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妙善寺
王保跟着人群走进寺门，青石铺成的甬道笔直向前，在十几层阶梯前停下，沿着阶梯而上，宽阔的露台上是一尊巨大的黄铜香炉，青烟弥漫，香火极盛。
露台后便是妙善寺正殿，王保仔细数了数，一共有九层，高逾百米，虽然巨大威严，但并没有太多的压迫感，反而像是一尊大佛，静静看着世间苍生。
露台两侧还有很多分岔路，应该是去往偏殿或者其他地方，就像王保刚才所见到的，高矮不一的庙舍绵延起伏，连成一片。
此时正是晌午，妙善寺内善男信女依然络绎不绝，每隔不远就有僧人持礼站立，人群中很少发出喧哗的声音，看着满是虔诚，在寺内慢慢前行。
“庆国敬佛之风如此兴盛，也难怪会把牟尼教视为异类，非得赶尽杀绝不可。”
王保想起徐闲客所说，那个额头上纹着牟尼教圣火纹，却加入了庆国军的将军，肩膀上的伤开始隐隐作痛，跟着摇了摇头，继续往正殿走去。
正殿内，居中身高数丈的金色大佛俯瞰一切，立柱两旁分别是：
如露如电如梦幻泡影应如是观
无我无人无众生寿者皆无为法
宽大正殿内，在供奉佛祖的佛台前，灰色的蒲团间留着些许间距，从前到后，一直摆到离殿门几步远的位置，但即使是这样，依然人满为患。
跪拜、请愿、敬香、祷告的人在蒲团上跪成黑压压一片，却不发出任何声音，都在内心处默默祈愿，仿佛最虔诚的信徒。
王保初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撼，等到回过神时，才发现正殿外就有的明显檀香味，在殿内更加浓厚，几乎化不开吹不散，虽说香火旺盛，但也不该达到这种程度。
檀香味浓的发腻，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说不上来的古怪气味，刚开始闻会让人很不习惯，但时间久了，又有点上瘾。
王保把呼吸放缓，在敬香的队伍中等候，虽然不信佛，但已经来到这里，上一炷香也无妨，至于谁受用，就无所谓了。
说不定山海经中的一颗星宿，对应的就是这里。
等候的功夫，王保视线无意间落在殿内两侧僧人的身上，这些僧人大多上了岁数，身上穿着袈裟，左手转着佛珠，右手拿着木槌在木鱼上有节奏的敲打，口中低声念诵着经文，声音汇聚到一起，在殿内久久不绝。
但让王保提高注意的，并不是这些，刚才在外面，跟着人群一路向前没有发现，这些僧人身上的些许古怪。
印象中的僧人，自然是要剃光头发，但这些僧人不只头上不见一根毛发，眉毛、胡子都是光溜溜的。
只是一个人还好说，可王保转身环视一圈，所有目光所及处的僧人，都是如此。
王保心中正在纳闷，身旁不远处的僧人已经上前提醒道：“阿弥陀佛，请施主静心。”
王保赶忙道歉，目光在这个年轻僧人的脸上扫了一下。
果然，也没有眉毛和胡子。
“果然还是有点邪门，那个被收进妙善寺的少年，说不定背后还有更多秘密。”王保心中猜测，但是面上平静，一脸虔诚，专心的排队等候。
原本以为这么多人，要等很长时间才能轮到自己，没想到寺中可能有什么规定，每个前来上香的人，用的时间都不长。
轮到王保时，正好是第一排紧靠佛台的位置，王保学着身边人的动作，恭恭敬敬的撩开衣衫，双腿跪在蒲团上，面朝佛祖，双手合十。
因为离得太近，反而看不清佛祖的面容，王保平视前方，本想等着上柱香就离开，但是眼中看着佛像，耳中听着僧人梵音一样的念经声，还有鼻中弥漫的檀香味，王保忽然有一种平静放松，甚至昏昏欲睡的感觉。
王保刚才被僧人提醒，此时不敢有什么动作，只能使劲闭上眼睛，缓了几秒又慢慢睁开。
可就在这时，念经声、檀香味突然都消失，殿内寂静一片，仿佛只剩下王保一个人。
王保心弦猛地绷紧，后背耸起，小心的往旁边看了一眼。
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的人，也正慢慢看向自己。
只是他的脸上，没有五官，有的只是扭曲在一起的诡异线条。
王保心中骇然，忍不住又回头看去，只见影影幢幢数不清的自己，双手合十，用没有五官的脸，看向自己。
似乎心中有所感应，没等王保喊叫出声，他已经回身抬头，向刚才无法看清的佛像看去。
一个比佛像还要大，站在阴影中的怪物，一只白骨大手抓住佛像头部，跟着往上猛地一拔。
佛像颈部断裂，碎成无数细小参差的缺口，佛头悬于空中。
那站在阴影中的怪物身后，响起无数惨烈的尖叫嘶吼，仿佛从地狱中伸出无数双手，在佛像身上狠命撕扯，佛像上的金漆被不断剥落，露出里面破败的泥胎土胚。
最后，佛像上没遭到破坏的双眼处，金漆也粉碎掉落，后面却不是一片黑洞，而是两只血红色的巨眼，狰狞中带着疯狂，看向无法动弹的王保。
“崽子”
“啊！”
王保大喊一声，跟着猛然惊醒，整个人满身是汗的蜷缩在蒲团上，周围人诧异的看着他，赶忙远远离开。
殿内两侧僧人中，距离佛像最近的老和尚停下手中敲动的木鱼，起身走到王保面前，关切道：“施主，你可无恙？”
王保重重的喘了口气，警惕的向四周看去。
香客仍是香客，念经声仍是念经声，鼻中也再次传来檀香味。
不动如山，宝相庄严的佛祖，仍是无法看清全部面貌。
“我我没事，失失礼了！”
王保口中抱歉，转身就走，想尽快离开这个说不出有多古怪的地方。
“阿弥陀佛。”老和尚宣声佛号，并未伸手阻拦，而是从香台上拿起三根香。
“施主，你能来到妙善寺，便是与佛有缘，不如上了这三根香，祈求佛祖为你心中带来安宁喜乐。”
王保停住脚步，犹疑的看向老和尚，心中一时拿不定主意。
“老衲如观，或许能为施主解惑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