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老友
眼看到了下午四点，是该陈日天下班的时候了，他刚将手机放进裤兜，却看见了黄乐然依然在努力地为自己思考并撰写着发言稿，只是还有一个小时便开始了，陈日天也不好意思打断，只是盯着她看了许久。
黄乐然写着写着，余光似乎察觉了陈日天正盯着自己，只是不愿打扰，这令她感到有些受宠若惊，也是赶忙说了一句：“报告陈总，发言稿写完了，现在只是…正在排查有没有什么能修缮的地方。”
“哦？”陈日天听闻发言稿已经写完，便挪了椅子就平移到黄乐然的身边，“那你还不得先让我看看，然后让我决定一下。”
“嗯…是，陈总。”黄乐然点了一下头，自觉地向一旁让了让。
陈日天本就对这东西的要求不高，只要内容没有明显的搞怪或者通篇的大白话、大空话，或者说表达思想时全都是毁三观的话，自己就可以接受。他也是以最快速度扫视一遍，顺便轻声默读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好的，“这些的挺好的啊，而且你写的真长啊，那可不读死我。”
“啊？陈总，您是让我…”
“没，没，长一点也有好处，起码显得我用心，而且能表达的事也更全面，是吧。行了，我看过了，没什么必要改动了，就是你再好好排查一下错别字什么的，然后打印出来。我先回家换一身体面的衣装，到时候我们发布会现场见，啊。”
“嗯，陈总，宇宁姐，慢走啊！”
“噗哈…”陈日天边收着东西边快声说道，“还慢走呢，再慢走来不及了，要快走！”他这句话也是说给宇宁听的，示意她也赶紧和自己回家，毕竟这场发布会，妻子也最好跟过去，只是女儿在住校，所以不太方便，其实也没有必要来。
在家中的卧室内，陈日天已经不止一次让妻子为他打扮好自己了，毕竟自己是一个粗人，实在是不了解如何打扮自己，每每到了重要场合，他总是会来找宇宁为他捯饬好，有时候过于着急，陈日天也尝试找过黄乐然，只是黄乐然这方面的能力实在是不如刘宇宁。
这些都是闲话了，快速打扮完成，陈日天身着显瘦的黑色风衣，而刘宇宁则穿着白色的礼服，面部点缀着闪亮的妆容，棕黑色的长发尽显她女性的魅力，当然在会场外的寒风下，她还是套着一件温暖的貂皮大衣。他们一同坐在了轿车的前排，随后便是两名神兽队成员进门坐在了后排，另外三名驾驶另一辆车跟在后面保驾护航。
曾经宇宁坐在副驾驶问过日天，当时的日天是要去上海出席一场会议，但一路上基本只用自动驾驶，却还是好像很认真的盯着前方。所以宇宁不禁疑惑地发问：“日天，为什么不找个司机呢？你也是个总裁了，天天出门自己开车，不是累自己嘛。”
“啊？”日天听后先是疑惑了一下，随后也是给出了解释，“哦，其实我也挺想的，就是…你可以说我有点妄想症吧，从小看到的好多案例，什么大老板出生命危险，都是因为他司机被收买了，所以那会儿我就想着不管我位子多高，把车交给别人开就是不放心。啊…当然除了你啊，老婆，还有我哥我妈啥的。”这是日天给出的理由。
“诶，那你要是哪天喝酒……哦哦…对。”
“想起来啦？我不喝酒的，谁巴结我请我吃饭非要给我敬酒，我都是直接掉头走人，什么酒桌文化，纯纯糟粕。”日天的语气十分不屑。
“哦~那你之前说不喜欢请保姆，是不是也是什么保姆虐待孩子的新闻看的啊？”
“呃…差不多，就算我知道其实大部分还是很好的，可就是心里那道坎过不去。主要是吧…我也不希望拿我老婆孩子的安全去尝试啊，对吧。”日天又说起这番话，令宇宁的想法从疑惑马上就变为了对日天的肯定。
……
