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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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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晚不怎么喜欢吃热量过高的食物,铁签银亮的尖尖戳着烤得碳黑又坚硬的玉米。

    “你和宋嘉栩常来?”

    周以尧低头看手机,他记得这附近有一家老字号的粥粉店,但记不太清位置,正在微信上问宋嘉栩。

    “嗯。”周以尧收到他一长串的记事簿手绘地图,两指扣在桌面,放大来看,“他喜欢带一些小姑娘去探店,这里是他先带我来的,来了后,我才想起小时候我哥带我来过。”

    商晚小小咬了口烤玉米,随即挑高眉毛,点评,“还不错。”

    周以尧终于确定位置,手机倒扣着盖上,叮嘱她,“你少吃一点,我去给你买粥。”

    商晚磨着玉米粒,皱着眉笑,“所以,就算不去遥南居,我也逃不掉喝粥的命运?”

    周以尧给她拧开一瓶矿泉水,放到她手边,“这里有家花旗参鸽粥特别正宗,买给你尝尝。”

    烤玉米咬了一口就落回铁盘,夹着筷子试了试软烂鲜香的蒜蓉茄子。

    商晚被猛烈的蒜蓉味差点激出了生理性眼泪,她呛咳两声,筷子砸在铁盘边缘,摁着桌的手背撑出青白。

    周以尧连忙起身,从她对面落座到她身侧,一手顺着纤瘦的后脊轻拍,另只手捡了筷子翻弄,“不应该啊,我嘱咐孙姨不放辣了”

    “不是不是。”商晚抹掉眼泪,摆摆手,“是蒜蓉,呛到了。”

    她从随身小包翻出纸巾,摁了摁眼尾,辛辣味道搅得她舌根发麻,连灌了好几口水才把味道压下去。

    “不要吃蒜的。”

    好不容易那股气压下去,商晚将蒜蓉茄子推到桌角边沿,恨不得离自己越远越好。

    周以尧与她坐得近,低头映出一片波光,晶粉似的细汗浮跃在她瓷白的眼皮上,像日出时细碎的光落在涨潮的白色浪尖。

    商晚倒吸一口凉气,贝齿咬着下唇,唇瓣盈有润过喉咙的薄薄水光,透出慑人又惊心的红。

    没来由的,周以尧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人洒上一把粗粝的盐,磨得他生疼。

    喝了几口的透明塑料瓶就在手边,习惯使然,周以尧仰头闷了一大口。

    那点水奔涌向所有烦躁和妄想的源头,而源头正是商晚。

    她看着周以尧,有些目瞪口呆,抿了抿唇,又指了指只剩三分之一的矿泉水,慢吞吞道,“这是我的。”

    仍觉不够的补充,“我喝过的。”

    周以尧不说话,执拗又沉默的瞪着她。

    商晚恍然大悟,点点头,自圆其说,“所以我说不该吃蒜的。”

    周以尧绷着脸,手中捏紧可怜无辜的矿泉水,像要捏死露出马脚让商晚抓到的半分钟前的自己。

    替他解围的是端着一大盘烤物炸串过来的孙姨,她有私心在每份点单中又额外多添了半份,导致商晚看着那小山一样高的盘子,笑着撞了撞周以尧的胳膊,“哎,吃完这一顿,就是每天在跑步机上运动三小时都不够消化的。”

    周以尧掰开一次性筷子,夹起鲜香四溢的炖豆腐豆芽,闷闷道,“后悔了吧,还不如去遥南居。”

    “怎么会?”

    商晚扬起唇角,诧异的笑,“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啊。”

    她支着下颐,微微歪了头,视线摆向另一桌,“我喜欢你说的烟火气。”

    有人喝酒,有人高谈阔论;有人划拳,有人喝多了靠在一起大笑。

    台风过境,将那么不好的、危险的、潮湿的通通带走,卷向静谧黑暗深处。

    留给她的,是鲜活又明亮的月亮,是下过一场后悔的暴雨,却送上她曾经被遗忘又想起的记忆。

    周以尧隔着袅袅的白色烟雾看她的眼睛。

    少了美艳富有攻击性的眼影铺垫,眼睫黑得像渡鸦用通红的喙梳理着的羽翅。

    睫毛自下而上翘着漂亮弧度,好像盛开的玫瑰。

    起身时不慎带到桌角,一盒圆筒形的牙签盒摇摇欲坠,商晚伸手捞了一把,奇怪道,“怎么了,你要去哪?”

