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顶着李康震惊难解的目光，付予还接过李康手里的衣物，示意游己拿着先回牢房。
目送小家伙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李康下意识吞了口唾沫，打招呼：“付、付哥……”
付予还冲李康点了下头，接着泰然自若重新返回隔间。
他并没有给他人解惑答疑的义务，付予还留下来只为确认隔间里没有水迹泄露。
而当付予还再次离开隔间时，李康似乎还没有出来。
付予还不管他人，回到床位后从床尾提溜出了一只正努力将自己卷成一团往被子里钻的熊孩子。
熊孩子抱着他的专属小毛毯被付予还拎在手里，既不扑腾也不叫嚷，在黑暗中眨巴着眼与付予还“深情对望”。
看起来竟莫名乖巧。
但付予还知道这只是错觉：“找错床位了？”游己三更半夜爬他人床铺的次数不少，但不该是他这张。
“爸爸，我冷。”
游己可怜巴巴地看着付予还，当真宛如一个受了委屈找爸爸告状的小朋友：“小石头那个家伙赖在医务室没回来，我没地方蹭被窝了。”
“……”付予还沉默两秒，“回自己床上去。”
游己锲而不舍：“真的好冷，你摸我的手可冰……”
抱着付予还手臂不撒手的游己话还没说完，突然咦了一声，奇怪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付予还顿时强硬收回毫无温度的左手，没说话。
按道理说，异能者的体温是一定会高于一般人的。普通人觉醒异能的过程通常都是经过高烧高温洗练体魄而成，体温升上去了就不会再降下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小石头发烧超过半个月后，医务室的医生开始越来越重视他，每天各种监测体检甚至晚上都不让他回牢房的原因。
因为他们正合理怀疑小石头在觉醒异能或已经觉醒了某种异能只是尚未被开发察觉。
游己自己是个例外，那么指挥官这样反常的体温又是怎么回事？
“你的手出什么问题了吗？”游己直觉蹊跷。
他虽然只能算个半吊子治愈系异能者，但毕竟曾经的治愈等级也很高，如果指挥官的手真出了什么问题，他应该能帮上点忙。
付予还却摇了摇头说：“没有问题。”
然而认定指挥官这是讳疾忌医，还附带不信任自己，游己拧着眉正待继续说话，付予还却忽然做了个禁声动作——
是李康从卫生间出来了。
他们先前仗着双方都听力极佳，说话的声量其实控制的非常小，几乎只等同于周边气流震荡。只有人在意识清醒并有意倾听的前提下，才可能察觉到细微声响。
此时的2202牢房内完全无光，他人不可能用肉眼看清他们的身形，所以游己和付予还都没有想要改变当前状态下地处位置以及行为动作的想法。
清清楚楚听着李康摸索着爬上床铺，并在躺下前明显又茫然地下意识向他们床铺投来一束探究的目光。
付予还不动如山，游己却挑了挑眉。
游己倒不担心李康是看得到他们，他猜测对方应该还在纠结厕所隔间的那一幕。
虽然他还没来及问指挥官最后是怎么善后的，不过游己也不在意，他绝对相信指挥官，并且也不担心李康这类人。
能一眼看穿有些歪脑筋在身上的人，反而是最没有威胁的。
游己在付予还床上膝行几步，伸手试图圈住床前身影的腰身，虽然只勉强抱住了一半，但也足够游己埋头靠上去。
唇齿张合，气流浮动。
本就几近无声的交流，由于衣物的阻隔更是消融于静谧，付予还下意识碰了碰小孩儿的后脑勺。
几乎是通过骨传导，他辨析出小孩儿的话：“爸爸，让我帮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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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年多前，蓝星大一统。
联盟将管辖地界划分成五大区域。繁华昌盛的核心区与次核心区，边远落后的贫民区、辐射严重的污染区（又称辐射污染区）及它最内环的无人区。
无人区位于辐射污染区腹地位置，原本属于污染区的一部分。之所以单独划分出来，理由也十分简单粗暴——
像它的名字一样，这片区域“无人生还”。
如果说把那些因为身体、基因被辐射污染而限制人身自由无法离开的人称之为死刑犯。
那么辐射污染区还只能算作死缓监狱，无人区才是执法场。
一旦踏入，尸骨不存。
与辐射污染区的植物枯败不同，无人区内有大片大片生长繁盛的碧草红花。
新鲜芬芳，娇艳欲滴。
然而就是这些看似美丽娇嫩毫无攻击性的花花草草，却是真正的夺命刽子手。相传他们因接近辐射源中心地带而极速变异，枝繁叶茂生机勃勃的背后，是它们食人血肉供养自身的结果。
愈美丽，愈危险。
在联盟，无论是哪个区出生的孩子，都会被从小告诫，无人区里有吃人的怪物，只要进入就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付予还小时候应该也被告诫过，但也许他那时候太小不记事，又许是孩童时代的他实在经不住诱惑。
付予还只知道，他那天实在太热太渴了。
他的爸爸要去辐射污染区里唯一一家绿色果蔬店帮工，那是一家只有身体十分健康壮硕的人，通过层层淘汰选拔才能有机会参与工作的店铺。
果蔬店的福利极好，帮工的人每天都能带上一颗果蔬回家。
那是付予还爸爸去那上班的第一天。
那天下午，付予还的妈妈因为生病在家卧床休息，可小付予还闹腾的不行，爸爸因为心疼妈妈，决定带着3岁的儿子一起出门工作。
然而令付予还爸爸没想到的是，儿子进不去那家果蔬店。
果蔬店进入有严格审核流程，小付予还没有一项达标。
“小孩子没地方去，我把他绑在角落就好，绝对不会影响工作的。”付予还爸爸试图争取。
店长却只冷漠回应：“他走，或者你们一起走。”
无奈之下，爸爸只好把小付予还锁在车里，还十分细心地在离开前将车窗打开了一小半，好供小家伙呼吸。
哪知或许是那天下午的天气实在太热，又或是小付予还天赋异禀，在车里汗流浃背完全待不住的他，竟就着那么一点车窗缝隙硬生生爬了出去。
后来的事情，付予还其实记得不太清了。
在往后的很多很多年里，付予还时常从各种各样的噩梦中惊醒，有爸爸陷进鲜草沼泽一点一点被吞没的，有被食人红花咀嚼得连骨头都不剩的，甚至还有在无人区空气里慢慢融化在付予还眼前的。
而在这些梦里，付予还无一例外，都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他几乎无法回想那天在无人区真正发生的到底是什么了。但他确实从那以后卧床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天之后，小付予还失去了他的一只左手、一条右腿，和……他的爸爸。
“你已经帮过我了。”付予还对游己这样说。
“还有，离我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