日天来到发布会的后台停车点，黄乐然已经在入口那里等待许久了，等陈日天接近，她也是马上将纸质的发言稿和那种可以全透屏的平板都交给了日天，作为双重保险。而陈日天也是接过后，宇宁则礼貌性地搂着日天的右臂一同走进了会场。
发布会说起来重要，实际也不是很重要，照着词念就好，最难的倒是念完后的答疑环节，一些普通的问题他也早有经验，主要也是时间到了，那自己就该下去了，接下来长达五分钟的答疑环节又全部交给了黄乐然。
而台上从董事长换成了助理，底下的问题也开始带起了攻击性，比如有人再一次问出了那个一直有着争议性的问题：“黄女士，你认为前董事长直接将股份转移给儿子，不给所有可能性人才留有机会的行为，是否属于私心过重而不给予其他可能更好的人培养能力？”
黄乐然听后皱了皱眉头，不过还是冷静的回答：“您所问的问题，许多人都询问过类似的。那么我想问您一下，您有五百元零花钱想发给一个好孩子，您的儿子考了95，您好朋友的儿子考了100，他们拿到钱之后花费方式皆不可预测，那么您会选择谁呢？”
“这……”那个人愣住了，因为他当然是想给自己的儿子，“那不…肯定给我自己儿子啊，既然都不…不可预测，我的儿子买了什么东西还可能带家里分分呢。”
“没错，就是这样，陈董本就是前董事长所要培养的下一代继承人，所以陈董本就毫无疑问是最能继承前董事长理念，以至于集团理念的人，而作为集团主力——陈家的一员，他有发自内心的信念承担整个家族的命运，而换为别人，至少在这一点上，会更多的不可预测。”
……
发布会结束，黄乐然也从后台离场，正巧撞见等候已久的“龙”，他领着黄乐然就上了陈日天的车。
“乐然，我刚刚直播里都看了，你做的还是那么好啊。”
“啊…”黄乐然一听这话忽然羞涩了些，“多…多谢陈总夸赞。”
“行了，出发去饭店吧，他们一个个想蹭饭的估计都到了。”陈日天如此说道，后座仅剩的一位神兽队成员也立即通知了其他队员出发。
一场酒席结束，日天的手机也收到了不少消息，大多都是那个用于工作的手机号所注册的社交软件上的，有一些老朋友发来的倒是在生活用的那个号上。只是这些信息大多是一些祝福与贺喜，倒是其中有一个信息格外的不同，是qq上收到的，好友名字是“王君伟”。陈日天点开“好友线索”，居然是2011年通过搜索qq号添加的，这令他好一番回忆，这才依稀想起来，他是自己的小学同学，而且自初中后再没联系，再看今天虽然是个特殊日子，但他发的消息是：“陈哥，能借我点钱吗？”
“啊？”日天万分疑惑，想一想其实也不算特殊吧，看着自己发达了，想起来有这个朋友，借个钱花花，所以他一笑：“嗨，向我借钱的人多了去了，这点小事而已。”思考罢了，他回复一句：“多少？我转你。”
王君伟倒是回复得挺快：“五千。能不能借我现金啊？”
“我自己还有事呢，没时间。现在都用网银，我转你算了吧。”
“好吧。（付款码）”
“[转账]”
“谢谢陈哥。我有了钱马上还！”
“不用，这点小钱。看在你我儿时六年同学一场。”
“六年？”王君伟突然问了一句，可不过两秒便撤回了，陈日天也没来及解锁手机看清。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陈日天确实没想着要他还，而他也像不见了一样，日天后来想找他叙叙旧，结果三天没人应。
事物繁多，这些日子才刚继承了董事长的位置，女儿也快高三了，又是妻子又是女儿的，还有集团的事，令他也无心管辖琐碎的小事。
一周半后，正当日天快忘记此事时，王君伟又来了一则消息：“陈哥，对不起。还不了钱。而且能不能见一面再借我些钱？”
陈日天又是爽朗的直接问道：“多少钱？”
