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录音（二）
舒可哭了一会儿，算着时间觉得对面两人应该快被气死了，才继续道：“那他现在怎么样了？如果疼的厉害就截肢吧，膝盖上的伤是怎么治都治不好的。村口李大爷不也这样吗？没钱治腿伤直接就把腿砍了，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邝英红被舒可一番话气的火冒三丈，最初的温和慈善也装不下去了，灵魂深处那副不堪的嘴脸一点点露了出来。
“我跟你爸养你这么多年，你就这么报答我们的？我告诉你，不光腿，你当时在你爸头上砸的那几下那骨头都碎了，当时取出来的碎片有好几块。他现在不光腿疼，头还疼，他必须住院。”
“那那你们不是没钱吗？”舒可好像被她吓住了，结结巴巴地说了这么一句。
“我们没钱，可你有钱啊。不管怎么说，你爸这伤你必须负责……”
“呜呜呜…我也没钱啊……我负不了责，咱们还是报警吧……让警察把我抓进监狱，让我在监狱里接受改造，接受惩罚呜呜呜……”
听着那边的舒可哭着要报警，邝英红简直想拎把刀冲到她面前直接把人砍了。
她狠狠咬了咬唇，耐下性子道：“可可你先别哭，哭有什么用啊？也别再说报警的事，爸妈养你这么多年，还真能把你送监狱里去吗？咱们都是一家人，出了事咱们关起门来解决，不能让人看笑话啊，对不对？
你听妈说，爸妈是真没钱了才来找你的，你有多少钱？能不能先借爸妈一点？先给你爸治疗，等妈挣了钱再还你。”
又改回温情路线了？
舒可在手机这头挑了挑眉，呜咽道：“我没钱。”
“怎么没钱呢？你没有零花钱吗？”
不应该啊，罗家那样的人家，孩子的零花钱不都是大把大把的给吗？
“有零花钱呜呜每天三块钱。”
“多少？”邝英红惊地站起身，对着手机质问：“每天多少？三块钱？”
“嗯”
邝英红看向舒德，舒德也露出同样的震惊表情。
他冲着手机凶狠道：“舒可，你可别骗我们啊，你爸妈每天就给你三块钱？你糊弄鬼呢？我告诉你，你要是不给钱，我就拿着医院给我拍的片子去法院告你，让你坐牢，让你一辈子蹲牢里出不来。”
说完这些威胁的话他似乎还不解气，将脚边的椅子踹了个滚翻，他愤怒地大喊：“他妈的你把老子伤成这个样子，老子现在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每天头疼的要死。你个贱蹄子让老子日夜睡不安生，你也别想安生。老子说到做到。”
“我没有骗你们。”
舒可说着将自己是罗家远房亲戚的事说了出来，哭道：“罗先生罗太太看不起我是乡下长大的，他们根本就不喜欢我，也不肯承认我是他们的女儿。他们说罗家供我吃穿，我每天什么都不干就能有三块钱零花已经很好了。”
她哭的伤心：“我好饿啊，我每天吃都吃不饱，每天还要走很长很长的路来学我根本就学不会的东西，我脚上起了好多泡，好疼啊。”
邝英红心中闪过一丝异样，直觉告诉她舒可在说谎，她问：“罗家不给你吃的？怎么吃不饱？”
“他们给我吃的，可给的只有一小盘子，里面只有一块肉，还有几根菜。我每次想多吃一点他们就说我吃得多，我也不敢多吃了。”
“你这孩子，人家那是西餐，你怎么一点见识都没有。”
说着，邝英红想起了罗韵，心说罗家的人吃的一样的饭，舒可饿，罗韵呢？
罗韵现在可是正长身体的时候，她饿不饿？
她急道：“那罗韵呢？她吃什么？她饿不饿？”
“她吃的一样啊，而且她为了减肥，晚上都不吃东西的。”
舒可停了哭泣，好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说：“而且好奇怪啊，她都不饿。她最近为了去首都比赛，不仅不吃晚饭，午饭也只吃一点点，只吃蔬菜沙拉，你们知道什么是蔬菜沙拉吗？就是生吃菜叶子。她现在特别瘦，好像只有七十斤，脸都小了好大一圈呢。好几次我都听到她的肚子在响，我问她饿不饿，她都说不饿的。”
停了一瞬，她说：“罗韵跟你好像啊，你以前连着五六天不给我饭吃的时候就让我多喝水，罗韵现在也是每天都要喝好多的水。
你还记得吗？我七八岁的时候喝水都喝吐了你才给我一口饭吃，我看她现在也差不多了。光从这不吃饭只喝水的劲儿来看，我果然不是你的女儿，你跟她才是亲母女啊。”
