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金色飞贼
周一醒来的时候雨还是很大，完全没有要停的迹象。我们早上跟斯莱特林一起上草药课，整节课都在往叫咬藤的苗木箱子里加龙粪，这种藤蔓植物的感知能力很强，一旦肥料加得太多，就会扭动着身子吱吱乱叫，然后招来斯普劳特教授的责问。
下课后，我慢慢从五号温室里走出来，正打算跟来时一样蹭麦克尔·肯纳的伞，就看到艾米丽撑着我的那把黑色雨伞站在旁边四号温室门口狭长的屋檐下。我们四个今天就拿了两把伞，珀西·韦斯莱下一节还有课，就急匆匆拿了一把先走了，我打算找个借口把其他两个人也打发走。
“你们俩先走吧，我想起来有东西没拿。”我搪塞着我的舍友们。
“你不是说没带伞？”杰夫·贝里奇问我，“我们等你吧，奥利弗。”
“没事，等会儿雨势就小了，我可以自己回去，你们先走吧。”我继续搪塞。
“行吧。”看我这么坚持，他们两个也没管我就先行离开了，我转身往四号温室那边走去。
她好像没有注意到我过来了，我那把黑伞被她撑开，斜斜搭在右边肩膀上，刚好遮住了视线。手腕轻轻固定住了伞柄，她时不时翻动书页连带着整个伞晃来晃去的，蒲绒绒乖巧地趴在她左边肩膀上，好像也在看她手里的那本书。
“艾米丽。”我本来想突然出现吓她一跳，但是最后没忍心打扰她看书，只小声叫了她，“你在看什么？”
“欸？上周草药课是在四号温室呀？这周换地方了吗？”她看到我过来有些惊讶，确认了一眼身后是不是四号，然后把书合上给我看了一眼封面，“《疯麻瓜马丁·米格斯历险记》，是一本漫画书。”
“怪不得噗噗也能跟着你一起看，我还以为她天赋异禀，在你的指导下学会识字了。”
“识字哪有那么容易，”她伸手把伞递给我，“我是来还伞的。今天早上你动作也太快了，等我从海格小屋回去礼堂的时候你人都走了，但是雨一直没有要停的样子，我只好来温室这里等。”
我接过伞，本想着凑近些给她也遮一下，就看到她干脆利落地把书收进了包里，掏出魔杖像昨天晚上那样变出一把透明的大伞来。她头也没回，直接跨了一大步走进雨里，“走吧，奥利弗，待会儿雨又大了。”
走吧？她就直接这么走了？昨天晚上我看得一清二楚，明明对其他男生很热情的，给他温温柔柔地解释了魔咒，然后还叫他一起打伞走呢，明明伞就那么小，我认识她这么久都没跟她打过同一把伞。我把自己的伞收了起来，也跟着跨了一步直接钻进了她的伞下，“举高一点吧，艾米丽，伞面挡着我头了。”
我捉着她的手把魔杖往高抬了一点，她楞楞地盯着我的手，好半天一步也没挪动，“你怎么不用自己的伞？我刚给你了啊。”
我尽量让自己露出一副“你刚才说的走吧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啊”和“我感觉现在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对啊”的表情来，“刚刚整节课都在给叫咬藤施肥，手现在又酸又累的，实在撑不动伞了。”
她也不质疑我，也没有反对，只是慢慢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我们就这样握着手静立在雨中良久，彼此对望，彼此确认。可她嘴唇上好像沾满了樱桃果酱一样，实在让人忍不住想去擦拭干净，我把右手伸了过去，拇指轻轻擦过了她的唇瓣，一切发生得很自然，像云就住在天空，雨要落向大地那样顺理成章。
周围都是雨水浸透草皮的那种味道，好像有一只游走球高速击中了我的胸口，我用力吞咽着喉咙里那种灼热的腥甜，只希望雨水能暂时赦免我对眼前红色浆果的这一点贪婪。可惜内心的悸动已经出卖了我，它在我指尖表现得太过猖獗，跳动速度太快，声音又大，我的整颗心好像都明明白白在她面前袒露着。
我突然觉得手指僵硬，连忙把手从她手上抽回来，“我们回城堡吧，雨越来越大了。”
“我嘴巴上沾到了什么东西吗？”她好像也才回过神来，猛地把脸别了过去。
“嗯，是蒲绒绒的毛。”我扯了个谎。
“那你帮我拿着噗噗吧，她好重，还喜欢一直蹲在肩膀上，可能是刚才看漫画的时候蹭来蹭去才粘上的。”她好像相信了我的说辞。
我把蒲绒绒接了过来放在肩膀上，“对了，你一大早去海格那里做什么？是看你上次说的那个什么新东西吗？”而且我抑制不住地想问问昨天晚上的那个赫奇帕奇是谁，是她的同学、朋友，或者是……追求者？
