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遗物
“…你们要看的话只能现在就来看一看了，因为马上天亮之后，我们可能就要直接对尸体进行处理了。”给陈日天拨通电话的警员这样说道。
“好…我知道了，麻烦发我个地址，我马上就来。”陈日天这样回答后，便挂了电话。他已然坐了起来，背靠着床头，可一旁的宇宁还什么都不知道地熟睡着，日天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这件事，虽然他弟弟的死本就是时间问题，可是居然是因为自己再一次的自作自受。
可是如果不去看就没有时间了，而且也不可能就自己一个人去，作为姐姐，宇宁才是应该见弟弟最后一面的人，即使这一面可能会有些凄惨。
终于日天还是忍下心去伸手摇了摇宇宁的小身体，将她从熟睡中唤醒。
“宇宁，宇宁！”日天按住了宇宁的肩膀有些用力的摇晃着，见她也许是昨天下午太累，睡的十分沉，只是现在日天也没法不去干扰那小奶猫一般的宇宁了，只得更加用力，最后选择直接揪起了她的脸蛋，越揪越往上，终于是让宇宁的轻鼾声停止，随之而来的就是她一边眯起了眼睛一边用着如同撒娇一样轻哼的声音说着：“疼…疼…”在潜意识里看到日天后就加上了称呼：“日天…疼，疼啦…”
“你快起来，快点的。”日天见她说话了，便用言语催促道。
“嗯——”宇宁可算是自己用手撑起了身子，像往常睡醒后一样揉了揉眼睛，“几…几点了呀？”这句问题也就如同偶尔早上被日天叫醒时一样。
“四点半。”日天如实回答道。
“啊……你这么早叫醒人家干嘛啦。”
“你弟弟死了。”日天见她不知道现状的样子，直接将压力拉满了。
“嗯…啊！？”可算是宇宁一瞬间清醒了过来，“日…日天，你不要吓我，他…我不是做梦吧，他不是上午还在公安局吗…怎么…是深夜枪毙了啊！？”
“你如果还想见你弟弟的遗体一面的话，就赶紧去穿好衣服，就不要怎么化妆了，我慢慢和你讲。”日天这样命令道。
“啊…好，好，”宇宁再次揉了几下双眼，随后便掀开被子下了床，一边找起自己的衣服一边接着问道：“阿峥他真的…走了啊？”焦急的语气中也带着些哭腔。
“你没在做梦，你弟弟死了。”
“他…他是怎么死的你…”
“不知道！你要是想知道所有东西就赶紧穿好衣服走人。”日天的语气也不是很好，说完这句话他也抓了套衣服穿上。
宇宁也不敢耽误时间，只是将少许化妆品直接拿在了手上，便跟着日天一同下楼去往了车库，走下第一阶台阶的时候，她还停住了脚步，只是为了转身看一眼女儿卧室的房门是不是闭着，答案是肯定的，看来对这一切都不知情的女儿依然安详地睡着，那自己也开始特意地没有狂奔下楼，而是尽量快的静步。
待她到达车库时，日天已经将汽车发动了，而一旁的地面上是被日天拔下随意扔在那里的充电线，而且当自己才刚刚坐上车，正将手放在门内侧的握把上准备关的时候，日天居然已经松了刹车开动了，就好像他比自己还着急一样。实际上也确实，若不是考虑到发动机声音扰民的关系，知道凌晨没有一辆车在路上的日天甚至想直接坐上那辆超跑。
日天负责驾驶，那宇宁也就坐在副驾上乖乖的，顺带点了点面前的显示屏，开启了所谓“梳妆镜”模式，本质上就是用摄像头照着自己的脸，利用汽车开往那儿的时间来补妆，即使日天的车速是平均一百多码，到那儿也得二十分钟左右，毕竟他们现在去的不是公安局，而是位于江宁的监狱。
值夜班的警员刚刚打了个哈欠，看见了一辆车直接横在了监狱的门口，他也不是不明事理，也是直接开门走了过去，正好日天和宇宁双双下车锁门。
“你们是陈先生和…陈夫人？”
“这是我老婆，她姓刘，是那个…赵峥的姐姐，和我一起来的。”
“哦…行，行，那跟我进来吧，他们正在里面处理尸体呢。”这个守门的警员说着将他们请了进去，这会儿天还没有亮，但是在大楼前照明的几盏路灯的光线下还是能看见四名戴着口罩的医护人员正用担架抬着一个用白毯盖住了面部的人，因为他在现场专业医生的检查下已然确认死亡。
日天和宇宁看到他们之后，也是换成了小跑接近那个救护车和那群警员和医护人员，而那些人也在他们俩接近之后察觉并暂停了搬运。
二人对此的反应截然不同，日天看到这明显是个尸体之后，就直接问起了他是怎么死的，而作为姐姐的宇宁，先是在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揭开了那薄薄的白布，而赵峥那脏兮兮的脸和流出污血的嘴也渐渐地出现在了宇宁的眼前，就在那昏暗的灯光下，宇宁总算是看清了赵峥那狼狈的面容，只是那被迫剃去的头发让她差一点没认出来，而在认出来这就是自己表弟的一瞬间，她再也不敢多看一眼地迅速甩回了那一块的白布，另外的那只右手也不受控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她果然在见到尸体的一瞬间还是不敢继续看下去，而且那眼泪也是没止住流出了几滴。
