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医务室距离少管所操场并不远，只需要通过一条长长的走廊。
李康陪着游己走在去医务室的走廊上。
其实游己因为李康的摔倒而被强行拽下云梯时，精神体提前在地面伸展了枝叶，虽然没觉醒异能的人看不到，但确实起到了关键性缓冲作用，根本没有伤到任何地方。
只是汪山对“告状”的李康虎视眈眈，游己就顺水推舟带着李康一起离开了。
走廊上，游己优哉游哉走得十分迟缓，李康想要去扶游己却被躲开。他期期艾艾地问：“游哥是脚痛吗？医务室很快就到了。”
游己摇摇头，心说医务室要是再远一点，他伤口都要愈合了。
脚下步伐有意轻快了些，游己状似闲聊般地提起：“我记得，我们在云梯上的时候，汪山根本还没上梯吧。”
没想到游己走在最前面，中间隔着一个自己，还能清楚知道后方的汪山在什么位置，猛然被点破事实，李康一时语塞。
游己也不需要李康回答自己，继续悠悠道：“我这个人呢，不太喜欢别人撒谎……”
“可是游哥不是讨厌汪山吗！”
李康一听急了，急忙打断游己解释：“他总看你不顺眼，处处碍着游哥的事，这次付哥正好在，他肯定会帮你撑腰的啊。”
游己本来只是想敲打一下说谎的小朋友，结果一听对方解释，反而不解地皱眉看向李康。
“我讨厌汪山？”游己重复一遍。
李康连连点头，斩钉截铁道：“我只是，想帮游哥报仇。”
半晌，游己干巴巴“哦”了声，不再说话。
话题终结，直到两人一同走到走廊尽头的分岔路口前，一直沉默的游己才又突然笑了下，对李康说：“我忘了点东西要回去拿，我们应该不同路。”
道不同不相为谋，人生很长，不是遇见的每一个人都适合一路同行。
回2202把自己流血的唇牙处理好，又将擦拭嘴角血迹的用纸冲进卫生间下水道，游己这才带上清汤寡水的奶瓶前往医务室。
游己到达医务室时，并没碰见李康，他也不关心。在与医务室值班医生声情并茂地诉了一番换牙苦楚后，游己撩开病床隔断帘走了进去。
在医生看不见的角度，游己快速将奶瓶塞进小石头被子里。
“是什么？”正直挺挺躺着量体温的小石头小声问。
“好东西。”游己嫌冷，把冰凉的双手也挤进小石头被窝，“有点凉了，你不是发烧吗，体温不用白不用。”
一般人听到这种没良心又缺心眼的话即使不生气也不会太高兴，但小石头却一脸乖巧地点点头，还特意将奶瓶抱进怀里试图加速升温。
游·故意欺负小朋友·己：“……”就十分没有成就感。
十分钟后，游己舔着漏风的门牙，正身挡在小石头病床前，指着小家伙怀里的奶瓶示意他喝。
小石头先是愣了愣，低头看了眼装得十成十满的奶瓶，不知是不是联想起之前的“香蕉事故”，竟也没犹豫多久就听话地旋开奶瓶抿了一小口。
并没敢碰奶瓶瓶嘴。
游己一脸自豪：“怎么样，很甜吧！”
小石头砸吧了下嘴，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的味道，半晌疑惑地眨眨眼：“甜？”
“昂。”游己点头，自然的说：“甜的才好喝啊。”
小石头也点点头附和：“甜的确实好喝。”
“不过这个是苦的呀。”小石头补充道。
“？”
游己面色一僵，迟疑道，“苦的？”
“苦的。”小石头再次肯定，又加了一句，“不过苦的也很好喝。”
只要是水，都很珍贵。
游己拧着眉，一把抢过小石头手里的奶瓶用力闻了闻，讷讷自语：“真是苦的？”
小石头歪头看着游己，有些不解：“游己弟弟，怎么了？”
蓦地回想起，指挥官在喝过一口汤后凝神审视自己的目光，游己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完了，他又双叒叕翻车了。
