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破谎
“芸儿，芸儿，这些是谁给你的？”日天端详着那部未解锁的手机，有些急切地问道。可是陈芸正和她的妈妈对视着，妻女二人都不说话的样子，令日天有些疑惑，他又问了一遍：“芸儿，我问你这些东西哪儿来的？”
“是…刚刚，有个警察叔叔送过来的。”陈芸有些弱弱地回答。
此时宇宁走到了陈芸的身边，坐到了她旁边的椅子上，双手搭上了陈芸的两个膝盖，“小芸，你还记得你赵舅舅吗？”她没有顺着日天的问题，而是自主地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陈芸抿起嘴想了一阵，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只记得妈妈你和我说过，但是我不记得我见过。”
“你上一次见她是你很小的时候啦，当时的你只有三四岁大啊。”
“但是妈妈，我现在想知道，这个赵舅舅到底怎么了啊，为什么他的东西要被送到我们家来啊？”陈芸转移回了自己刚刚就想问的问题。
宇宁酝酿了一会儿情绪，又转头看了一眼日天，好像在怕他会阻止自己不免带着个人感情地讲述。日天虽然注意力在那部手机上，可还是发现了宇宁在盯着自己，他也看出来宇宁好像是怕自己讲她，可是这会儿自己有更想做的事，所以会意地点了点头，随后直接离开，转身上楼去了。
走到二楼的时候隐约听见了宇宁开始讲这段故事的声音，但是自己没空管她们，只是一门心思回到了房间，在放置工具的柜子中找了半天东西，总算是找到了那根特制的数据线，这是哥哥的那几支小队中的“科技团”所研究并让芯片加工厂生产的，由于实际上还是个试验品，而且碍于它的功能也不可能批量生产，所以这种数据线现在只有七根。
这种特制数据线的“特制”，就在于即使这个手机没有解锁，接上电脑之后也能通过他们自研的工具直接查看和修改手机中的所有内容，并且根据检测不同品牌的手机进行了不同的反侦查程序，所以只要有线和这个电脑软件，就可以扒开这个手机的底裤了，实测几乎所有手机系统都有百分之百的概率破解，也只有对于果子手机的这种封闭系统有一定概率失败了。而现在果子手机在中国的占有比虽然不低，但已经比不上多少年前了，这赵峥的手机也恰好不是，这才让陈日天有了这种想法。
他立刻接上了电脑，结果读了半天没有反应，这才发现家中的电脑除了基础了那些office和编程用软件以外，办公…或者说“工作”用的软件是一个没有，12t的硬盘里几乎都是游戏、照片、视频等等，他本想直接让老哥将软件直接发过来，但是安装这个软件并不简单，它所需要电脑所应有的插件和运行库十分复杂，家中的电脑并没有，只有公司中自己办公室的那台电脑被老哥亲手安装过，更何况这种非法软件用网络传输还是有些危险，想当年安装的时候是用最原始的u盘传输方式搬运的，所以现在他为了知道赵峥手机中可能有的有用信息，还得去一趟公司。
“喂，老哥啊，干嘛呢？”日天打电话给了哥哥。
“玩游戏啊，不然还能干嘛？”
“你之前给我看的那个…就是破解手机的软件，你是在我办公室的电脑装了一个吧？”
“呃…我想想啊…我记得装了，你没重装系统什么的话应该就还能用的。”
“行，你现在能不能到我家里来，带我家的电脑也装一个。”
“我现在不想动，你等返工了再找我去吧。”
“啊行行行。”日天挂断了电话，不屑于哥哥的懒汉行为。那只能由自己去往公司了。
他首先冲了一把脸让自己精神一点，随后一路又走下了楼，发现妻女已经在吃“早中饭”了，看起来宇宁的情绪也缓和了不少，和陈芸的表情都看起来很放松的样子，看到了自己下楼，宇宁还二话不说地小跑进厨房，取出了正在保温的留给日天的那一盘，回来放在了日天常坐的那个家主的座位上，还补充了一句：“日天，忘记喊你来吃了，不好意思啊。”
日天思索了一会儿，只是走过去拿起了一块面包，也没有坐下，直接咬了一大口，随后将那瓶雪碧一口喝了一半，便一手拿着雪碧面包，又走到通向车库的门前，右手从挂钩上的三个车钥匙中挑了超跑的，随后便打开了房门。
“宇宁，芸儿，我去趟公司啊。”日天才想起叮嘱了一句。
“今天大年初三诶，你去公司干什么啊？”宇宁果然问了起来。
