嗡道:“对不起仙尊……我……”
“罢了罢了,你赶紧擦拭完睡觉,明天天一亮就走。”宁辞恩不耐烦地打断他。
“可是仙尊……这屋里只有这一张床……”宋泊安有些为难。
“你伤没完全好,你睡,本座打坐便好。”
不知道为什么,宋泊安觉得今晚特别累,刚躺下挨着床,一瞬间便沉睡过去。
宁辞恩歪坐在椅子上,并没有打坐。他翘着二郎腿,一手撑在扶手上,屈起两个指头托着下巴,阴沉沉地对着门口说了一句:
“还不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