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袁家入水
“司农卿可是有话要说，不妨直言。”灵帝言语中带着几分玩味。
曹嵩面上故作为难之色，嘴上却是毫不犹疑开口道。“近来市井传闻说汝南袁氏怜惜灾民，不惜布施钱财，吸纳流民，号称凡有所求，无所不应。
以此观之，袁司空与袁司徒皆有济世安民之心，常怀报国之志。臣思忖其必不会坐看府库亏空，黎民流离失所，因此臣欲邀请袁司徒一同资助内库，愿陛下恩准。”
曹嵩这番话说的不可谓不露骨，完全就是要把袁家彻底推进火坑，从袁家身上割下一块肉来。
曹嵩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就差摆明态度直接对灵帝说“袁家结交游侠死士，收买人心，心怀不轨，陛下何不借此胁迫袁家资助国库？”
灵帝与赵忠闻言，面面相觑地对视一眼，之前二人还准备暂时搁置此事，让子弹再飞一会儿，却没想到曹嵩就这么把袁家推到了台前。
想吃猪肉，却苦于没有利器，曹嵩就把刀递到了手上，焉有不吃的道理？至于具体怎么吃？刘宏心思急转瞬间有了计较。
“此事怕有不妥，朝廷虽有燃眉之急，岂能褫夺公卿家资，那与土匪何异？”刘宏佯作愠怒之色，但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曹嵩，等待下文。
“陛下此言大缪，袁司徒心怀报国之志，岂会吝惜这些身外之物，否则也不会广纳门客，布施流民。
若是能解决朝廷燃眉之急，袁司徒必当倾尽全力，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动静，应是不愿以此博取虚名，古语有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愿陛下降旨打消其顾虑，不可寒了袁司徒一片赤诚之心。”
这番言论一出，便是一向不在乎名声的赵忠也不免有些替曹嵩感到羞愧。好话全让你说了，出钱的却是袁家，这无耻程度就连赵忠也有些自愧不如。
虽然这样背后安排袁逢不大妥当，灵帝却是舍不得袁家这块到嘴的肥肉，只好顺着曹嵩的话头继续把这场大戏唱下去。
“那曹爱卿以为这份诏书该怎么写？”
曹嵩当即回答道。“诏书内容应当褒奖袁家广纳门人收容流民的义举，同时给予一定奖赏，赏罚分明才是中正之道，这样也好在朝堂之上立起一个典范，供群臣学习瞻仰。”
曹嵩所言正中灵帝下怀，他随意扫了赵忠一眼，赵忠会意立马开始洗笔研墨，草拟诏令。
不多时诏令草拟完毕，灵帝拿起诏令通览一番，似乎很是满意，然后便把诏书递给了曹嵩。
“既然爱卿如此通情达理，体悟袁司徒之心意，不如这诏令便由爱卿传达吧。”
曹嵩既然已经趟了浑水，灵帝此举也在其预料之中，他接过诏书后便顺势起身告退，灵帝却示意其稍安勿躁。
“之前朕与爱卿有言在先，若是你家那稚儿能为国分忧，朕便赏些东西给他，如今这裁省开支的奏章甚合朕心，朕自不能食言而肥，说说看，想要些什么，朕无有不允。”
领导的承诺就像厕所里的厕纸，随时会被冲进下水道。
曹嵩深知这一点，但最起码还是要装装样子，因此他开口推辞道。
“这裁省开支的奏章乃是小儿请教卢尚书所得，若是有功于朝廷，也是卢尚书的功绩，昂儿不过是稚嫩小儿，安敢贪功？”
灵帝却不以为然。“曹爱卿之前不是才说过赏罚分明方是朝廷的稳定之道吗？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如此谦虚推辞，莫不是认为朕许久未理朝政，很好糊弄？”
