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天灾
因为司马闻达的提醒，张若谷让事情开始慢了下来，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般平静。张子望也从缥缈山休假了几日，回到了通诏城的家里。
看着跟前的至亲之人，张若谷心里却有些隐隐作痛，在黎阳城的深宫里，有个人还在煎熬着，她承受着本不该她承受的一切。距离平帝同易离安成婚已经过去了数月，宫中也传来消息，平帝对她是恩宠至极，但在她身边的人终究不是自己。
“王爷。王爷？”花霓叫了张若谷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张若谷心不在焉。
“李大人传话来说漠西和西戎在安息城合兵了。”花霓将李明旭的密信递给了张若谷。
张若谷看完那封密信，心里冷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谁说过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其实是哪怕同根同族，在权力、利益的诱惑下，其心也会变异吧。
“霓儿，你差人去请石猛过来。”
不一会儿，正在演武场操练越骑的石猛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焦急的问道：“王爷，出什么事了？”
“你当时去西戎时，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石猛仔细回忆了一番，西戎王对他态度十分尊重，接待规格也十分的高，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你收拾一下，我们去滁州。”
“好。”石猛虽然一脸疑惑，但对于张若谷的命令他从来不会抗拒。
“王爷。你这……”虽然数月看似风平浪静，但平帝对张若谷的小动作不断，花霓担心一旦张若谷离开通诏城，会有不测。
“没事的。你们也一起去。带着子望去看看黎阳河山。”张若谷胸有成竹的说道。
“那，是否按亲王出行标准去？”石猛不知道低调了许久的张若谷为何要如此声张。
“对。你去准备一下，越多人知道越好！”张若谷内心悄悄叹了一口气，这天下是不是以为他已经提不动枪了。
司马闻达接到张若谷要来滁州的消息，内心一紧，莫非事情有变？此时的他忧心忡忡，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大人。穆亲王何时到？”慕容燕脸上难掩兴奋之情。
司马闻达漫不经心的回答道：“不出意外后日到。”
“我已经将我的府邸腾空出来了，让王爷在那里下榻吧。”慕容燕丝毫没发现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在意他的话。
“我之前让你找的人，找的怎么样了？”司马闻达有种直觉告诉他张若谷这次过来要出事。
“黎阳最有名的堪舆师、阴阳家我都找来了，我把他们供在秀月楼那边，好生伺候着呢。”慕容燕自信满满的说道，那群家伙平时，个个看起来神仙飘飘，结果一进秀月楼，就原形毕露。
“你把这个给他们！你亲自去！”司马闻达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这是他耗时数月才完成的。
慕容燕看完册子上的内容，竟是全身感到几分寒意，还好司马闻达不是自己的对手，这个人心思太缜密了。然而能让这样的人甘心为之赴汤蹈火的人，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风和日丽，红地毯早早铺到了滁州城外三十里，以司马闻达为首的滁州官员全部前来迎接穆亲王。
“拜见王爷。”司马闻达内心激动。
“司马大人不必客气。快快请起。”张若谷扫视一周，看来司马闻达这些年也启用了不少青年才俊，当年在闻镜府时，司马闻达对人才甄别就很有一套。
“诸位都去忙吧。我就是带着王妃、世子到处走走看看。”张若谷示意众人退去。
司马闻达引着张若谷一行人朝着慕容燕的府上走去，石猛警惕的巡视着四周，此次出行，他悄悄安排了一千越骑随行。
“拜见王爷。”慕容燕早早恭候在府邸门口。
“这是？”张若谷本想随意找个客栈入住即可。
“王爷，此人是慕容燕。是滁州巨富，他听闻王爷要来，特意把自己的宅子腾空了给王爷下榻。”司马闻达介绍道。
张若谷想起了很多年前，顾默查到滁州兵器坊的幕后老板名叫慕容燕，当时还以为是化名，原来真有其人。想到这里，他又多看了几眼司马闻达，就见其一脸从容傥荡的表情。
“叨扰慕容老板了。”张若谷寒暄着，他上下打量了一圈眼前这个男人，那容貌竟是有几分眼熟。
“王爷请。”慕容燕笑着将张若谷等迎进了他的府邸。
众人顺着曲径幽深的小道一路走了进去，一座巨大的貔貅玉雕呈现在他们眼前，碧绿如水的色泽让人叹为观止；一路上各式各样的假山造景让人一步一惊喜；盛开的牡丹将整座府邸点缀得灿烂无比。
“你先下去吧。晚宴时候你再过来。”来到会客厅后，司马闻达示意慕容燕先下去。
看着走远的背影，张若谷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他就是程潜言的弟弟？”
“对。王爷需要我？”司马闻达恭敬的站在一旁。
“我信得过你。既然你带他来见我，想必自有你的安排。你别站着了，快入座。”张若谷起身将司马闻达按到了座位上。