“有点多。十万。”
“十万！？”这个数字就算是陈日天那也得问清楚了，“你要干什么啊？”
“做生意又搞投资。赔本了。正在四处借钱。一共欠十万。”
“非要现金？”
“一定要现金。求求了。”
“行，我看看。后天中午在心月客西餐店见面。ok？”
“好的。可以的可以的。”
这家店前两天也正式划入刘宇宁名下了，所以陈日天在这里也可以算作“主场作战”。其实主要当然还是因为这里离公司近，办完事能早点回去。
约定的十一点到，由于会议的原因，陈日天迟到了十五分钟。不过陈日天已为他定好了桌子，他只需要坐那儿喝两杯水就行了。陈日天挺着急地进了门，便向12号桌走去，那个座位靠着外层的玻璃墙，视野开阔，也就谈不了不好的事。那里的确有个头发半百的男人坐在座位上。
“王君伟？”陈日天从他的方脸和五官大致看了出来。
“诶？陈哥啊！您来了，快坐快坐——啊，那个，刚刚一直在等你，有点尿急，先去上个厕所，马上就来啊！”
“没事没事，我正好喘口气。”
陈日天理了理衣衫，看着他手揣在口袋里冲进了厕所，对此日天感到匪夷所思：“撒个尿还从口袋里掏什么东西，又不是上大号还要拿纸。”
他选择看看手机，有无什么别的事务。一分钟后，另一名男子走出洗手间，坐在了11桌，也就是陈日天前面的另一桌，他也和朋友在这里吃饭。
“诶，你说这天也不算多冷啊，隔壁坑那人一进来就尼玛吸鼻子吸个不停，这么重感冒不在家里头好好待到，还出来乱跑啊？”那个男人用南京话随口说着。
陈日天听闻后，总觉不对，但又实在想不到哪里不对，干脆不想了罢。
又不到一分钟，王君伟抹着红鼻子出来了，绷了绷脸，调整了一下表情，走回陈日天所在的12桌。
可他刚坐下来，陈日天还没来及问他什么，他竟先开了口：“陈哥，什么时候戴眼镜啦？还喜欢留长发了？”
“我？你不记得了？我一直这个形象啊，眼镜不也是三年级就戴上了吗？”
“怎么会呢？小学时候你一直是平头啊。老兄，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你是王君伟诶，我是陈日天啊。”
“陈日天？”王君伟的表情当时就变了，“你不是陈子俊吗？我约的是陈子俊啊？”
陈日天疑惑地翻出了聊天记录，将手机放在王君伟面前：“呐，这是你吧？”
“可是…我小学的同学里姓陈的男生只有陈子俊啊，你是谁啊？我不认识陈日天这个人啊？诶，是不是陈哥你的外号叫陈日天啊？”
“唉…”陈日天叹了一口气，“果然，小时候说的话全都是狗屁。五年级的时候我们还说要当一辈子好兄弟呢。我，陈日天，那个电脑技术超棒，爱写作的，六年级那会儿还天天走读的那个人啊！”
“嗯…嗯…我…好像有点印象了。诶，你是不是那个弄了什么‘零式队’，我在里面当一个…一个什么人的。”
“对对对，没错。”
“哦！哦！原来是陈日天哥，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这你看我备注的就是‘陈哥’，都给搞混了都。”
“啊…久违久违，老王。”
陈日天随便点了些牛排，披萨和果汁，便和王君伟谈了起来。陈日天首先将手边那个帆布包打开给王君伟看了看，一千张一百元钞票，沉甸甸的样子让王君伟看着就重。
“你想要的十万，全在里面了。不过，这次多少该还一点了…”陈日天说着从包的夹层抽出一张欠条和笔，“不过我不急，我给你一年时间，而且这上面写的只借了八万，你签个字，到时候慢慢还到八万就好。”他将字据从桌上挪给了王君伟。
王君伟扫了一眼欠条，却想也没想地签了字，随后交给陈日天。陈日天接过后也顺手将帆布包给了王君伟。