    周以尧欲盖弥彰的捂住烧得心中滚烫的耳尖,不自觉地侧过身,避开她的视线,“刚刚不是给你定了粥么,现在差不多好了,我去给你取。”

    “啊——”商晚皱起小表情,欲言又止,“真的好吃吗?”

    “有营养。”他揉着耳垂,分过眼看她,强打着居高临下的镇定,“你太瘦了,得多吃一点有营养的东西。”

    “哦。”

    毫无意义的单音节却藏着轻飘飘的偏爱,商晚碰了碰他的手指,然后捏了捏,笑道,“那你快点,我等你。”

    等。

    周以尧怔了怔,商晚很快松了手,重新签起玉米,兔子似的啃着。

    等这个字太过沉重,像落满了枫叶的松山,又像肩前一拂而散的细雪。

    他怀着难以准确下定义的心情离开烟熏缭绕的烧烤摊,孙姨刚好在摆正付款的二维码,见他过来,笑眯眯道,“小尧,去哪?”

    周以尧顺口问了价钱,拿出手机扫码,“她肠胃不太好,我去给她买点粥垫垫。”

    “真体贴。”孙姨笑得更加热情,“对了,你的小女朋友吃得惯吗?我见她脸色有些红。”

    周以尧摸了摸鼻梁,惯是他感到无措的小动作之一。

    “吃得惯。”

    “吃得惯就好,她看着真好看哟。”

    商晚这个人占尽了外表的优势,乖乖一笑,任谁也招架不住。

    他唇边扬起一抹温柔的笑,为这句话感到真情实感的高兴。

    周以尧离开不超五分钟,那些隐含□□的目光终于不加掩饰和任何阻拦的落在她身上。

    商晚把矿泉水瓶的盖子拧紧,面色冷了下来。

    一个男人坐在她面前,灰色衬衣领口大敞,手腕戴着一枚难辨真假的黑水鬼,小指箍着紧实的尾戒,边缘勒出一圈油腻白肉。

    “美女。”男人吹了声浪荡口哨,端了杯青啤推到她面前,“我对你很有印象,你去过耀大的midnight唱歌,对吧?”

    商晚低头解锁手机,看了眼时间,随后视线与目露担忧的孙姨交汇,她微微一笑,示意对方不用担心。

    晾了对方三分钟,孙姨端着不知道又是什么东西上来,含蓄的搓搓手,“唉,那个”

    周以尧没有告诉她姓名,情急之下,孙姨喊道,“小尧对象,你还需要什么吗?”

    商晚仰着面笑,整齐齿列中藏着一颗略尖的虎牙,缀着路灯晕下的光,“谢谢孙姨,一会儿需要什么,等小尧回来再点吧。”

    孙姨想了下自家汉子就在后厨,而且这里多是熟人,就算那男人想要干什么,她也能第一时间喊人来。

    想到这,孙姨对她笑了笑,“老王那店离得不远,小尧应该快回来了。”

    男人从她们对话中听出她在等人,转念想起在清吧遇见的那个晚上,有个年轻的学生将她护在怀里。

    有对象又怎么样?男人是情场老手,多的是对付女孩子的手段。

    他在商晚面前打了个响指,“美女?相逢即有缘,留个联系方式咯。”

    他伸手过来,顺便用手背推来一杯倒满酒水的矮口玻璃杯,肥硕的指尖敲在瓶口,如过山车似的走了一圈。

    “推销酒水?”她微微一笑,“谢了,这边不需要。”

    “这杯酒还配不上你,同样,这地儿也配不上你,我知道更好的餐厅,厨子是地道的法国人,怎么样,美女赏个脸?”

    商晚敛了笑,她反指敲着桌角,声音透着冷意,“你占了我男朋友的位。”

    男人笑了,“也不是不行啊。”

    或许是他手上的高仿表给了他自信,又或者是游走情场多年从未碰过壁,他伸过来企图摸商晚的手蠢蠢欲动。

    她轻轻嗤笑一声,唇角微挑,嘲他自不量力。

    商晚睨他,用那种名贵高跟溅上污泥的神情,她高高在上,审视般,一字一字,出言反问,“你配吗?”