游己的超强治愈系异能其实一直有个不大不小的bug，就是每次当异能消耗过度，便会产生暂时性的五感失调，失调感官不定，持续周期不定。
他刚进少管所那几天抽过几管子血，致使视、听力强度翻番，而味、触觉几近丧失。
后来又为了小石头发烧的问题，再次动用血液，已经属于严重异能透支行为了。
这些天他一直伪装的不错，哪怕连他人的呼吸声对游己来说都算是刺耳的折磨以致夜不成眠，他也一直坚持该赖床赖床，不该看的绝不多瞥一眼。
结果辛苦伪装数日，一朝败在了一锅苦瓜汤上？
对。
今天早操前，游己从厨房矮柜里翻找出来的，那根长条形青色凸起纹瓜果根本就不是什么黄瓜、丝瓜。
它明明是一根苦瓜。
一根皮苦，肉苦，熬成汤，籽更苦的苦瓜！
难怪当时指挥官尝过一口汤后，反复问了他几次“好喝吗”？
游己还当是少年指挥官表面矜持实则暗戳戳期许夸奖，结果人根本是早发现了他的味觉出了问题，只是没有点破。
可指挥官为什么不当场戳穿自己呢？
游己抱着一奶瓶苦瓜汤，陷入沉思。
-
站在原地目送游己和李康走远，付予还转身对上一双愠怒的眼睛。
“你相信李康的鬼话？”汪山挡在付予还身前，咬牙质问。
付予还不点头也没摇头，只是说：“我不管这些。”
“那你管什么？你不是关心那小鬼吗？你心里是不是觉得我就是故意害的他？”
汪山梗着脖子咄咄逼人，嘲讽道：“要不要付哥干脆教训我一顿，替那个小鬼出口恶气？”
许多人都知道付予还曾被关过禁闭，却少有人知道，他关禁闭的起因其实与汪山有关。
付予还少管所的时间很晚，那时候他已经年满十七，直到现在也才不过在所里待了半年。这期间，付予还一直独来独往没有任何亲近密切的朋友。
而那一次的群体关禁闭事件，又牵涉极广，甚至涉及了当时所里一名只手遮天的少年犯老大，所有知道内情的涉事人员都被关了禁闭，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事还和汪山有牵连。
甚至可以说，那次事件的起因就是汪山。
那名少年犯自称觉醒了特殊异能，在少管所里横行霸道肆意抢夺他人食物、水资源，而且闲得无聊看谁不惯了，就是每天每夜的堵厕所找茬围殴霸凌。
辐射污染区这间少管所的狱警形同虚设，几乎从不管事，所以被霸凌的那些少年犯也都敢怒不敢言，只得咬牙忍气吞声以求生存。
只除了当时年少气盛的汪山。
汪山进少管所要早于所有少年犯，身体素质又好，在那名老大进少管所前，虽然没有公开言明，但大家几乎都默认了汪山在少年犯中说一不二的地位。
而付予还刚进少管所那会儿，正好是汪山被那个老大欺负的最惨的时候。
“你当时帮我，现在帮那小鬼。”付予还不接话，汪山便自顾自地说，“付哥是把我当‘吴柯’了吗？”
吴柯正是当时自称觉醒了异能的那个少年犯老大。
那次群体关禁闭事件，一共被关押了十六名少年犯。付予还是其中唯一活着走出禁闭室的。
十六名少年犯，包括付予还在内，几乎涵盖了当时少管所里所有十五岁以上的少年。要知道，在辐射污染区这样的地方，基因被严重污染影响，土生土长的孩童是非常难以长大成年的。
他们大多早早夭折于这片“联盟埋骨地”，或死于疾病饥渴，或败于人性罪恶。
污染区渴血食人，孩童是最好的攻击对象。
“我并不怀疑你有意针对谁。”付予还声线漠然地指出，“我当时帮你也不是‘针对’你，你不需要一直耿耿于怀。”
“所以你想说你是圣人，碰到弱小就想帮忙？”汪山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理，见付予还对待游己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就觉得十分看不惯。
虽然付予还说得轻巧仿佛举手之劳，但当时对方可不仅仅只是帮了自己，事发之后付予还甚至还一力承担下了打架斗殴的责罚，完全把汪山摘除了出去。