“去看小嗅嗅，”她声音突然小小的，“暑假后就一直养在海格那里。”
“就是你接生的那一窝吗？”她假期给我写的某封信里提到过，放假前帮一只即将临盆的母嗅嗅生产来着，生下来六只健康的小宝宝，每个只有她半个拇指那么大。
“嗯，已经长大一些了，二号已经知道要偷偷把亮晶晶的东西塞进口袋里了。”她左手比划着嗅嗅现在的大小。
“小嗅嗅们还没取名字吗？”
“我们暂时是按照出生顺序认的，直接叫编号。不过你提醒我了，我回头问问罗尔夫，如果他想取名字就由他吧，我已经不想再给动物取名字了。有名字的东西就会很难割舍，库克诺斯死了之后我发现自己根本下不了手解剖他。”
“罗尔夫？”我试探着问，“是昨天那个男生吗？你们昨天晚上是一起去看嗅嗅吗？”
“嗯，是他。”她简短地答道。
“好像以前没见过他。”
“你不认识他吗？也是，罗尔夫他从没打过魁地奇，”她轻笑了一声，“不过，其实他在霍格沃茨很出名的。”
“为什么？”
“因为他姓斯卡曼德啊，奥利弗。”提到这个姓氏，她语气都激昂了起来。
“是我知道的那个斯卡曼德吗？第一个抓住格林德沃的那个神奇动物学家？”
“对，是他！罗尔夫是他的亲孙子，而且……他真得各方面都很像他爷爷。”哦，原来他是艾米丽多年偶像的亲孙子啊，而且各方面都最像他爷爷，我还以为是谁呢，我总算可以理解她的各种行为了。如果这是一场比赛……虽然我们差不多时间遇见她，但是我感觉自己已经毫无胜算了。
“所以你一直忙着照料小动物，”我现在只想把话题从那个赫奇帕奇小鬼身上挪开，“我说你怎么最近都匆匆忙忙，每天都不怎么能见到你。”
“这倒不是，那只母嗅嗅本来就是罗尔夫救回来的，而且小嗅嗅们也是他每天在照顾，我只是偶尔去看看，我最近主要是在忙考试的事。”
“新学年才刚刚开始，你已经在复习owls了吗？我看珀西都好像还没开始。”
“刚刚开始？下周就是万圣节了，奥利弗，开学已经快两个月了。过两周魁地奇新赛季都要开始了，我觉得最迟圣诞节前后也应该开始复习了，而且……”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韦斯莱开始复习了也不会告诉你们的，他看起来是那种暑假开始就已经关在房间里偷偷努力的类型吧。”
“珀西他确实是这种，你的感觉没错，”我仔细思索了一下，“可是你的话现在让我压力倍增，艾米丽，你们两个都已经复习很久了，我还在……我的前途岂不是一片灰暗。”
“嗯？难道打职业魁地奇还有owls证书的等级要求吗？魔药得了o就能捉到金色飞贼吗？那蒙特罗斯喜鹊队为什么不招斯内普教授去当找球手？”暑假里，我曾写信给她提过查理建议我去参加魁地奇夏令营的事，不过她怎么就这么笃定我要去了。
“我水平太差了，没有球队会要我的，我打算毕业之后去球场附近摆摊，卖一些零食饮料给那些来看球的观众。”
“那其实也挺好的，我要是找不到工作就跟你一起去摆摊，我打算卖卖球队周边，现在跟成为女富豪就一步之遥了，你最好不要跟我抢生意。”她说得好像很认真。
“你是认真的吗？你的成绩完全可以去做个药剂师、治疗师甚至是傲罗，我感觉这世上几乎没有什么能难倒你的。”
我们已经从温室走到了城堡门口，那把伞渐渐消失了，她挥了挥魔杖用了清洁咒，把我们俩的鞋子弄干净。费尔奇先生在下雨天总是很恼火，因为学生们并不都像艾米丽这样自觉，总是会把泥水带进来，滴满他刚刚清理过的城堡地面。
“当然不是，但是在沸腾的球场卖东西总比去无聊的魔法部坐办公室好一些吧，”她突然转过来面对着我，“而且我也不是什么都精通，比如现在我就已经被难倒了……”
“什么？说来听听，究竟什么能难倒你？”
“比如……你刚才在想的事，”她眼睛紧紧盯着我，“是什么？”
我忽然觉得雨水带来的湿气像海浪那样翻滚着，潮水疯了一样涌上来扼住了我的喉咙，又渐渐退下去。我下意识地选择逃避了她的问题，“你没猜错，艾米丽，我毕业后确实是想去球队。”
“哦，那证明我确实很聪明。”
我也许应该诚实地说出自己的心，即便没有什么胜算，然后等待她的审判，其实她只要再问一句，我就会缴械投降，立刻坦白，可她背着手安静站着没有再说话，只留下一片悄然无声的喧嚣苦苦折磨着我。
一直到万圣节前夜的晚宴开始前，我都在为那天的犹豫不决后悔，或者说其实我们俩都在等待对方先开口，但是又无法确认彼此想问的是不是同一个问题，得到的是不是想要的答案。
