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血色祭14
验骨之法，孟昀含也是知道的，虽然没有现代工具的辅助，也不能化验，能验的也是有限。不过面对着于眼下这些骸骨，于她而言验起来也不算太难。
孟昀含从第一具骨头验起，从左往右，查看了每副骸骨。
要想辨别男女，最为重要的一点便是看骨盆的性状，男子与女子是有些差别的。
男子的骨盆外形狭小而高,骨盆壁肥厚、粗糙,骨质较重,骨盆上口呈心脏形,前后狭窄,盆腔既狭且深，呈漏斗状。
但眼下这些骸骨，其骨盆外形都较为宽大，且较矮。虽然过了这么些日子，但是骨盆壁用手触摸时，仍然光滑，加之骨盆较为菲薄，又呈椭圆形，尤其盆腔处宽而浅，明显都是女子。
而辨别年龄，则需要看骨龄。人的脊椎在二十岁之后便会慢慢退化，尤其以腰椎处的脊骨最为明显。年纪越大，越容易看出脊柱、腰椎的劳损。这是因为长期坐或是佝背，甚至是干重活造成的。
而眼前的这些骸骨，脊椎、腰椎都还处于慢生长阶段，骨头轻灵，几乎未见劳损的痕迹，脊柱的形状也都是非常完好的。
加之古时候的女子，尤其是村里的，一般十四五就要成婚，大多十六七便会生孩子。而眼下这些骸骨的骨盆没有变形的痕迹，这说明这些女子并没有生产过的痕迹。
因此，孟昀含能断定，这些都是女子，而且都是年龄不过十五六的女子，正是符合及笄的说法。
只是因着各自死亡的时间不同，骨头或呈现灰白色，或呈现出胶质的棕黄色，还有更甚的已是深灰色了。这些骸骨的颜色都是随着时间而变成这般颜色的。
看得出，这些人是死于不同的时间，最长的能隔上至少十年以上。
虽然这里没有办法蒸煮验骨，但孟昀含细细瞧过，这些骸骨颜色自然，从头到脚颜色也均匀得很，倒也没有必要蒸骨，基本能排除中毒的痕迹。
不过，孟昀含看着这森森白骨，心中一片凉意，倒是没瞧出，这些所谓的阴阳命格的特别，似乎也和常人一般模样。
孟昀含刻意取了火把来，仔细打量骸骨，确定是否有外伤的可能，可从头至尾验看下来，每一具骸骨都十分完好，并未发现哪里有钝器或是利器所伤的痕迹。
不过有两具棕黄色的骸骨上，孟昀含发现其大腿处的股骨有刀痕，但并不深。想来应该是当初割肉时，或是用力太大，又或是被割之人过分挣扎造成的。
取活腿肉，这是何等的残忍？简直是可以赶上凌迟了，孟昀含心里就像是被隆冬的雪水浆洗过一遍般，透心地凉。这些女子又犯了什么不得饶恕的罪孽，要被这样对待。
孟昀含想起初见族长时他脸上挂着的那慈祥模样，以及在萧玉峋面前的做小、委屈的样子，顿时觉得有些虚伪。不知道他们在下手时，心里是如何想的，怕是还觉得自己是救了一村的人？
孟昀含只觉得这村子像个巨大的囚笼，让人窒息。
正出神，萧玉峋已经从身后踱步而来，“验出什么了？”
听见问话，孟昀含才从思绪里回过神来。
“侯爷，基本已经验完了。这些骸骨确实都是些差不多刚及笄的女子，从骨头上看，并未见外伤，也并没有中毒的痕迹。如果没有判断错，这些人应该是先被先取了大腿肉之后，割了腕处，任其血尽而亡的。那一潭血水，想必就是将这些女子的血。这些骸骨是按照着这些石棺来排列的，相隔的时间线较长，最早的应该是最左边那具，距离现在至少有十数年以上。又以最右边的最为新鲜。先前民女也说过，这最近的一具是发生在月余前。不知道除了红娘还有谁遇害了，如今看来还得回村里问问看。”
洞里不见天日，这一番忙碌已经不知道外面是何天气了，只觉得眼皮有些发沉。但眼下孟昀含心中还有一事未明白，便是被割下来的股肉去了哪里？
萧玉峋看着她，大概是猜出了她在想什么。刚刚孟昀含在查验尸体的时候，他便将这整个山洞细查了一遍。
在那供着蛊雕画像之下挖出了十数个青石盒。他指着放在青石台上一个个半米长的青石盒，“刚刚在那蛊雕画像下的地底下发现的。”
孟昀含疑惑地看着萧玉峋，快步走过去，盒子的盖子已经打开，眼前的青石盒内，两块干成肉干的，黑乎乎的东西正静静地躺在里面，活像两条熏干的腊肉。
孟昀含眉心皱起，左右看去，一排长溜，都是这般的青石盒。
她一一看过去，有干成皮子的，也有基本看不出模样的的，还有已经化成一团污迹的，因为被青石封着，和那些骸骨一样，风化的速度要缓慢许多。而最远处的那个盒子里，血肉的不辨的尸肉上，成百上千只尸虫扭动着，好似在炫耀自己那婀娜的身段，仿佛在说，你看我吸的血肉最饱满，我最胖!