日天也没有瞒着她，先是将钥匙揣到了风衣的兜里，随后拿出赵峥的手机，“我要去破解一下这部手机，看看里面有没有我想要的线索。”
“可是他人都…都走了，你还要查什么东西啊？”
“我想，还他父母一个清白，如果他们没能知道这些话语的真假，那么最终的整场事件记录中，他的父母，你的姨妈姨父，就会被世人理解为一对残忍的人，就会有更多的人去指责是他们二老自己害死了自己，甚至可能会有人站出来站在这个杀人犯这边，所以我必须出手，还他们一个清白。”
“可是这件事怎么会传出去呢？”宇宁不解。
“这样的犯人即便是死了，最后也会有个应有的审判流程，而庭审是完全对外公开的，整起案件的流程也是会被公开在相关的网站上，而对我这种身份别有用心的人可多了，赵峥怎么样也和我有点亲家的关系，这件事透露出去的概率会很大。到时候就算我们能接受，你想想你妈，我丈母娘，她本来心心念念的外甥忽然就没了已经是很大的打击了，如果她再知道自己的妹妹和妹夫被这样作为一个‘事实’的污蔑，她那老人家真的受得了吗？”
“这个…好吧，还是你想到的多。”
“所以…”他伸手揉了揉宇宁的侧脸，“在家等我回来，到时候给我准备好晚饭，我一定会带着好消息回来的。”说完他便走下了房间里的楼梯。
“诶，中午不回来吃吗？”宇宁赶忙问道。
“我让你店员给我送吃的来就可以了，中午就不用给我烧饭了。”日天回答道。
不过一分钟后，车库里传来了发动机的巨响，之后便是一道红影略过窗外了。
日天刚刚开出小区，打开了前车窗全息投影后，刚打算提速的时候发现下方显示的油量不多了，想来也是，买回来之后开了几次后也没加过油，昨天开出去的时候也只有一半的油了，跑那么快，那么久，没油了也很正常。这家里放汽油也不安全，所以他得去将近一年没去过的加油站了。“嗨，多少年前加油站突然活动，一张可以加油打折的加油卡，一千块十年，当时就猜到了，这新能源…也不算新能源了，一普及起来哦，加油站的生意就不好做咯。”他自言自语道。
来到了离家最近的那个中国石化，这会儿还在加油站加油的都是些大大小小的货车了，自己这辆霸气又嚣张的跑车显得格外突兀，不过这也正让加油站那些员工一眼就知道是陈日天来了，这一片区域，还开跑车来加油的，大概也就只有他了。
停在了一个油枪旁，日天将车熄火，打开了油箱盖，下了车，对走过来的那个小哥吩咐道：“95号，加满。”
“没问题，”小哥先拿了油枪，插进油箱中就问道：“陈董，好久没来过这儿了。”
“那你说的，我家里的车也都用电的了，要不是我喜欢跑车啊，你可能以后都没机会给我加油喽。”日天随性地说道，“不过，现在你们加油站生意不好做吧？”
“还行吧也就，你看那些货车，这些年国家人口多了，运输需求量也大了，这些货车也多了起来，加油的也就多了，就是啊，我们这儿离市区近，没多少货车经过，还好这是国企，要是那些民企的加油站啊这些年真的是说倒就倒。”
“哦——诶，我听说中国石化这些年股价要跌爆了，是不是真的啊？”日天忽然问道，实际上他根本不怎么关心股市，这件事也就是浏览网页时偶尔看到的一条帖子而已。
“没有，那都是谣言，我们又不是只有加油站，飞机、轮船这些，不还是都需要油的吗，就算电车再多，也不影响那些石油大国，他们照样赚的…那个词叫…盆满钵满的。都是谣言，不要信，就有人看到一点东西就以为自己什么都懂了。”
陈日天听着他的这个解释，不禁点了点头，“看来你也很不喜欢谣言啊。”
“那是当然，谁会喜欢谣言啊，谣言本来就不是好的，还喜欢的人不就是有病吗？”小哥的语气听起来有那么一点激动。
“确实，确实。我就是随便说说，这句话我三年前看到的，你们这不是还好好的吗，我当然不会信这些了——诶，油差不多了吧？”
“还没呢陈董，你这车油箱大，你看，还有四分之一呢。”
干等了一会儿，又不能抽烟，总算是看到小哥拔下了油枪说道：“陈董，加完了。”
“行，多少钱，给我付一下，顺便开张票。”
“没问题，一共是…1912块钱。”
这个价格差点让日天将口中的雪碧喷出来，“多少？一千九！？我油箱一百二十升的，你这也就是他妈…十六块一升！？你这油价怎么不去抢钱啊？”虽然对他来说哪怕是五千九都是小钱，但是他又不是普通人。