“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卡在通风管道的一个地方了，我们刚刚是通过锯开管道才将他弄出来的，那时候他已经是这样子，全身灰尘，口吐鲜血，而且体温已经降到二十四度了，我们用热成像差点没找到他。”
“发现的时候就是尸体了？那他是怎么死的现在能调查出来吗？是闷死的还是……”陈日天接着问道。
“据我们判断…”医护人员回答道，“他口吐鲜血，应该是腹腔内出血，然后堵住了呼吸道，导致失去意识后死亡的，具体内出血的原因还需要我们回医院进行调查才能知晓了。”
“不过据监控录像显示，可以排除斗殴的可能，他试图从通风管越狱，不过我们早就在通风管网口都安设了警报器，所以他触发了警报…”参与追捕赵峥的警员开始讲解起详细过程，“我们在所有出口等候了…大概两个小时，他没有出来，所以我们用仪器排查起所有通风管，最后在二楼通一楼的通风管里发现他了，具体什么时候死亡，也得等待检查之后。”
陈日天比较凝重地点了点头，“行吧，那我也不耽误你们工作了，还是先请医生将他运走吧。”他这样说着，那几个医护人员还是先看了看这位刘宇宁女士还有没有查看的需要，刘宇宁也是右手继续捂着嘴，而左手挥了挥示意不用再给自己看了，毕竟自己看下去他也不会复生，而自己的情绪则会愈发难过。
正当警员要说出那句“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作为结束语时，却被陈日天抢了先：“那个…警察同志啊，我跟您咨询个事啊。”
“哦，你请讲。”
“就是…他生前还有着案子没被破，但是现在他已经死了，那关于他的那些疑点的调查…会不会就到此为止了啊？”陈日天是在担心这一点。
“这个吧…如果他生前所有需要调查的东西都是关于他个人的，没有关系到其他人员啊、企业啊什么的话，那估计就不会继续查下去了，因为这样查下去结果要么就是给他伸冤了，要么就是加重罪行，但是我记得…他本来就背着已经调查清楚的案子在身，这次又证据确凿地要逃狱，所以没有什么可洗的了；另外能够继续的一点，那就是如果他还有牵扯关系的话，那我们肯定会将他彻查到底的，你放心。不过…具体的陈先生你还是应该去问调查他的那些人，我们…说实话只是照章办事，也不是太知道他的具体情况，就是把我知道的和你说一下。”
“哦哦，没事，您说的也很有用，谢谢警察同志。”
“不客气不客气，对了，你是不是那个玖门集团的董事长啊？”
“啊，是啊，怎么了？”
“我就说听‘陈日天’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还真的是你啊，哎呀幸会幸会。”警员在确认了陈日天的身份后忽然要和他握手。
陈日天也没有摆架子，握上手之后也是十分客气地说道：“哪里哪里，我只是个普通的商人罢了，经常干低买高卖的事，我自己都和人民过意不去，更是尊重你们这些一心为人民服务的人啊。”他这样夸赞道。
“唉，这是我们该做的。哦，那…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他终于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哦哦，没有了，麻烦你了这么晚了还及时通知我，要不然我爱人她可能真就见不到弟弟最后一面了，”日天说着侧脸看了一下妻子，她还是掩面而泣地说不出话来，“呃…我替我爱人谢谢你们了哈。”他选择帮宇宁说道，而宇宁也算是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
“嗨，像你说的，为人民服务。也麻烦您了啊，大董事长半夜被叫过来影响休息，不会影响到你的工作吧？”
“这不过年吗，没有事。再说影响了又不会怎么样。”
“你可别说，我可听说了，南京政府规划的不少楼盘建设，还有交通建设，都是你的集团承包的，然后只收取合理的费用后就完全交给了政府，你对我们大南京的富裕功不可没诶。”
“诶诶…好好好，谢谢你对我的夸赞啊。我…我犯困，不好意思啊，我得回去睡觉了。”他虽然知道自己好像是这么做过，但他还是不习惯别人这样赞扬自己，总觉得有点像奉承的意思，所以赶忙拉着宇宁走了。