孟昀含一下便明白了这些是什么，年轻女子的生生血肉，这简直能上十大酷刑了。
萧玉峋看着这些青石盒像是自言自语般，“幸好是遇上了，不然还不知道多少人要受此没由头的酷刑。”
孟昀含望着他，有种看救世菩萨的感觉，只觉得他好像比之前更好看了些，也更高大了些，不过倒是没了红颜祸水的邪魅。
点了点头，孟昀含道：“侯爷放心，这些验状民女都会写仔细的，一定不会落下任何含糊。”
萧玉峋一向喜欢谨慎认真的人，满意地点了头，又命人将山洞里的尸骸归了位，才出了山洞。一出洞倒是明惶惶的日头，秋日的阳光没有那么炽烈，带着些温暖让人觉得舒服。
没想到，进山洞这会儿，居然已经又过了一天了。孟昀含使劲眨着眼睛，以适应这般明亮的光线。
回头望了望那山洞，可就那么一眼，孟昀含一下便怔住了，那山洞旁侧的一棵皂角树后，豁然站着一个女子。那女子面容竟然像是和那满是尸虫的尸体一般。
只是那尸体腐败严重，不然还真说不准像不像。可只一眨眼，那女子已经不见了。
孟昀含望着青天朗日，是自己太累了产生错觉了？可刚刚那感觉却真实得如同吃了一棵酸梅般刺激而真实。
萧玉峋走在前头，没有看她，并未察觉，只和陆庭说着话：“等此事查出凶手后，你拿着我的手信，亲自去附近的府衙一趟，把此处好生处理后，就让她们待在这山清水秀的地儿吧。”
孟昀含听着这话，便也不再细想刚刚那一幕。眼下萧玉峋所讲正是她所想，都已经这般了，那番惨状也没有必要让她们的亲人知道了，而且这景象传到村里指不定会传成哪般。到时立上碑，她们骨血相合，就在这地儿安息吧。
正往山下走，昨日派去挖坟的玄机军匆匆由山下来了。见着萧玉峋，忙地将那地儿的情况说了清楚。
果真如孟昀含所猜，他们连夜掘坟，挖出的棺木也都不是青石棺，而是木棺。等将那棺木撬开后，发现里面真是空棺，十多口棺材，皆是半个尸体也没寻得。
这般看来，是他们为了避讳，设了假穴，想来也是那手法太过残忍，用假穴做掩饰。
本来孟昀含还想亲自去看看的，可眼下她有大量的验状要写，二来，既然棺木都空空的，好像她这个仵作也没有什么可以验的了。
但如此说来，那棺木既然都是空的，那红娘的棺木是空棺这一点也是理所当然了，说不定并不是因为有了什么意外。加上山洞里那具尸体，孟昀含总是觉得有些说不通，这里面定然还有被疏漏的地方。
这会儿，萧玉峋带着人亲自看去了，而孟昀含和剩下的人便先回了村子。
刚入村，孟昀含正往祠堂方向走，一穿着短衣长裤的男子也不知是出哪里奔出来的，打自己面前呼啸而过。
本就疲累的孟昀含险些被撞倒，她微微站稳，还未及反应，便又听得那男子连声的道歉。
男子面上一脸焦急，“姑娘对不住，我娘子正难产着，我这忙着去请大夫呢。”
这样的理由孟昀含自然是不会计较的，只是听着那男子的话，忍不住问道：“你娘子难产？这般去请大夫怕是少不了些时辰。”
男子一脸的难色，“那也是没法的事儿，都说丰安村的李大夫针法好，不和你耽搁了。”
说着男子拔腿就往前跑去。
孟昀含见着他那慌张模样，终于是没忍住喊道：“哎，你家在哪里？我会些医术，可以先帮你看着。”
双腿摆的飞起的男子听到这话，刹住了脚，“就前面那处挂红布的土房。”
远远地对孟昀含道了谢，转过头去又飞奔起来。
孟昀含瞧着那模样，心里想着那待产的妇人此刻怕是正不知道如何困难呢。
孟昀含其实也不是个爱管闲事的，可每回见着了总是忍不住，大概她就是个操心的命呢。她向一旁的玄机军道：“我自去帮着看看，这边忙完我再回祠堂。”
那玄机军领首的颔了首，算是知晓，一行人自回了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