想到舒可这几年被饿得脸色惨白的样子，再把舒可的脸换成罗韵的，邝英红的心骤然一疼，疼的她五脏六腑都在搅动。
言辞也多了些不耐。
“她跟你能一样吗？她那是为了比赛，她能拿奖，你能吗？你就是个废物、饭桶，你吃饱了能干什么？你什么都干不了。大家都吃一样的东西，怎么就你一个人饿？行了，你也别说这些废话了，你回去找你爸妈要钱，你爸要住院，你必须拿钱。”
“可我真的没有钱啊，罗先生罗太太不会给我钱的。”
“怎么不给？你找他们要啊！”邝英红被她这软硬不吃的态度气的尖叫。
“我要了。”舒可委屈道：“他们说我不愁吃不愁喝，每天三块钱零花，我攒一年也能攒一千块钱，让我拿着这些钱去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可可我呜呜呜……我我攒一辈子也攒不够给你们看病的钱呀，这可怎么办呜呜呜……”
听她说的这么可怜，邝英红额上青筋直跳，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跟这死丫头说让她去要钱。
良久，她想着要不逼舒可一把？
“要不，爸妈把你接回来吧？”邝英红板正了脸色，严肃地问道。
要么回来，要么给钱，你自己选吧。
她在心中为自己的机智鼓掌。
罗家那样的条件，她就不信舒可肯回来。
她享受了富贵的生活，怎么可能会再回到这鸡不下蛋、鸟不拉屎的乡下？
“呜呜”舒可捏着鼻子捂着嘴，哭的很伤心：“好啊，你们来接我吧。”
“……”
对面很久没有出声，舒可在这边装的难受，催道：“你们来接我吧，我不想留在罗家了，我以后一定乖乖的，下地干活、洗衣服、刷碗、打扫卫生什么的我都能干，一定不会再惹你们生气了。”
邝英红和舒德对视一眼，眼中茫然震惊各半。
她在罗家得多受罪才能说出要回乡下的话啊？
良久，舒德低声咒骂了一句，拿起桌上的手机骂道：“回来回来，你就知道回来，你个没出息的死丫头，这么多年你花了我们多少钱啊，现在还想回来你怎么不死在外面呢”
舒可痛苦地呜咽。
眼看着他越说越过分，邝英红连忙夺过手机，急忙解释说：“可可，你爸不是那个意思，你爸是生气，他气你不争气啊。”
“罗先生和罗太太是你的亲生父母，他们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你讨好讨好他们，那家里的活儿啊什么的你抢着干，倒水端饭什么的你有点眼色，别每天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懒样子……”
她说了很多，无非就是让舒可讨好罗父罗母、讨好罗韵、讨好罗韶，让她跟罗家人处好关系。
说的苦口婆心，大意就是让舒可在罗家好好当保姆。
舒可翘着二郎腿、晃着脚听，直到对方说的气喘吁吁她才抽噎着开口：“好，我知道了。”
说的可怜巴巴的，真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
邝英红咬了咬唇，又说：“还有你的零花钱，他们不给你就自己要知道吗？别傻了吧唧的他们给多少你就拿多少，三块钱能干什么？咱们镇上一碗面还要三块五呢，你这怎么够花？你去问问你弟弟每天是多少的零花钱，我听说你弟弟一个月零花钱好几万呢。你是他亲姐姐，你得跟他一样知道吗？”
“好，我知道了。”
“我跟你爸不是不心疼你，实在是我跟你爸也没办法呀，我们就是乡下农民，你在那边受了气我跟你爸也帮不上忙。”
说着，邝英红哭了起来，一个劲怨怪自己，说自己无能，两个女儿都得让别人养。
现在亲女不认她，给她打电话她一通都没有接过。
从小养到大的女儿又被欺负成这个样子，她还不如死了的好。
舒可听的胃里直犯恶心，早上吃的鲜肉烧卖的味道一阵一阵往上涌。
她趁着对方哭诉的空隙开口：“要不你们还是把我接回去吧，我不怕穷，我也不上学了，我去工厂打工。呜呜……我能挣钱养活自己，也能养活你们。”
“……”
邝英红一愣，再多的话都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的噎的她难受。
这死丫头怎么就说不通呢？
乡下有什么好的？
她怎么就一个劲想回来呢？
罗家好吃好喝地供着她，她怎么就这么不知好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