在回去的车上，日天即使并不认为赵峥的死有什么值得哀伤的，不过看到宇宁仍然是难以接受的样子，日天选择和她一同坐在了后排，首先伸出手将自动驾驶打开后，便将宇宁像小猫一般捧入了怀里，虽然自己是绝对不会说些安慰的话语，因为赵峥本就该死，但他还是选择轻抚宇宁的发梢，尽力地去安抚她，没成想这一抚就一路抚到了家中，当日天正要起身时，才发现宇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自己怀里睡着了，只是手一直捂着脸，所以看不出来。
“这小娘们儿，还给自己哭困了是吧？”他这样说道，竟没有叫醒宇宁，而是选择直接向后靠在了椅背上，闭上眼尽力让自己也就在这儿睡了。
直到第二天…应该说就是四个小时后，上午九点的时候，陈芸在家里四处寻不到爸妈，打电话也不接，因为日天特意将手机都静音了，为了不再有人吵醒他们的睡眠。
这可给女儿急坏了，她一下子也没想到父母其实就在自己家车库，正当陈芸独自一人坐在一层的餐桌前有些找不着北时，居然有人按响了门铃，她激动地跑过去开门，却是在开启的瞬间才意识到父母怎么会用门铃呢。
而打开之后的人一方面证实了他的失望，另一方面还给她惊吓了一阵，因为找上门的是一个警察，陈芸还以为自己的父母犯了什么事呢，但是这个警察的神态倒是挺自然的，只是亲切地问了一句：“请问一下，这里是陈…日天先生的家吗？”
“昂…对，他是我爸，现在还…没睡醒呢。”陈芸这样半真半假地答复道。
“哦哦，没事的，你爸妈凌晨的时候来了我们这儿一趟，早上没睡醒也很正常。我来就是把这个…”他将左手拎着的一个不算大的帆布包放到了陈芸的眼前，“交给刘女士的，当然也是给陈日天先生的。”
陈芸脑袋一歪，接过了帆布包，下意识地就问了一句：“这里面是什么啊？”
“这是…一个犯人的…私人物品，你爸爸啊帮我们抓了个犯人，还愿意帮助我们调查，所以我们将他的私人物品交给你爸爸，看看他能不能帮助我们提供一些线索的。”警察猜了一下这才高中生大小的女孩，父母应该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她，本来他想表达的就是这些是赵峥的遗物，他已经没有了直系亲属，而大姨老了怕会惊吓到她，姐姐这儿正好又有陈日天这个人物，所以就选择了交给他。
“哇？我爸爸又帮警察抓犯人啦？”陈芸有些兴奋地说道，“我爸爸就是这么厉害！”她看起来还挺自豪的。
“好的，对了小姑娘，能不能留一下你的电话，我没直接交给你爸爸，留下你的电话回去交个差。”
“哦哦，没事。”陈芸应答后，警员取出自己的手机，记录下之后便道别了这儿。
这下子房子里又只剩下陈芸了，刚刚的闷闷不乐打消了一些，因为她才爸爸和妈妈肯定是出去“伸张正义”了。不过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先看看这里面有什么。拉开了拉链，映入眼帘的先是一些脏兮兮还有一股轻微怪味儿的男人衣物还有臭臭的沾着血的鞋子，陈芸都不想将它们放在平时吃饭用的餐桌上，随意将它们扔在了一旁的椅背上，不慎让它们滑到了地上也没在意。衣物之下便是一个手机，一捆钞票，和几张复印件。
钞票她不稀罕，手机也不知道密码，就这复印件倒是有些看头，陈芸取了出来，发现这上面是一个人的拘捕，关押，等各种证明，最后还有医院的报告和死亡证明，这上面写的都是一个人的名字：赵峥。
陈芸总觉得这个名字十分耳熟，却想不起来是谁，毕竟她上一次见赵峥舅舅都是幼儿园时候的事了，只是这个名字倒是曾听妈妈提起，最终也是想了起来，可这还不如不想起来，因为这样一来她就知晓，自己可以说素未谋面的舅舅，原来是一个罪犯，而且就在不久前刚刚去世了。
“我说你哈这个小娘们儿…”通向车库的那间房里传来了陈日天的声音，“你知道我这老腰在车上睡一晚可疼了啊……”说道这儿，日天打开了门，和宇宁一同换鞋时看到了正坐在那儿的陈芸，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
“妈妈…”陈芸见父母愣在了那儿，便开口说道：“赵舅舅他…是死刑犯吗？”
宇宁还没反应过来她为什么会这么问，倒是日天一下子看出了她身边的一团东西，带着些激动的走上前，在看到那部手机还完好时，比起有些凝重的妻女，他反而显得十分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