“嗨，陈董，你是不知道，这些年油价就是涨的这么高，倒是柴油，没涨多少。”
“好好好，唉…”他用手机付了款，等待小哥去打票离开的时候，不禁说了一句：“油费比电费高这么多，我是老百姓我也不开油车了。”
公司大厦前果然是空空如也，地下车库放眼望去也没有几辆车。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首先是吹了一下桌上沾的一些灰尘，拿纸随意擦了一圈后，便将电脑开机，接上了手机，找到那个软件后，终于是将手机里的一切都一览无余。
陈日天可没心思捣鼓系统里那些杂七杂八的，只是思索了一番，先查看了手机的开屏密码，进入后打开了他各种支付软件或手机银行的数据，翻找了一下他二十年前的收付款记录，发现赵峥大学那会儿，确实有同一个账户每个月初都会打款两千元，可是月中总是还有不止一次的数百元打款，而总览中赵峥每个月的开销也超过了两千，少则两千五，多则将近四千，出账有各式各样的地方，但入账却只有同一个账户或同一个银行卡所给，陈日天马上托关系查了一下，这个人果然就是赵峥的母亲。也就是说，赵峥所说的每个月只有固定的两千已经可以被证伪，而且陈日天在仔细查看时，发现了他早在大学和研究生的时候就已然在“交友软件”上花了不少钱在约火包上，动辄成百上千元地砸钱。
但是关于赵峥父母到底对他这个人怎么样还是个疑惑，陈日天打开了他的相册，但是手机相册中的照片基本上不是各种艳丽的美女照或者约火包时拍的那些女人的照片，就是在赌场拍的筹码、手牌等等，真正有实际意义的照片屈指可数，即便是按日期翻到了最早的照片，也就只有2043年的一些同类型照片，所以从相册入手可以宣布失败了。
接下来他又点开了赵峥的聊天软件，看看这上面有没有什么记录可以看到他年轻那会儿和父母的交流，可正如陈日天所料，二十年前的记录，早在他一次次换手机后没有了，那个绿色的聊天软件也根本没有消息漫游，所以这一点也失败了，不过好在他的动态和朋友圈还有着自从注册到现在的所有的东西，只是（20）30年前的那些都被设置成了个人可见，上面是一些学校生活、游戏战绩，和一些琐碎等等，但是直觉告诉自己他肯定是删除了一些内容，不过这也难不倒他，因为他只需要找到这个开发公司在这个软件的相关人员，让他“滥用职权”一下，就可以看到那些明面上被删除实际上还存留在服务器中的内容，正好他曾经的部门里有一位弟兄因为家庭原因转去了这个软件的开发公司总部，现在只需要一个电话……
这件事被发现了可是会被炒的，不过这会儿过年期间，那家公司的执勤人员也不多，而且一听是以前的大哥陈总为了正义要帮忙，他还是选择了爽快答应，陈日天吃了顿午饭的功夫，他已经将赵峥所有删除的内容恢复了，顺带还附赠给陈日天一个惊喜，那就是赵峥在这个公司开发的这两款聊天软件上，与父母、朋友的所有聊天记录，这些也同样存在了服务器中，不禁令陈日天“龙颜大悦”。
从这一段段二十多年前的话语中，就能看出来，赵峥的父母完全没有一点欺压他的意思，反而是不断的宠爱，只是…他们的付出并没有“征得”赵峥的允许，或者说他们所付出的大多都是自认为孩子所需要的东西，那赵峥自然是不领情，他认为父母就不应该想这想那，所给予他的所有东西中，只有金钱才是令赵峥满意的，其他的一切实体，或非实体，例如对他的关爱，赵峥都感到恶心，在他的心里，父母这时候给予他这么多东西，完全只是为了逼迫自己快速达到能够挣钱的时候，到时候再以自己付出了这么多为由不断向自己索要罢了，也不知他是为何能够想到这些以常人角度难以理解的事务。
在他和朋友的聊天中，能够看得出来，他确实有学习的天赋，可是上大学、考研、读博等等等等，他实际上都没有兴趣，只是认为这是个合理的，父母愿意欣然接受的理由，能让自己能有更多的几年来享受父母对自己的单方面资助而已。二十六岁那年，眼看着自己这研究生也即将要走入社会，又确认了陈日天会给予自己更多，他干脆就直接对父母下了杀手。二十六年来父母对他含辛茹苦地关爱，在他的眼里也不过是两棵日后还要自己浇水施肥的摇钱树，那还不如换一棵省心的。当年在一瞬间打死方向盘的时候，他可能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