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千秋万岁——江山在我脚下(153)
宫墙深深,烛灯倩影。
廖邬不顾阻拦冲进承乾殿时,看到的不是深冬和旁人共阅奏折的场景。
而是年轻的女官,被埋在成山的公文堆里,手提朱红玉批,忙得焦头烂额。
出乎意料的画面,叫廖邬心底那股一直压抑着的无名火,没来由的消减了几分。
她冷着脸询问戚御史深冬的去向。
却见公文堆里的人,皱着眉,犹豫了阵。
用内宫规矩和君臣之礼,搪塞起她的问话。
“廖大人,恕我不能随意向您透露女君地行踪。
你未得宣召,擅闯内宫禁院,已然不合规矩。未得允许,私自过问女君的行踪,更是重罪。”
廖邬现在可管不了什么罪不罪的。
已经被深冬冷待了好几个月的她,只想立刻,马上见到深冬的人。
至于见到之后,深冬要怎么处置她,那都是后话。
“我问你话,你如实答便可,少拿礼治规矩搪塞本官。
若要真论起规矩,本官乃正一品宰相,问你一个四品御史的话,你知而不答,答而不祥,何尝不是在以下犯上。”
她快步上前把人从公文堆里拎了出来。
两只淬了冰的眸子,盈溢着彻骨的寒意。
虽未动怒,却能叫人从这样冰冷的目光中,感受到极为沉闷的窒息感。
在廖邬成为宰相之前,戚御史虽未同她共事过,却也听过她玉面修罗的名声。
想到这人阴狠冷血地残酷手段,戚御史心底发怵,到底是没能扛过廖邬的逼问。
最后老实把深冬的去向,告诉了她。
“女君在椒房殿,和旧天子在一起。”
此言一出,廖邬的脸色,忍不忍不住重重一沉。
她兀地松开戚御史。
脚步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神情不似生气,也不似失望,只是带着淡淡的无奈和伤怀,再次开口询问戚御史,这种情况持续了多久。
“啊”
似是没想到廖邬会这么问,戚御史挠了挠脑袋。
神色稍有迟疑。
但很快,她就在廖邬冷冽如寒冰般的目光的逼视下,如实把自己被召入宫侍奉这段时间以来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地同廖邬描述了一遍。
“我每次入宫,女君都会让我批公文。若是当日事少,女君还会找点奇书异志,让我批示。
总之,叫我在这儿,待够一整夜就是了。”
“她自己应该是一直留在椒房殿里,同旧天子叙话的。
毕竟每次女君回来时,我都会从她身上闻到浓重的龙涎香。
那个东西,现在还在用,且有资格用的,也只有椒房殿那位了。”
戚御史描述事实的口吻,格外的轻松随意。
廖邬听着她的讲述,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当初故意把那些不怎么要紧的公文,塞进内阁初筛过一遍的奏章,就是因为听说了深冬与旧天子修好的事情。
她想要借公事阻拦,才会把山一样的奏折往宫里送。
如今,流水一般的折子照常批着,深冬却是一点没耽搁和旧天子修好恩爱。
自己兜兜转转这么多个月,反而成了被冷落的那个。
她都图的什么啊她
“廖大人,您还好吧”
戚御史见廖邬脸色实在难看。
抬手上前挥了挥。
廖邬回神与其对视。
眼睛里的冰碴,几欲把人冻成冰柱子。
“女君是怎么离开的承乾殿”
她沉声质问。
嗓子哑得不像话。
戚御史心中觉得奇怪。
腹诽她为什么连这种小事都问。
细细回想了下女君每次离开承乾殿的方式,忽地恍然,女君好像也不太正常。
“窗”
她指了指殿阁后方,打开的窗户。
随即,又往窗户不远处叠放着的朝服,缓缓看去。
第一次来承恩殿时,她还疑惑女君为什么要在屋里放一套玄色的暗部制服。
现在才发现,女君每次离开承恩殿,都是穿着那身暗部的制服,偷偷摸摸从后殿离开的。
好像
是在躲避什么人的耳目。
可是这里是皇家内院,什么人这么胆大包天,竟敢在天子的私宅,安插自己的眼线
反应慢半拍的戚御史,想至此处时,只当自己脑回路清奇,完全没把这个猜测放在心上。
一边向廖邬描述着女君翻越承乾殿时的英武模样,一边自嘲自个儿想象力丰富,和那写画本的白衣先生,不相上下。
可当廖邬的神情,在她的描述下,变得越来越凝重之时,戚御史忽然就自嘲不起来了。
因为她发现,自己心里那点儿看似荒诞的猜测,竟然奇异地能和事实吻合。
结合廖邬突然失去圣心以及女君在自己内院里避人耳目的做派,她忽然发现,廖邬很可能真的在皇家内院里,安插自己的耳目。
以监视君王的一行一动。
“廖大人,你不会”
她试探地看了口。
探究的目光,对上廖邬那双坦荡地等同于直接承认了自己往皇宫塞耳目监视深冬地眼,一时忍不住心惊。
“廖大人,您怎么敢的啊!臣子逾矩,那是分分钟杀头的大罪,您怎么能怎么能干这种事呢!”
