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沈氏兄弟
灯光昏暗，屋内伴随着低低的啜泣声。
赵盈儿的脸上映着沈修允的影子，他背着光，在赵盈儿的搀扶下，轻轻坐了起来。
已经过去三四日了。沈修允向来体弱，连伤两次的伤势必定需要几月的时间恢复。现下他稍一咳嗽就震得伤口剧烈疼痛，随后猛呕出几口血来。
赵盈儿咬着唇，目光充满心疼：“阿允，要不还是躺下休息吧……”
她轻擦掉唇角留下的血渍，又呜呜哭了起来。
沈修允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却费力抬起手来去擦她脸上的泪痕，虚弱道：“没事……别哭。我这样可以。”
赵盈儿突然眼神充满恨意，咬牙切齿道：“我一直以为沈修言对你是没有一点私心的，竟不想他为了宗主之位做出这种伤害手足的事！”
沈修允落在半空的手顿了一下：“你说什么……宗主之位？”
赵盈儿将这几日在宗门传得沸沸扬扬的大小消息全部说给了沈修允。沈修允听完全然不信，中途几次还打断赵盈儿让她别再说了，谁知赵盈儿心里怨气极深，根本不听。
沈修允情绪激动，胸口又剧烈疼痛起来。他堪堪捂住前胸，却一不小心推翻了桌上的灯火。
赵盈儿大惊，一面收拾一面怨道：“你到这时候还不肯相信我说的话吗？他都害你两次了，每次都是刻意为之。做过之后却并不承认，装得样子好像是别人在控制他那般，可以他的修为怎么可能？”
“若真是他做的，他为何不逃走？”
“不过是正好被人制住，这偌大的沈家，怎么能容他逃走？”
赵盈儿嘴里吐着丝丝气息，满是恨意：“第一次杀你的时候就已经不对劲了，本就有长老谏言，说要钳制沈修言以防万一，但沈宗主顾及父子之情，并未如此。才有了第二次的杀戮之心！沈修言，此人心狠手辣至极！”
沈修允呼吸越来越重：“盈儿，你别再说了！”
赵盈儿完全魔怔一般，不知是过于心疼沈修允，又急道：“不，我要说。他沈修言不过仗着自己的爹是宗主没人敢拿他怎么样罢了！谁知道，他并非宗主的亲生儿子！而你才是，阿言！这些年来，你跟他争过什么？你有的他都有，你没有的，他还是有。他沈修言一个高高在上的沈家第一公子未来将是这宗门第一人，第一仙君，从此便可以翻云覆雨，就这样他还不放过你！他何时考虑过你的感受。而你，竟然还像个舔狗一般天天围着别人转，对他如此之好，他下手的时候可曾记得啊？”
平日里温柔可爱的赵盈儿，突然感觉像变了一个人，暴戾，满身怨气。对从来都是客气有礼的沈修言怨言不止。那一刻，沈修允仿佛不太认识眼前这个女人。
她是真的因为太心疼自己而这样的吗？但沈修言绝不是他说的那样。他不相信。
沈修允听闻气极：“赵盈儿，你给我闭嘴！”
赵盈儿嘴角还在发颤，又冷笑一声：“好在此刻他已经被宗主责令关押至寒天洞了！”
沈修允瞪大眼睛，嘴唇微微发颤道：“什么？！”
沈修允关心的并非是自己到底是谁的儿子。而是阿言被关进了寒天洞。
他从小长在沈家，他知道寒天洞是个什么地方。那绝非是因简单问题才会关押的地方。
他知道，虽然并不清楚阿言伤害自己的动机，但宗门有规定，但凡做出这种残害同门中人的必定不会有好下场。
因为沈家门规第一条便是：禁止残害同门弟子。何况是像他与阿言这种兄弟关系。
曾经有一位门中弟子因练剑修行到癫狂之境，无法控制，误杀了与自己十分要好的同门弟子，致使其当场毙命。最后这弟子虽克制了心魔，潜心悔过，但还是无法得到宗门上下的谅解，最终被宗主废了修为，逐出师门。
沈家一路向正，而倡导的修行也是极端正道，他所要求的是用毕生修行去除魔卫道，若是用自身的修行去伤害同门，就连因自身控制不佳而误杀都是不可容忍的。
而沈修言此事已经上升到最宗门内斗，消耗修行，对沈氏百年来创下的好名声来说，已经是极大的侮辱。
赵盈儿怎么也劝不住沈修允，他面色苍白全身无力，花了许多功夫才穿上衣服，执意要去寒天洞看看沈修言。
赵盈儿带着哭腔求他：“阿允，你就算是为了我，不，为了孩子，你也要考虑一下自己身体啊，算我求你，别去行么？那寒天洞什么地方，常年冷寒，你身体虚弱不堪，怎么受得了？”
沈修允一手将她推开，眼眸上蒙着一层霜，他现在心里只有阿言，他想看看他现在到底什么样……
寒天洞里面的环境也绝非一般人可以忍受，就算沈修言已经修炼多年。沈修允刚踏入没多久，那刺骨的寒冷便已经渗透到周身，沈修允体弱虚寒，不消片刻，便开始全身颤抖。