    她懒散往后倚,双手环臂,眼神微侧,扫了一圈站在他身后的人。

    各种声音响起来。

    “就当交朋友咯美女。”

    “请美女喝杯酒,喝完就是朋友哈。”

    “不要不给面子啊。”

    她觉得眼前这些垂涎的眼神好像程子棋,是盯上猎物的丑陋猎手,用尽一切,铺天盖地的拙劣诱捕手段。

    她原本的好兴致被冲散,捞了桌上的手机和矿泉水,起身去结账。

    商晚刚起身,那边终于寻到机会动手,粗黑胳膊搭在她肩上,指尖用了力,往锁骨下方滑。

    孙姨在一旁紧张兮兮的捏着手机,界面通话显示28秒。

    28秒,他从路的尽头狂奔过来,就看见那支带刺扎手的玫瑰反手给对方泼了一整瓶冻过的啤酒。

    拿的还是旁边桌子的酒。

    邻桌看傻了眼,周以尧在他眼前压下一张钞票,“算我的。”

    男人被冻得发懵,好半天甩了甩头,嘴里不清不白的吐了一连串脏话。

    当场被人下了脸子,他还没发作,身后那群喽啰似的小弟倒是先按捺不住,一个个冲锋上阵要给他们大哥讨公道。

    那边咋咋乎乎,商晚冷着表情,直到手腕被人抓了一下。

    周以尧呼吸有些急,扯着商晚把她往怀里带,清瘦手掌刚好扣在她被那个男人碰过的地方。

    “做什么?”他压着声音,有些怒意。

    男人抽了包纸巾,缓缓擦去额前滚落的冷酒,半晌,他抬起脸,恶狠狠,“让你妞儿给我道歉。”

    周以尧皱起眉,斩钉截铁,“不可能。”

    男人又爆出一句粗口,听得商晚微微偏头。

    直犯恶心。

    谈不拢,或者根本没有谈拢的必要,周以尧将她滑落到手肘的外套挂回细白的肩,神色沉肃的叮嘱,“你站到孙姨那里去。”

    商晚定定看了他一会,忽然背手抚过他的侧脸,“没什么好说的,报警吧。”

    话音刚落,孙姨高高举起手机,大声道,“不许闹事!要不然我报警了!”

    “操了!”

    男人吐出一口酒,伸腿踢倒一片桌椅,连带了好些无辜的食客。

    摄像头已经老旧,但仍然发挥着自己的余力,男人深知自己名下还藏着点事儿,不敢在这把事情闹大。

    “他|妈|的,够种,下次别让我见到你。”

    他指着商晚,怒意在他脸上成了型,灯光下却更加丑陋。

    多数人都是如此,越是心虚,越是要提高音调,好给自己撑足底气。

    商晚冷冷凉凉,嘴角压了嘲讽,,“不自量力,可笑。”

    周以尧缓缓捏着她的手心,安抚的意味,哄道,“乖,犯不着为这种人生气,我们回家再说。”

    商晚牵住他的手,用了劲儿,一字一句,“别和这样的人动手,脏。”

    视线被晃了一下,她偏过头,与身举着手机拍短视频的人撞上。

    娱乐至死的年代,任何事都会成为谈资。

    年纪不大的男孩子,燎红烟气熏过的脸不加掩饰显出好奇以外的情绪,镜头框进女人的脸,她紧了下眉,神态轻蔑,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

    她是浑然天成的美,美中又带着清绝的冷艳,是最后一刻日出时掉落的昙花,是缠绕荆棘的玫瑰。

    商晚并着指尖停在开了的烟盒,目光和语气不似询问,“借根烟?”

    男孩子磕磕绊绊的咽了口唾沫,自发地双手送上打火机。

    商晚甩开滑轮,擦开一抹红色火光,低头挨上。

    男孩子看得呆了,商晚摁着打火机还回去,缓缓吐出白色烟圈,“谢了,还有手机,也借我一下。”

    他不明所以,下意识把还在录制视频的手机藏在怀里。

    迷蒙烟气压着的烦躁显山露水,她不耐烦,“开个价,视频我买下来。”

    闹剧没来得及开始,自然谈不上结束。

    男人走后,周以尧摁了摁眉心,和孙姨说今晚的客人他请了。

    算作打断大家谈天说地的歉意。

    他付完钱,回身找商晚时,却见她倚着铅白色的灯柱,唇边衔着一支烟。

    她出价买下男孩子手机里的视频,确认对方没有留底后,传输进自己手机,咬着烟问了句对方的姓名。

    男孩子连忙双手保证,绝对不会擅自发到互联网,商晚呼出一口廉价尼古丁,没说什么。

    周以尧过来时,一支烟刚好燃到末端。

    商晚背手抓着手机,遮挡因为晃动而画质模糊的视频。

    她靠在他怀里,有那么一点生死交托的意味。

    大男孩抬手摘了她的烟,商晚抬眼,轻慢笑了声,“你管我?”

    反手剥开晶亮糖纸,周以尧顶着一颗星球似的水果糖塞进她欲笑的唇齿,“就管你这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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