她惊地跳脚。
在承乾殿里来回踱步。
活像是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举的人是自己一般。
廖邬的反应却要比她平静得多。
只是有些意外,有些惶恐,同时还有一点对自己所作所为的惶恐。
真没想到,深冬竟在几个月前就知道了自己在皇宫里有眼线的事。
不仅知道了,还一直隐而不发,视而不见。
问都不问自己一下,便开始躲着自己,疏远自己。
那接下来她又要做什么
效仿古今所有意图除掉权臣的君王那般,忍辱负重,然后找个恰当的时机,将自己除之而后快
可自己从来没想过要威胁她手中的权柄啊
放眼线在宫里,也不过是因为担心暗部的人和禁军,护卫得不够周到。
想要保护她的安全,以及顺便打探下她在宫里的消息而已。
她何至于
戒备自己至这般地步!
心里又是凄凉又是悔恨的廖邬,不由得有些站不稳。
倚着身边的檀木桌角,稍稍思考了一阵,她决定现在就去椒房殿向深冬请罪。
把两人间的误会,一次性说个清楚。
椒房殿里,倚在贵妃榻上的深冬,跟前跪着五花大绑的旧天子。
暗部的人把今日廖邬强闯禁宫,与戚御史在承乾殿里发生口角之事的消息,送到深冬手上时,她正踩着天子精瘦的胸膛,肆意亵玩。
“廖姐姐是越来越不把君威放在眼了~”
她捻着消息布帛,凑近手边地烛台,将之付之一炬。
踏着天子胸膛的莲足,缓缓一向正中用力。一下子就把跪坐在自己面前的,双手双眼,皆被红绸反绑的天子,推倒在地。
“廖邬现在人呢?回宰相府了,还是依然留在承乾殿里同戚御史吵架”
暗卫俯首回禀。
声音恭敬。
“宰相大人正往椒房殿这边过来。身后跟着几个内侍府负责掌刑的公公,看这架势,有点像过来负荆请罪的。”
深冬冷冷嗤了一声。
嘴里默默咀嚼着“负荆请罪”四个字,默了半晌,让暗卫出到殿外看看情况。
“你且到外面守着。这廖姐姐既然要负荆请罪,我倒是要看看,她究竟有几分请罪的诚意。到最后,又能请罪到什么地步”
暗卫闻言立即退出寝殿。
待殿内只剩下自己和天子之时,深冬俯下身去,解开蒙在天子眼上的红绸。
对着那双湿漉漉的眼,言笑晏晏。
“早就警告过你,在榻上的时候,不要咬人。没什么攻击力不说,到头来受苦的,不还是你自个儿吗?”
她笑盈盈地拂过天子颤动的羽睫。
手指在人潋滟绯红的颊上,画圈打转儿。
末了,却见天子咬着自己红得不成样的唇,隐忍又羞恼地轻喘道,
“南宫深冬你也就也就仗着武功高,才能这般肆意凌辱于我。
我告诉你,朕作为冀国皇室正统,哪怕现在失了实权,也绝不会向你这篡权夺位的狗贼低头。
你你就是得到我的人,也不可能得到我的心!”
“嗤”
深冬忍不住笑出声。
两指狎着他那张楚楚可怜,含涕带泪的脸,眸色漠然,却又不掩其间嘲弄之意。
“这么多天,天子在本君的金银帐中,承欢不下数十次。
你就没有想过,本君想要的从来不是你的心,只是单纯贪图你的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