曹嵩也没想到皇帝会突然变脸，因此连忙躬身道。“微臣不敢。”
刘宏闻言面色微缓，但却不给曹嵩继续推辞的机会，直接从身后的书架上取出一封早已拟好的诏令，然后将其按在曹嵩的怀里。
“这赏赐是给爱卿家中麟儿的，爱卿切勿再推辞避让。”
曹嵩无奈只能强行扯出一抹笑意，接过这封诏书，然后在一旁的近侍引领下去找负责宫廷财政的少府卿了。
曹嵩退下后，灵帝面色复归平静，他看了看一旁面色恭敬的赵忠。“去袁赦那里走一趟吧，让他回去敲打敲打自己那些兄弟。”
赵忠似乎早有预料，口中称是，随即也退出德阳殿。
(汝南袁氏四世三公，之所以能屹立不倒，官运恒通，除了一些其他因素外，一个很重要的点在于攀附宦官袁赦，袁赦活跃在桓灵二帝期间，曾担任中常侍受到皇帝信任，但袁赦认为自己家世卑贱，有心为自己博一个显赫家世，因此和袁家结盟被录入袁家族谱，在宫中充当袁家耳目。)
曹嵩与赵忠先后离去，德阳殿除了些侍从便只剩灵帝刘宏一人，他吩咐侍从取来一匹三尺见方的白色丝帛，饶有兴致地在上面练起书法。
不得不说，灵帝的书法颇有章法，不多时几个龙飞凤舞，颇具神韵的篆书大字便浮现丝帛之上。
靠近观看，原来写的是：雷霆雨露，俱为君恩。
写完这些字后，刘宏满意地伸了伸懒腰，然后在一众侍从宫女的簇拥服侍下去往后宫集市。
与此同时，曹嵩来到了少府这里，少府同属九卿之一，是掌管宫中财政的机构，其皇帝的吃穿用度，褒奖打赏都是由其负责。灵帝下达诏令褒奖袁家和曹昂，都需要从这里支取。
负责少府的少府卿与曹嵩有些渊源，更准确的来说与曹昂有些渊源，曹昂拜师卢植，而卢植拜师陈球，陈球即是当下的少府卿，算起来陈球还是曹昂的师祖。
陈球本来太尉干的好好的，但不巧的是今年出现日食和地震，这种天灾人祸总要有个人来顶包，再加上灵帝希望通过频繁变更三公九卿增强对朝堂的掌控，陈球便被罢免了。
罢免后不久，陈球的旧友便上书求情，陈球也得以被再次启用担任少府卿。
曹嵩与陈球大抵是不对付的，陈球痛恨宦官祸乱朝纲，再加上曹嵩把控司农要职却为官贪腐，陈球并不怎么瞧得上他，平日也少有交集。
但现在因为曹昂拜师卢植的缘故，两人阴差阳错联系到了一起，不过陈球终究抹不开颜面，没有与曹嵩相见，指派了一名属官协助曹嵩。
不得不说的是灵帝是真的抠唆。赏赐袁家的诏令中除开一些毫无意义的褒奖之词，实质奖励不过银二十锭，车架一乘，漆器十件，再别无他物。虽说只是给个甜枣装装样子，但也太过吝啬了些。
而给曹昂的奖励相比之下丰厚了些许，车架一乘，良马一匹，丝帛绸缎十匹，金十斤，进贡来的笔墨纸砚一套，曹嵩暗自估算一番应该有个二十万钱。
之所以有这么多钱，主要是马匹占大头，宫中豢养的良驹虽说没有日行千里那样夸张但全力奔走日行五百里是没问题的，这种良驹放到市面上少说也值十万钱。
不过相比曹家付出的五千万钱来说，只能是洒洒水啦。
相比于这些金钱奖赏，真正引起曹嵩主注意的是灵帝下诏特许曹昂进入鸿门都学求学。
鸿门都学是灵帝近来新设立的教育机构用来招揽天下大儒培养嫡系，进而掌握儒学话语权。
进入鸿门都学有利有弊，弊端就是打上了皇帝的标签，处于皇帝控制之下，好处也很明显受到皇帝信任，容易接触皇帝。
再三权衡利弊，曹嵩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只能按下心中的杂绪，专心应对手中的麻烦事。
此事与曹昂相关，还要他自己把握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