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喜事
临街上，一户看着普普通通的人家门外，一匹黑马头上和脖颈上缠着红布编成的花，缰绳被人攥在手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不远处，刚刚燃放完的烟花爆竹声还在耳边回旋，麻纸与竹筒被崩上天的飞屑正缓缓落下。
大人们交头接耳，满是羡慕的谈论着什么，孩童们围成一圈，叽叽喳喳的鼓掌拍手，看着像是什么大喜事。
王保和徐闲客站在人群后，猜测这是主家要娶媳妇儿，可除了一匹黑马，其他花轿、仪仗、结亲队伍全都不见踪影。
最奇怪的是，在王保印象中，古代应该是傍晚或者晚上才举行婚礼，现在日上三竿，临近午时，时辰根本就对不上。
徐闲客同样疑惑，示意王保接着看下去。
又是三声锣响，主家大门打开，一个穿着大红服饰，看模样十六七岁的少年走出门外，后面跟着一群亲戚朋友，搀扶着少年上了马，后面一个妇人笑中带泪，不断擦着眼角。
牵着马的人等少年坐稳，右手牵着缰绳，左手一挥，洒出无数细小的红色花瓣。
“前尘苦乐，皆作尘土。”
“万般挂怀，徒惹辛苦。”
“今夕红颜，明日枯骨。”
“心向妙善，方解厄怖。”
牵马人口中念念有词，随着锣声，不紧不慢的牵马向前，马上少年使劲挺直身子，脸上有些恐惧和怯弱，但更多的是憧憬和期待。
后面的亲属紧紧跟着，一直擦泪的妇人原本脸上还有笑容，此时终于控制不住，泣不成声地哭了起来。
“这老刘家的嫂子，赶上天大的喜事，怎么还哭上了？”
王保和徐闲客混在人群中，竖起耳朵听着不断传来的议论声。
“也难怪，老刘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当然舍不得。”
“那是佛祖显灵，赐给他的机缘，以后他一家子都能平安喜乐，不只脸上有光，说不定还能搬到城北过富贵日子去！”
“陈家嫂子说得对，要是我家铁娃以后也有这种佛缘，我和他爹就算砸锅卖铁，也得送他风风光光的出门！”
“唉，几位嫂子肚皮争气，生得都是男娃，不像我，生得是个没把的，这种好事连想想的资格都没有。”
正在说话的妇人越想越气，在女儿肩膀上狠掐了一把，小女孩不明所以，胆小的看了娘亲一眼，却不敢哭喊，显然是受惯了打骂。
王保和徐闲客越听越糊涂，这看着像是操办喜事一样的阵势，怎么还跟佛祖联系到一块去了？
队伍继续前行，向着城北的方向走去，说来也怪，行人商贩纷纷让路，十之七八的人，都羡慕的看着马上稚气未脱的少年。
两人一妖跟着队伍一路前行，最后在城北偏靠城东的位置，停了下来。
牵马人把少年扶下马，拦住后方跟随的亲属，让少年自己继续往前走。
此处马车、轿子往来不绝，游人也多，除了亲属以外，其他看热闹的人仍是继续跟着。
徐闲客个子高，眼睛也尖，视线跃过人群，终于发现少年要去往的终点。
“妙善寺。”
徐闲客知道天下闻名的妙善寺就在其昌城，但一来不赶时间，二来带着种小鹿不方便，所以不着急前来拜谒。
没曾想刚到其昌城的第二天，就被人流引来，真是事有凑巧。
而且这打扮像新郎官一样的少年，去妙善寺要干什么？
再往前走，经过一处门廊，几个穿着澄黄僧衣的僧人，低眉顺目，双手合十，口中默念着经文，似乎在等待着少年的到来。
僧人面前摆着一个巨大的火炉，炉内火焰熊熊燃烧，更增神圣光明。
少年脱离了爹娘，被众人看的有些紧张，盯着僧人和火炉不知所措，僧人并不催促，仍是默默念着经文。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提醒道，“别愣着，脱衣服！”
少年这才想起爹娘亲戚，还有牵马人的叮嘱，笨手笨脚把戴着的冠帽摘下，接着又去脱掉一身红色倌服和穿的鞋袜，最后露出里面全是白色的贴身衣物。
深吸口气，少年又仔细检查一遍，确认没有遗漏后，将脱下的衣物高高举起，恭敬地放入火炉中。
很快，衣物被完全烧净，僧人齐齐念了声佛号，上前引着少年，接着往妙善寺走去。
围观的人群一阵欢呼，有腿脚快的，已经往回跑去，给在远处等待的少年爹娘，送去口信。
王保看不太懂，只觉得这些人礼佛净佛之心十分虔诚，虽然仪式有些古怪，但可能就是这边的习俗，也没什么可指责的。
印象中的佛教都是劝人向善，总不是什么坏事，只希望不要跟山海经牵扯到一起去。
那妇人的哀愁此时也好理解，家中就一个孩子，出家后自然不能延续香火，但也不是毫无希望，毕竟还有还俗的可能。
徐闲客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觉得奇怪又有趣，小声跟王保说道：“原本想过一阵子再来，没想到误打误撞上了，师弟要进去看看吗？”
妙善寺宝相庄严，徐闲客又从没来过，自然不敢带着种小鹿进去，一旦被人发现，定个大不敬的罪名，到时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加上徐闲客本身对佛教观感一般，算是不好不坏，所以问王保想不想进去。
王保看着远处连成一片的寺庙，心中不由想起在北经山稷山府遇见的成颠和尚，正是他把垢葫芦送给自己后，山海经上才亮起了第一颗星。
“师兄，我想进去看看，说不定能有什么发现。”
徐闲客点点头，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那你去吧，我跟小鹿在外面等着。”
想到刚才的少年，又玩笑道：“师弟，可别显现出佛缘，被人留下当和尚了啊！”
王保笑了笑，整理下衣服，朝着妙善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