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一触即发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灰蒙蒙的天让人更加烦躁,张若谷罕见的暴跳如雷,花霓在旁不知所措。就在刚才国色天香那边传来消息,易离安决意嫁给平帝,这等于给了张若谷当头一棒。
不一会儿,接到消息的顾默戴着蓑笠也赶了过来,他知道就局势而言,易离安确实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但就个人情感而言,作为朋友,是不能接受的。看着面色铁青的张若谷,他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两个人的性子都一样,倔强而执着。
“什么时候去?”顾默语气中充满无奈。
张若谷看了看窗外的大雨,说道:“明日就动身。”
两个人谜一样的对话让一旁的花霓十分疑惑,但她的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男人又要以身犯险了。
“去哪里?”花霓明知故问道。
“黎阳城。”张若谷和顾默不约而同的说了出来,他们不愿意对她有任何隐瞒。
“你疯了吗?!”才说完这句话,花霓就后悔了,她从未如此大声的对张若谷说过话。
“霓儿,我……”张若谷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顾默见状顺势说道:“易姑娘的性子你比谁清楚,就算你亲自去劝说,也不见得能阻止!如果你因此出事,反而枉费了了她一片苦心。”他内心是极其不情愿张若谷做出如此不理智的事来,多年经营很有可能就毁于一旦。
“若谷,我知道易姑娘在你心目中的地位。但她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你。成全你,保护你,这是你们相遇以来,她一直在做的事。此行可谓九死一生,如果你非要去,我陪你去!”花霓斩钉截铁的说道,语气强硬,但气息又温柔得如同春风,让张若谷一时愣在了那里。
三人就这样各有所思的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雨渐渐停了,下人来请他们用膳,三人才回过神来。
“宫里的人可靠吗?”张若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心里被利器狠狠刺了一刀,剧痛无比。
顾默点了点头,从新帝选妃那天,他就把人安排了进去,为这个事张若谷还生了他很久的气,如今看来,顾默是对的。
“走吧。吃饭。”张若谷牵着花霓的手走出了房间。
站在安息城的李明旭看着日落黄昏,这是他第一次来益州,第一次来西戎,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站在了他榜样的这一边。父亲这些年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荡:张若谷的想法太超前,太难以被世俗接受,如果跟随他,必然是九死一生。
“李大人,西戎王有请。”
“知道了。”
李明旭这时想起了,张若谷常说的一句话:“虽千万人吾往矣。”那就勇敢的向前走吧。他就这样迈进了西戎王宫。
“李大人,有失远迎,招待不周还请恕罪。”西戎王知道这次李明旭并不是代表黎阳来的。
“参见王爷。”李明旭浅浅行了一个礼。
“李大人快免礼。如果论资排辈,本王还得喊你一声叔叔。”西戎王大笑着说道。
李明旭愣了一下,虽然知道自己家族和西戎颇有渊源,但真的见到了,还是觉得恍若隔世。此刻他也知道了张若谷的良苦用心,在特别看重血脉关系的西戎,他的安危就会得到最好的保障。
“王爷应该知道在下所行目的,我就不过多赘言了,剩下的全凭王爷安排。”李明旭在律政司多年,早就习惯了言简意赅的讲话方式。
“反正我们要等南越的消息,这段时间就让小女带你在西戎游历一番,看看你的第二故乡。”西戎王示意白晨薇上前打招呼,就在前久漠西传来了消息,一向固执的李闯居然答应了他信上所求,那一切就有不一样的说法了,每每想到这里,西戎王内心总有些激动。
“父王都要叫你叔叔,那我岂不是要叫你阿公了?”白晨薇对着李明旭就是一番戏谑。
李明旭脸上微红,多年忙于政务的他,尚未成亲,哪里经得起白晨薇这种性格开朗活泼的西戎女子挑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晨薇不得无礼。”西戎王看了一眼这个让他头疼的女儿,又看了一眼表人才的李明旭,他确实有自己的小算盘。
“那就劳烦郡主了。”李明旭退了几步,向白晨薇行了一礼。
“不好玩。听说你是穆亲王的学生?”白晨薇开始变着法打听起张若谷来。
滁州大山内,在慕容燕亲自督促下,无数铁矿变为了兵器,他满意的看着这一批批兵器源源不断的运到那个地方,这些东西将是改变自己命运的。
“慕容先生。司马大人到。”他吩咐过手下,只要司马闻达前来,五里外就要通报,看来今天会是一个好日子。
怒气冲冲的司马闻达走进房间就质问道:“我不是让你停了吗?”
“大人先喝口茶,上好的毛尖。”慕容燕亲自端着茶杯送过去。
“砰……”司马闻达拿起茶杯就砸了出去。
慕容燕也不恼,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并不是针对自己,不然他也不会费那么大的力气把自己保下来。
“大人,此处没外人,我就直说了吧。敢问大人是否在为穆亲王做事?”慕容燕决定摊牌。
司马闻达的脸从愤怒转为震惊,但随即他强作镇定的说道:“你在胡说什么?我只为陛下效劳。”
“司马大人,你可能事务繁忙,忘了我是谁了吧?”慕容燕笑了笑又给司马闻达沏了一杯茶。
“你可是……”话说到一半,司马闻达突然想起来,他是那个人的弟弟,他的机敏和才智不输那人。难怪很早之前,他就问自己是否要为自己打算一番,那时候,自己只想到慕容燕是陈韬胜派来试探自己的,并没多想。
“大人记得就好。穆亲王对你情深义重,多次给你机会,无奈你执着于司马家那一套,但你最终还是选择弃暗投明。”慕容燕云淡风轻说着话。
“你想做什么?”张若谷和眼前这个人可是有杀兄之仇,司马闻达不信这世上还有人能放弃这样的仇恨。
“我一介黑商,我能做什么?”慕容燕苦笑一声,他想起了家兄最后的一封信。
“也罢。也罢。你想要的我承诺不了,任何人都承诺不了,要看你自己。”司马闻达心里已经猜到了八九分慕容燕所谋。
最了解自己的人往往不是朋友,而是自己的对手,而能和张若谷势均力敌的人,只有程潜言,而眼面前这个一脉而出的慕容燕也许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张若谷的人了吧。
“多谢大人!”慕容燕喜笑颜开,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司马闻达接过茶杯缓缓品了一口,如果有了慕容燕的支持,他滁州这支奇兵的规模就还可以扩大,司马家在滁州近百年的耕耘完全有这样的能力。想到这里,他称赞了一声:“好茶!”