寒天洞在后山的地下，从一个洞口进入，一直顺着石阶往下走，直到走上一刻钟之后，方才停住。
一守门弟子见到沈修允，十分诧异：“允公子怎么来了？允公子这是……”
沈修允一直往里冲，却被守门弟子拦下：“允公子，宗主有令，除他无人能进。”
沈修允大喝一声：“滚开！”那弟子从未见过仪表堂堂的沈修允如此暴躁过，再加之沈修允这一声怒斥之后，又是一口鲜血喷地，那弟子当场吓傻，连连退开。
沈修允抚着胸口，疾步冲进最里面的牢房，他一眼便看见了已经头发散乱不堪的阿言。
他唤了一声：“阿言……”
沈修言坐在地上，他颓然一身，听闻声音之后缓缓回头。他除了有些披头散发之外，其他都无任何伤痕，想来伯父也未曾对他动过刑。
只是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应该是几夜未睡，精神状态极差。见是沈修允，他蓦然起身来过，声音低沉而无力道：“允哥哥，你……你没事吧？对…对不起，对不起。”
沈修允情绪一涌，顿时又咳嗽一番，他强忍住口中的血腥味：“阿言，无事。倒是你……”
沈修允什么也没问，他本是想问问他为何，可是他看见阿言痛苦的样子，话头就咽下了，也许那些本就是无稽之谈。无论什么原因，他都应该站在阿言这一边。阿言绝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情，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沈修言只是一直默默念叨：对不起，对不起……
沈修允抚了抚他乌黑的头发，宽慰道：“哥哥相信你，真的。哥哥信你。”
沈修言抬起莹莹波光的黑色眸子，目光似有难言却不曾开口，只半晌才缓缓取下手上那通黑透亮的灵环，轻声道：“允哥哥，这……灵环你先替我保管着。若是我能还能来见你，你再给我。好吗？”
“好。”沈修允点点头，任由沈修言将灵环戴到自己左手的手腕上，冷白的肌肤衬着黑色灵环，看上去更加寒气四溢了。
沈修允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去求伯父，让他放了你！”
沈修言道：“别去。父亲他，是不会信我的。你去找徐兄吧。兴许，他有办法。”
别了阿言，沈修允拖着虚弱的身子又走上通往徐引所住的地方。路途之中，碰见了正好也去找徐引的沈觅。
沈觅见哥哥这样憔悴，一副怜人的面孔严肃道：“兄长，你不好好养伤，这是做什么……”
沈修允本就行动缓慢，出来也有半日时间，身体尚且有些吃不消，他见到沈觅，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气喘吁吁道：“我想去求求徐公子救救阿言。”
“我正是去找他，也为这事。这几日我求了许多长老，那些平日里待我和哥哥极好的几位，都避而不见，能见上的，更不愿帮助我们。我都气死了！这些人，真是落井下石，倒真希望我们沈家出些乱子才好。还有那个曲恒长老，在阿爹那里吃了瘪，心中不痛快，就在各大长老处开始拉帮结派，说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要…要重新……”
“要重新什么…？”
那沈觅小嘴一撅：“说要重新推选适合的宗主！”
“我去找爹爹，爹爹谁都不见。他性情刚烈，我真怕他……因为这宗门内的胡言乱语扰乱心神，一气之下废了哥哥……因为大家都传他并不是爹爹的亲生儿子，而他又伤你如此之重。”说到这里，她轻轻抬眸看了看沈修允的表情，谁知沈修允立即斥道：“别去信那些有的没的。一定是有人要害我沈家，故意散播这些风言风语，蛊惑人心。”
两人说着已经到了徐引被安排住下的地方。徐引见两人前来，已经知道他们会说什么。其实这几日，他一样在想各种办法去救沈修言。
现在宗门之中流言蜚语已经越来越多，门中长老被曲恒长老游说不少，再加之许多不愿惹事上身，恐怕想要通过人情关系去保出沈修言已经不可行。而沈鹤之处在宗主之位，更不能袒护沈修言。所以，若不能直接拿出有力的证据为沈修言开脱，否则他只能忍受沈鹤之那日放话所说的，长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