“滁州私兵我已经扩充到了六万，如果能再给我一年时间，我有把握扩充到十万。这些募兵器械都是由慕容燕提供的。”司马闻达毫无保留的汇报着一切。
张若谷一边听一边不断点头，眼前这个人放在任何时候，他都能超群，如果他早把心思用在正道上，又何至于如此。
“滁州私兵就交由你统派了。你懂我的意思。”张若过一边说一边示意司马闻达到自己身边来，随后他对其耳语了半响。
“我知道了。定不负王爷所托。只是……”司马闻达面有难色。
“说。”
“如此一来，南越兵力不足，我担心……”
“我自有安排。明日你我同登崇明山，一览你治下的滁州风光。”张若谷自从南越出来，心里就会莫名其妙的慌张感。
“诺。晚上晚宴，我还为王爷准备了一份大礼。”
“闻达兄，你知道我……”张若谷话说道一半才想起来，如今的司马闻达早已是今非昔比了。
张若谷和花霓坐在宴会的正中心，滁州众官员、财阀纷纷前来敬酒，觥筹交错间，曲乐响起，舞女登场。
花霓看着眼前这些女子，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也正是因为卓越的舞技，让她遇到了张若谷，一时间竟是有些感慨，红了眼眶。就在此时一只温暖的手为她轻轻拭去眼泪，张若谷总是能细心的发现她的情绪变化。
“贺！赏！”张若谷示意石猛掏钱替花霓打赏舞女们。
石猛的手才伸到一半，慕容燕就捧着百斤送到了舞女们面前。张若谷看了司马闻达一样，对方示意他不用管。
“今日，高朋满座，穆亲王莅临滁州，是我等之幸。”慕容燕代表着滁州商人致词，言语间滴水不漏，不谄媚也不邀功，不卑不亢。
张若谷静静听着对方的每一句话，他心里知道司马闻达是给自己送了一座金山，甚至不止。
酒过三巡，司马闻达起身凑到了张若谷面前说道：“王爷请随我来。”
在另一个房间内，一群人早已恭候多时，见到司马闻达来后，纷纷行礼作辑。
“他们这是？”张若谷面露不解。
“这些是黎阳最好的堪舆师、阴阳家，五行八卦，易经周易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司马闻达一边说，一边一一给张若谷介绍着每一个人。
“你……”张若谷瞬间明白了司马闻达的良苦用心，之前他告诫自己的事，看来他已经筹备妥当了。
张若谷他们身居高位的人可能不会轻信命理预言、神鬼之说，但天下万千百姓却都相信这些学说。因为，他们平凡的生命里，需要一个可以诉说愿望的地方，而阴阳家们刚好可以满足他们的需求，黎阳的道观、庙宇数不胜数。
在前朝，武帝曾为这个问题和张若谷争执过，他认为这些东西都是歪理邪说，应当全面杜绝；而张若谷认为不能矫枉过正，只要在可控范围内，就要给百姓一个心灵的归属地。
只是张若谷自己都不曾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要借助这些东西来为自己赢得民心，甚至是一个时机。
司马闻达早早候在府外等候张若谷，他不时的看了看天空，今天滁州上空全是密密麻麻鱼鳞状的云层，他心中的不安又增加了几分。尽管自己已经调动了两万精兵将崇明山围得水泄不通，但他还是担心有人会对张若谷不利。
二人慢慢登着山，悠闲的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此刻他们不是黎阳王朝的栋梁，只是两个多月未见的老友。
爬到半山腰时，顿时风云突变，大雨袭来，紧接着地面发生了剧烈的抖动，无数落石滚了下来。
“保护王爷！”司马闻达大喊道。
石猛带着一千越骑瞬间将两人围在了中间，与此同时司马闻达的精兵也闻讯赶到。
随着地面抖动越来越厉害，张若谷反应了过来，这不是遇刺，而是大地动！
“所有人散开至空旷的地方！”张若谷大喊了几声。
滁州最近会有百年难遇的天灾，司马闻达想起了前久一个阴阳师的话，看似唬人的学说，能传承几千年的确有它的道理。如此规模的地动不正是天灾，很多人一辈子可能都遇不上一次，看着滚滚而来的落石，他心里也没了底，只是死死护在了张若谷身前。
“走！”张若谷找准时机一跃而上，跳到了一片空地之上，地动仍在持续，他心里越来越紧张，如此规模的地动，滁州城肯定是一片狼藉了，花霓和张子望还在那里。
花霓此时抱着张子望跑到了大院的空地上，她卷缩着身子紧紧护住自己的孩子，这时候慕容燕带人赶到，将她们母子二人接了出去。
平帝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奏折，感觉自己焦头烂额。这几月接到的唯一好消息就是张若谷在滁州遭遇大地动，身受重伤，已昏迷数日了。
黎阳九州自那日滁州地动后，许多地方都发生了大大小小的天灾数百起，除了滁州地动外，最严重的就是昌运河多处决堤，数百万人无家可归，一时间民不聊生。
更糟糕的事是平帝提拔任用的全部都是青年官员，他们根本没有处理天灾事件的经验，此刻的他们束手无策，连一向沉稳的王明义脸上也出现了迷茫的表情。王昭虽然极力安抚着群臣，带领他们商议赈灾方案，但他心里最担心的还是天灾带来的人心浮动。如此一来，平帝最大的优势，也将荡然无存。
身在后宫的易离安听到张若谷受伤的消息，竟是昏厥了过去，再醒来时的她，茶不思饭不想。自己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迟迟没有回来。
“贵妃。”
易离安在数月苦等后，终于听到了张若谷的消息，此刻她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