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隔壁向前村里，江二叔面前站着三三两两的人员，眉头一皱就开始发火，“我说你们什么意思，合着帮你们村还得我们出大力气才行是吧，你们这几个人够干什么的！我今天就是不帮，你就算到公社告我也没用知道吗！别拿这个给我说。”
“咱们去公社问一问，是不是你向前村这地划分给我们村了，如果这样那你们不来也成啊！”
跟着来的村干部立刻接过话头起哄。
“对啊，咱们去问一问，向前村是来帮我们的好歹也得道声谢啊。”
“自己村的事指望我们这可不厚道啊。”
“算了，咱回去吧，就当出来散了个步。”
向前村大队长田正义像是没听见他的话，笑嘻嘻的就要上前去揽江二叔的肩，嘴里一边打着哈哈：“老哥，咱们也没办法啊，你说这确实挨着你们的地，而且大雪咱们这青壮年也出不来啊，多担待啊多担待。”
江二叔也跟他笑：“田老弟，不是不帮你，你看看咱们这些老胳膊老腿的能干嘛，要不你再去村里喊喊，我们顺手帮着收拾收拾东西还成，要真靠我们可不成。”
田正义嘴角笑容一滞，片刻又恢复无事的模样，“老哥这么说可就不对了，你们这身强体壮的——”
江二叔抬手打断，不愿再多废话，“得了，大雪天咱们可不是来听废话的。”
“怎么就是废话呢，”田正义正色道，“互帮互组的事公社知道了，你们小北村可也是大大出名了呀！”
江二叔背后传来有人悄声嘀咕的声音，“出名是能换来几斤苞米。”
田正义：“……”
顿了一顿，他又重新扬起笑脸，像什么都没听到，“老哥，你看咱们商量下章程？”
江二叔：……
虽然知道田正义这人满脑子没啥好东西，但这空手套白狼的无奈模样也太自在了点。
“商量啥啊，咱们就来看看而已。”江二叔笑着推拉道。
真指望自己做好事呢，没点东西谁愿意在这大雪天给你做好事，怎么不看看他村里的人都愿不愿意出来。
知道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了，又想起那几个泼婆娘来家里堵门，田正义咬牙，“这样吧老哥，咱们村里呢现在也没什么好东西，你看你帮帮忙，咱们也给你拎几斤玉米面、几颗白菜回去。”
嘀咕又飘来了：“还差这几颗白菜，谁家里不囤着一堆，”
田正义差点没崩住笑脸——就你话多是吧。
他面前江二叔又在笑，满脸不好意思地拍拍田正义的肩：“老弟，真不是我们不帮你，你看咱们也就出来巡村散个步，也不小心走到这里来，穿的也不咋厚，可扛不住啊。”
田正义暗骂了一声老狐狸，“我看这不也是挨着你们村的屋子嘛，这要是不小心碰到了可怎么办。”
江二叔呵呵一声，“这不还隔着块地嘛，不怕。”
田正义又听到：“这距离还能碰到不是故意的谁信，说些话也不过脑子。”
田正义：就你说话过脑子！
江二叔还是那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模样，抬手往后一招呼：“走吧，咱们顺着巡回村头。”
江为民老实，二哥喊走就拔腿，咳了一声，“走吧。”
那几个泼婆娘还是家里坐着呢，光是想想就头疼，田正义哪能让他们走，连忙几步上前就去拉江二叔胳膊，“老哥，咱们好说嘛。”
江二叔本就放慢了步子等着呢，见状胳膊一抽，“老弟这是干嘛呢，咋还强迫上了。”
于是田正义也明白跟江二叔纠扯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一口牙都要恨着咬碎，忍着肉疼道：“咱都是地里一把好手，这不是想麻烦几位老哥嘛，这麻烦也不是白麻烦，这样，我自己做个主，一人三斤玉米面二两白面怎么样。”
知道这已经是出大价钱了，田正义心底还不知怎么心疼呢。江二叔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没再就这做纠缠，而是转头跟身后带来的七八个村干部做样商量：“要不咱们就帮帮他，至于这答谢……人家都主动提了咱们也不好推辞。”
这是免着田正义告状自己借着帮忙胁迫呢。
几人对视一眼，来之前可没说还有东西呢，这可是意外之喜，但虽然心里高兴，对外面上还是要做烦恼样，“行吧。”
江为民率先抬步：“先把地方清理出来再看怎么补吧。”
江二叔拉住他，“你膝盖不痛了？在旁边帮着归拢吧。”
知道二哥这是帮他呢，但这么多人面前这也不好，江为民:“没事，我帮帮忙，咱们也好早点回，这冷呢。”
江二叔只好叹口气，知道他也倔，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江为民看看那几家倒下的墙和露出断裂的木，把婆娘昨晚赶制的手套取下来小心塞到荷包里，上手先把外面还和着黄泥的石块搬到旁边空地上，然后再弯腰去拉各种木块。