王君伟捧着帆布包，拉开拉链，像小偷一样窥视着里面，看清这里面全是真真的百元大钞后，赶忙拉了回去，生怕别人看到似的，“谢谢陈哥，谢谢陈哥。”
“你这搞得，像我在行贿似的，不就借个钱吗，哪这么怕见光啊？”
“这…这些钱太贵重了，我怕弄丢。”
“行吧行吧，你可能难得能一下子拿这么多钱，紧张也正常。”
王君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只见他像抚着宝宝一样抚着这个帆布包，脸上逐渐洋溢出异样的笑容。
“老王？”
“嗯？！”
陈日天只是示意他退后，牛排要上来了。等待滚热的油不再发出“滋滋”声，陈日天便示意差不多可以“动筷子”了，并告诉他这次自己请客。
王君伟表现得像没吃过西餐一样，笨拙的手法让他几乎一分钟才切下一块肉，整体吃相还没有用筷子吃牛排的陈日天斯文，待他吃下三分之一，陈日天都已经吃完了，还顺便将披萨吃了一半。在吃着方面，陈日天一向是极快的。
“诶，对了，老王。你在哪儿做什么生意啊，一下亏那么多。”
“嗯…啊…”王君伟竟有些支支吾吾，他慌张地看了看窗外，双眼聚焦在街对面的一幢大厦上，有一个标志和四个大字：“玖门集团”。
于是他急中生“智”，竟脱口而出就是：“我…在玖门集团，做轮胎生意的，之前…有一批轮胎报废了，然后这个…公司最近也亏了不少，所以我的薪水也没发上，就…就成这样了。”
陈日天听后差点没忍住大笑，终于还是憋住了情绪问：“这么惨啊，公司亏了多少啊？”
“有…有好几百万呢。”
“哦？我怎么记得这个月玖门集团财报是盈利15931747万元人民币啊？而且前几个月也是一直盈利，怎么就成亏几百万了呢？”
王君伟又一次慌了神，右手止不住颤抖：“你从哪里知道的啊？”
陈日天握紧了左拳，语气也严肃起来：“你不要再编那些拙劣的谎言了，你先去搜一下玖门轮胎的老总是谁吧！”
王君伟颤颤巍巍地掏出自己用了五年未换的手机，搜了玖门集团，“董事长、最高法人…陈…陈日天？企业控股总资产…五万六千四百八十亿元人民币？！你…陈哥，您是亿万富翁？”
陈日天向后一仰，背靠在椅子上，“对啊。”
“我…我…”
“所以，你为什么要骗人呢？你一直在隐瞒什么？！”
“我…好吧，陈哥，您果然是个老道的人。其实…您也知道，我小时候就不好好学习，后来…初二的时候我爸病死了，勉强过完初中，就没上高中，也上不了高中，于是出去给酒…饭店当服务生…”这会儿他还急忙把酒吧改口为饭店来挽回仅剩的尊严，“或者去做清洁工…各种活都干。但前些年我妈也老死了，没了经济来源，我自己干的活本已付不起她的医疗费，为了埋她，我花光了积蓄，所以才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
“那你想要这十万去干嘛呢？”
“我想租个小店铺，开家便利店，或许能稍微轻松一些些。”
“行吧，”陈日天站了起来，抽了张纸擦擦嘴，“我先回我的公司去了，记得把这些吃完，不准浪费嗷，拜拜。”
“陈哥再见，慢走啊！”王君伟见他走远，直接用叉子叉起整个剩下的半块牛排往嘴里送，随后狼吞虎咽的将他那份12寸的披萨送进肚子中。陈日天本来还想着这么大的披萨，他肯定得带回去，或许还能再吃一顿，居然就这样吃完了。虽然陈日天自己那份12寸的也吃完了，可陈日天可是在三十岁后才渐渐瘦下来一些，那之前他也经常胖到180斤，即便说是瘦，现在也有150斤。看起来王君伟是真的饿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