礼堂像往年一样做了一番符合万圣节气氛的装饰，成千上万的蝙蝠在整个礼堂里盘旋，翅膀带起了气流，把漂浮着的南瓜里的蜡烛扑打得忽明忽暗。
奇洛教授冲进了餐厅，把他那包着奇怪头巾的脑袋歪在邓布利多校长的椅子边，大喘着粗气说：“巨怪……在地下教室里……必须让你们知道。”然后就栽在地板上昏死了过去，礼堂里顿时乱作一团。我立刻起身想去艾米丽身边，回过身来，才发现她正抓着魔杖努力维持着赫奇帕奇长桌那边的秩序，手里还牵着个哭泣的低年级小女孩。
邓布利多用魔杖制造了几声尖锐的烟火爆炸声，才让大家安静下来，他要求级长们立刻把各自学院的学生带回去，今年万圣节晚宴只能在公共休息室进行了。珀西驾轻就熟，马上吩咐起来，让我们给一年级的新生让路。
我没理会他，追着一堆赫奇帕奇的学生出了礼堂往地下走，她好像看到了我，快步折回了我旁边，“你今天应该早点来要糖的，现在可不是个庆祝节日的好时机，奥利弗，我必须得去看着那些一年级了，有几个小孩被吓坏了。”
“那……糖果还是恶作剧？艾米丽。”她笑了笑，塞了一盒比比多味豆给我，我也把准备好的那盒蟾蜍薄荷糖递给了她。
第二天，一年级的哈利·波特、罗恩·韦斯莱跟赫敏·格兰杰在盥洗室勇斗巨怪的故事就在学院里传开了。我一听说这件事担心极了，马不停蹄地跑去仔细检查了一遍我的找球手，看他有没有哪里受伤，以防影响到下周六的比赛。
十一月一到，魁地奇新赛季就正式开始了，天气也冷了起来。比赛的那个周六早晨，天气格外晴朗，我起了个大早，坐在公共休息室里用我的小型魁地奇球场模拟了一遍已经训练好的战术。今天是我们跟斯莱特林的比赛，如果今天赢了，我们的学院杯排名就能上升到第二名，而且离拿下这个学年的魁地奇杯也更近了一步。
哈利跟韦斯莱家的那个小弟弟刚从男生寝室那边的楼梯上下来，我就立刻跟了上去。他神情看起来好像有点慌张，“哈利，你昨晚睡得怎么样？现在感觉怎么样？紧张吗？”
“有一点。”哈利如实回答。
“没关系的，我第一次上场前也跟你一样。”我跟哈利他们一起往礼堂走，走廊上飘着一股烤香肠的味道。
“结果呢？”他小心地问我。
“其实我不太记得了，”我打算把第一次比赛的情况说得糟糕一些，好让他不要那么紧张，“比赛开始没两分钟，我就被游走球打到了头，在医院昏迷了一个星期才醒过来。”
他惊恐的表情告诉我，非但没能安慰到他，情况可能更加糟糕了，“哈利，别想太多，记住我们商量好的策略就行，你一捉住金色飞贼，比赛就会结束，我们就赢了。”
“奥利弗，今天是我负责去拍你们，一定要好好表现，”麦克尔背着他的相机追上了我，他这学年开始是校报的专职摄影师了。他是麻瓜家庭出身但他爸爸好像也是一位摄影爱好者，不过他爸爸好像并不喜欢巫师界这种会动的照片，说是违背了摄影的本意。
我们到礼堂的时候，艾米丽好像已经吃完早饭走了，不知道是去了图书馆还是跟那个小斯卡曼德去看嗅嗅了。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记得要去看比赛的约定，或许我昨天其实应该去提醒她一下。
十一点差一刻的时候，我带着球队的成员来到了魁地奇球场的更衣室。我看大家差不多都换好了鲜红色的魁地奇队服，就清了清嗓子让大家安静下来，“好了，小伙子们。”
“还有姑娘们。”追球手安吉丽娜·约翰逊补充说。
“抱歉，还有姑娘们，是时候了。”
“这个重要的时刻。”弗雷德·韦斯莱开始破坏我营造的严肃气氛了。
“一个我们大家一直在等待的时刻。”乔治也跟着学舌起来。
“奥利弗的这些讲话我们已经记得滚瓜烂熟了，查理比赛前总让我们每个人都上去讲几句，”弗雷德对哈利说道，“我们去年就在球队里了。”
“好了，闭嘴，你们两个。”我必须得阻止这对双胞胎兄弟的即兴演说。
“这是格兰芬多这么多年来最好的一支球队。
“我们今天一定会赢的，我知道。
“否则，你们应该知道的。
“好了，时间到了，祝我们好运。
我讲完了我想说的几句话，就带着队员们走出了更衣室，走向人声鼎沸的球场，到处都是欢腾的欢呼声，霍格沃茨的学生基本都在这里了。
比赛正式开始前，我飞到球门那里热身，艾米丽确实在最靠近球门的那个看台上。这一次，我不用再去费力寻找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就一直在那里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