正在伸手使力的时候，他远远听见有人在喊：“爹！”
江为民觉得这个声音熟悉，于是一边拉着木块往外拖一边抬头眯着眼睛看。
这一看也没看清楚是谁，只远远看着有个小黑点顶着飘雪越来越近。
江为民眨眨眼，心想人老了这眼睛也不够用了，又重新低下头去看扒拉出来的这一大块木板，看起来应该是院门的一角，看能不能补补用吧，想了想，江为民把这一大块单独放在旁边。
“老四。”江二叔突然喊他。
江为民头也不抬，“咋了？”
江二叔：“你看那是不是你家延远？”
“啥？！”江为民猛地抬起头，“哪呢？”
江二叔努努嘴，示意他看那个渐渐放大的黑点，“你看那是不是，我咋瞧着像延远呢。”
江为民楞了下，扔下东西朝外跑了几步到土路上，垫脚眯着眼睛朝那仔细辨认，半晌后才敢确认，“还真是。”
忍不住又嘀咕：“这孩子，过来干啥。”
这越嘀咕越心慌，别是家里出啥事了吧。
一想到这里，那简直是各种坏念头都飘荡了起来，江为民迎着就大跑起来往陆延远去。
两人相遇，陆延远一声‘爹’还没喊出来，江为民就上下粗粗打量一眼，口中慌问：“咋了，这是咋了，家里出啥事了”
陆延远赶紧安抚：“爹，家里没事。”
江为民这才缓缓输了一口气，脸上全是被吓到的样子，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陆延远：“你咋来了？”
陆延远刚张口，后边一声“爹”又传来。
这是江爱国的声音。
没事咋两个人都来，江为民这下怀疑了，不会是……瞬间吓白了脸，垂在身旁的手都整个哆嗦起来，江为民沉声：“延远，你可别骗爹，家里到底出啥事了。”
陆延远：“爹，真没事，就是听说你们来帮忙，我和大哥过来替您。”
江为民不信，“你跟我说实话！”
陆延远无奈，只能高喊江爱国快点。
江爱国追陆延远跑得粗粗喘着气，一边感慨妹婿这看着没二两肉、常年呆学校的身板跑得真快，可真是咬着牙在追。听见陆延远的声音，只好又拼命加快了速度。
等到了，他还在出着大气，那边就听自家爹满脸慌张、急切在问：“老大，你老师给我说，家里到底怎么了？”
问得江爱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家里没事啊。”
听见他的回答，江为民简直感觉天都塌下来了，这、这肯定是大事啊！
他艰难地抬起仍然在颤抖的手指着来的路，“走，走……咱回去。”
江爱国看看爹的脸色又看看陆延远，迟疑着问：“这……这是咋的了？”
陆延远轻叹口气，“没事，爹见咱两跑来可能以为家里出事了。”
江爱国：……爹哎！您可真会想！
“家里真没事！”江爱国一拍脑门，就差冲天发誓了，满脸真诚，“这不就是延远听见你来帮忙心疼你嘛。”
江为民皱眉，又看大儿不像是说谎的样子：“真的？”
陆延远伸手扶他，“爹，是真的。”
江为民拍拍胸口，这才把气顺下去，转眼又冲江爱国发火，抬腿就朝他踢过去，“你小子说话不会说清楚，就知道吓你老子！”
江爱国“哎呀”扭腰一躲，口中叫怨：“谁知道爹你这么会乱想啊！”
江为民：……
你老子怎么样也是你能说的！
于是恼羞成怒，又抬手向江爱国拍过去，“你再给我说！养你小子这么多年还没延远会心疼我！”
知道您两老更喜欢延远了！
江爱国：“哎呀，爹，爹，我错了还不行吗，这在外面呢，给你儿留个脸！”
江为民这才停下手，说他：“你还知道要脸呢！”
那我咋不要呢。
江爱国瘪瘪嘴。
江为民没好气：“咋了，老子说不得你了？”
江爱国双手往前一伸：“没，爹你说。”
江为民这才作罢，“行啦，你们回吧，我还没老呢，能干得动。”
江爱国没说话，冲陆延远投去一个小眼神——咋说？
陆延远轻笑了声，哄江为民道：“爹，您身子骨好是咱们小辈的幸运，但这事啊还是我们来，各个都心疼你呢。”
江为民被哄得眉开眼笑，“好好，你们都好。”
陆延远又道：“这雪天，爹您的膝盖又犯了，在家里好好做我们的后盾才叫咱们在前面也不担心。”
“对啊爹，”江爱国跟着附和，“您和娘就在家呆着，您还有儿子呢。”
江为民被说得舒心，环绕一圈老伙计们却又迟疑了，问路延远：“这是不是不太好？”
陆延远：“没事，爹你回去吧，几位叔伯那里也有我们帮忙呢。”
江为民想了想，又看眼江二叔，“还是算了，我就在旁边帮着收拾收拾。”
他还是担心自己这一走倒像是不支持江二叔工作一般，虽然知道村里的老伙计都不会有意见，但这不是田正义一群还在呢吗。
陆延远沉默了下，知道依江为民的脾气到这样也不能再强求了，不然这太过强硬也不免叫人起疑。
“行，那爹你站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