慕容燕闻言大笑了起来,随即说道:“大人若是喜欢,不日我再送些到大人府上。”大哥说的时机,就要来了,此刻的他内心竟也有一些按捺不住的激动。
平帝的朝堂上为了张若谷私自离京的问题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穆亲王早已不问政事,多年劳苦功高的他到处走走看看,无可厚非;另一派则认为亲王私自离京,已涉嫌有不臣之心,谋逆之举,应当立即将其逮捕,严查!
平帝听着大臣们各抒己见,前朝老臣们没有任何人相信张若谷会有谋逆之心。因为他们都亲眼见证过,张若谷有太多次机会可以改朝换代了,以他之智慧,怎么会在一无所有的时候,再行这大逆不道之举呢?平帝提拔起来的新生代官员们多数认为张若谷会反,这和平帝日常的暗示不无关系,他们都想借此表现一番。
“诸位停一停。”平帝终于发话,他得到的消息是南越五万军队已经集结完毕,张若谷的箭发也得发,不发也得发了,时机已经到了。
“朕还是那句话,天下之大,穆亲王想去哪去哪,尔等切莫再多言,到时候传到穆亲王耳朵里,让他寒心。”平帝为这场没有意义的争吵画下了句点。
“王昭!”
“臣在!”
“朕特派你前往南越,备上厚礼,替朕去看望穆亲王。”
“臣领旨!”
朝堂哗然,看来穆亲王的恩宠依旧在延续,一些年轻的官员疑惑的看了平帝一眼,但又不敢再多说什么。
这几月夜晚的长安殿都是灯火通明,平帝召来了王昭、王明义、王鹏等重臣,一遍遍复盘着张若谷为黎阳打得每一场战役。
“穆亲王战法多变,主要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而获胜,或者利用对方将领性格缺陷攻其心,从而获胜。”王鹏在缥缈山之际就每日研究张若谷的每场战争。
“战争除了战法之外,就是综合国力。弹丸之地的南越,怎么可以和黎阳九州抗衡。”王昭内心想着就是一个字:拖,拖垮南越,张若谷的军队自然就土崩瓦解了。
“王大人太低估穆亲王了。”王明义讥讽的说道,仿佛眼前这个人不是自己父亲。
平帝知道西戎虽然暂无大的动作;而北狄王上月暴病而亡,暂时无暇顾及黎阳,但这两个地方的人心都是张若谷亲自收服的,不得不防。同样天下九州之中,心怀张若谷的人不在少数,局势确实没有王昭说得那般轻松。平帝继续思索着,他想到王鹏刚才说的攻心,那么就让朕先来,明日他就会向天下昭告将易离安册封为贵妃的事。
“王爷。”石猛风尘仆仆的回到了通诏城。
“辛苦你了!兄弟!”身着戎装的石猛确实让人眼前一亮。
“李大人已经安全抵达西戎,郡主会照顾好他。滁州有一个好消息。司马闻达为了王爷准备了一个惊喜。”石猛凑到张若谷耳边低语了几句。
张若谷不停的点头,脸上时不时出现疑惑的神情。随即他郑重的问道:“此事当真?”
石猛点了点头。
“就让他们驻扎在滁州,交由司马大人统领。”司马闻达不愧是司马家后人,才干无双,他抛给张若谷的另一个问题,才是让其真正头疼的。
“诺。”
“王爷。”花霓脸上的表情十分焦急。
“没有外人,你直说。”
“明天平帝就要宣布正式迎娶易姑娘了。”
刚刚回来的石猛听到这个消息,震惊得瞳孔放大,他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问道:“什么?易姑娘嫁给平帝?”
张若谷思索着什么,没有回答他,花霓把他拉到一旁小声和他描述了整件事的过程。
“王爷,我这就带五百越骑把易姑娘劫回来!”石猛听完花霓的话后,脱口而出。
“你疯了!”花霓一巴掌拍在了石猛的后脑勺上,越骑劫一个人不难,哪怕是皇帝手上,但这无异于向黎阳宣战,到时候天下都会说穆亲王为了一个女人反叛,天下民心又会归于何处呢?
张若谷上前拍了拍石猛的肩膀,他的想法自己何尝没想过呢,但是身在他们这个位置的人,每一件事都是动一发而牵全身,哪有那么容易。
易离安静静坐在黎阳后宫的庭院中,平帝在数月前就为她修了这座安悦宫,整个布局、摆件等都合乎她的喜好,看来他对自己这枚棋子确实很看重。
微风习习,琼浆玉液杯杯入口,易离安却口口都觉得苦涩,想来也是讽刺,最早自己是被许配给惠文王的,后来因为武帝对张若谷的恩宠,撤除了婚约。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是摆脱不了嫁入皇家的命运,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厮守一生怎么会这么难呢?
很久以前,易离安就知道张若谷从来不会只属于谁,他只能属于这个天下!而自己如果最后能成全他想要的盛世,那么哪怕是以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易离安想到这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那就继续向前吧,她转身走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