否则，当时被关禁闭的，恐怕就不止十六个人了。
“不是。”
付予还摇头否认，自觉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错开挡在身前的汪山，走向下一个项目点，最后轻描淡写地说：“但游己不一样。”
他当时帮汪山有自己的目的，关禁闭没牵扯对方也是因为没这个必要。这和这个人是汪山、黄山还是泰山都没有任何改变影响。
但游己不一样。
-
不一样的游己正拿着鸡毛当令箭与群鸡肉搏。
下午工作时间，游己还没来得及去找指挥官探口风，就被很不幸的分配去了鸡舍劳动。
更不幸的是，与他一起被分过去的搭档还是那个中二少年犯，汪山。
做好了汪山不会自己动手的打算，结果没想到对方虽然不和游己交流，但做事倒是利索异常，一声不吭就主动拎着厨余残渣去喂了鸡。
游己叉腰站在一旁啧啧称奇：“这少管所里的鸡都吃的比人好啊。”
少管所里有养鸡场本来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有养鸡场的少管所它坐落在辐射污染区。
而且光有鸡舍还不够，连猪场和菜地竟然也都在这间少管所里拥有一块独立划分出来的区域。
游己进这少管所一个月，还是第一次被分配来这一片儿干活。所以也是刚刚才了解到，原来在“一毛不拔寸草不生”的辐射污染区里也是能养活动植物的。
“偷什么懒？”
见游己杵那大爷似的一脸悠哉，汪山皱着眉指挥他：“去拿鸡蛋，不许藏私，抓到关禁闭。”
不待游己回话，又没好气地补了一句：“我可不是付予还。”
游己：“……”话都让你说了，咋还扯上指挥官了呢？
不明所以的游己耸了耸肩，算了，他离开中二少年时期实在太久太久了，没法搞懂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心思，也懒得较劲，老老实实干活吧。
不论是哪里的鸡舍都充斥着一股难闻的臭味，游己捂着鼻子钻进几只母鸡的老窝，刚伸手尝试摸出垛上的鸡蛋就遭到了老母鸡们群起而攻的反抗。
就像他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偷孩子小贼！
不过转念一想，虽然但是似乎应该，对于母鸡们来说，他好像还真是个偷娃贼……
被母鸡无差别攻击头上身上扑腾了好几下，游己抱头鼠窜的同时不忘感叹，真不愧是能在辐射区活下来的鸡。
取蛋过程整个就一“战斗鸡”＋“飞鸡”的“双重夹鸡”现场。
老实说，游己作为一名精神体为花植类的特殊异能者，面对鸡这种杂食动物还真有些发憷。
精神体不争气瑟瑟发抖不敢冒头，游己只得硬着头皮亲身肉搏上阵取鸡蛋。
脚下一个趔趄，游己差点被“战斗飞鸡”扑倒，下意识撑住身后的墙壁才勉强稳住身形。
这时，汪山突然跨前一步，紧张地喊了声：“油……”仅喊出一个字，对方的声音又戛然而止。
“什么油？”
见汪山如临大敌般死盯着自己撑墙的手臂，游己感到莫名其妙：“这里没油啊，它就是脏。”
“有……”汪山顿了顿，补全刚才的话，“电。”
这间鸡舍的所在地正好位于少管所建筑群的最后方，所以它的其中一面墙壁即少管所外墙。而少管所所有外层墙壁内外都全部布满了细密的电网丝。
而游己由于触觉失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墙上脏兮兮的凸起纹路其实不是污垢，而是许久无人碰触落满了灰尘的高压电网……
悄咪咪瞄了眼自己丝毫不受影响的双手——
这就十分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