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污染区的“雨”，是夺命的“雨”。
遇热融水，能腐蚀万物。
付予还收了毛毯护在怀中，快速向走廊下撤离。
此时如果游己能看到这一幕，他就能发现，付予还的周身被一层薄的像雾一般的水隔层紧紧包裹，强行改变了冰针的投刺轨迹。
连闪电都自觉绕开他。
早上8点半-9点是少管所的每日发餐时间，今天一整天的食物，只有一小片吐司面包。
付予还将毛毯叠放回小孩儿床上，检查过内务，便往少管所食堂后厨走。刚搬起装面包片的铁盘，付予还就被食堂厨师长叫住。
少管所每天都有人发烧，病倒，消失，于是身体素质过硬的付予还经常被临时叫去当替班值日生。
这一任食堂厨师长是个除了肚子大，哪儿都瘦的厉害的中年男人。到少管所上任也才一个多月，而这期间几乎有半个月的伙食都是由眼前的少年搬运分发的。
厨师长是个自来熟，他本想拍拍少年的肩膀，却被付予还不着痕迹地躲开。厨师长也不在意，他一脸神秘道：“听说你们这儿昨天刚进了个小孩儿？”
付予还点头，等着对方的下文。
“今天我跟你一起去送，”厨师长拍拍肚皮，乐呵呵说：“你指给我认认人。”
离开的脚步不着痕迹地顿了下，付予还一路沉默带了路。进食堂前，他罕见地停在门口没动。
“他有什么问题？”付予还低着头，神色不明。
大肚子的厨师长像是等了很久少年提问，哈哈一笑，却又卖起了关子。
“等会儿就知道了。”
于是，当厨师长从自己怀里，将满满一兜用隔离棉小心包好的苹果、橘子、草莓、香蕉，一类一类整齐摆放到游己桌前时，牢房中原本喧哗的人声霎时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
当事人游己此时正扒拉着小石头的圆脑袋研究着什么，小石头被他的动作弄得有些痒，想挠头却被游己强势镇压。
……
游己：？
倏地被数百道目光疯狂扫射，游己汗毛应激性竖成刺猬。
不至于吧，他就欺负一下小孩儿，至于都这么盯着他吗？少管所什么时候这么团结有爱，尊老爱幼了？
“干嘛！没见过菜鸡互啄？”游·同是小孩儿·己刚回瞪了眼众人，转眼瞥见面前琳琅满目摊成一排的水果。
游己：？？
深吸一口气，游己没忍住脱口而出：“卧槽，你们这到底是坐牢还是坐月子？伙食这么好！”
肚子已然瘪下去的干瘦厨师长，笑眯眯回：“这是您今日份的小零食，小游先生。”
他强调道：“您一个人的。”
游己：？？？
与游己同样一脸懵逼的，还有自出生起就没见过水果长啥样的小石头，以及一群脸上五彩斑斓神色各异的在场少年犯。
待厨师长施施然离开，以汪山为首的一众少年犯瞬间将游己团团围住。以游己为圆心，少年犯们自觉向他靠拢，迅速收紧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圈。
试想一下，一群在沙漠中徒步穿行许久走不出去的饥渴旅人，突然见到眼前出现一片绿洲水源时的景象。
他们能忍住远远干看着，不上前争夺掠食？
汪山的目光在桌上琳琅的水果与身娇体小的游己之间来回盘旋，他没动，其他少年犯也就跟着按耐住了动作没行动。
但一双双虎视眈眈的眼睛，不容忽视。
在各路人马的强势“围观”下，位于风暴中心的游己轻飘飘“嗯”了一声？而这声尾音微微上挑的“嗯”，就犹如一个行动开关。
汪山动了。
“小鬼，”一手拎起一串三根连成一排的香蕉，汪山面色不善道：“你凭什么能吃这些？”
游己挠挠下巴，天真反问：“我凭什么不能吃？”
“凭我是这里的老大，”汪山嗤笑，“而你……什么都不是。”
游己闻言慢慢站起，看起来毫无威慑力的细瘦胳膊一撑，一跃坐到堆满水果的餐桌上。
指尖毫不留恋地轻拂过各色水果，游己礼貌发问：“那敢问汪老大打算怎么分配这些水果？这么点可不够全部人吃到。”
汪山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一下子被问住了。
但也仅此一瞬，对方又恢复其凶狠表情，似乎是想将桌上的游己一把扔开，却不知怎么被游己灵巧躲过了。
游己稚嫩的脸上依旧挂着微笑，声音却明显冷了下来：“说话就说话，少动手动脚。”
“想分东西，就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游己从裤袋中摸出一柄断成半截的洁牙器，赫然是早上汪山折断的那把。
“不然——”他抬眼扫视四周，扯了下嘴角，“就谁都别吃了！”
洁牙器断裂的尖端狠狠插进桌上一颗红艳的苹果里，甜腻的汁水外冒，惹得一众没见过水果的少年犯猩红了眼。
汪山勃然大怒，伸手就要去抓游己握着“凶器”的手腕，却又一次被巧妙躲开。
游己舌尖顶了顶上颚，一字一顿重复：“我说，少、碰、我。”
也许是被挑衅了权威，汪山根本不管游己说什么，一拳砸了过去。游己自认脾气不错，但也不代表能被不懂礼貌的小鬼头一而再再而三爬到头上。
就当游己偏头躲开拳风，正摊开掌心还没来得及凝聚出什么前，天外却突然伸过来一只手，轻而易举钳制住了游己。
猝然抬头，看清这只手的主人是谁，游己蹙着眉有些生气：“你要帮他？”
付予还冷静道：“如果你打架，我会送你去关禁闭。”
——关禁闭。
小石头说过，七天禁水禁食。
非常严重的惩罚了。
可以预见，普通人如果七日断水断粮，为了生存，恐怕唯有自己饮用自己的尿液，才有可能艰难存活下来。
但，游己不是普通人。
游己不怕。
五岁的游小己就是要任性到底！
然而付予还又继续说：“你也一样。”这句话，他是看着汪山说的。
付予还一开口，汪山喉结就剧烈滚动，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握紧双拳垂放回了身体两侧。
游己也冷静下来，怎么就跟一帮小屁孩一般见识起来了……
身体变小，心智也缩水了吗？
见付予还插手，汪山又沉默不语，其他少年犯更是下意识退后半步。
游·突然看戏·己，心里立时啧啧两声：指挥官这是对这群倒霉孩子都做过些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一个个这么怕他？
小石头像是感知到游己心中所惑。小小的身躯从包围圈中好不容易突出重围，急忙拖住游己一只胳膊，紧张道：“不能打架，千万不能被关禁闭。”
他说：“关过禁闭的人，除了付予还哥哥，其他哥哥要不就永远出不来了，要不一出来就生病，总之没有能活过一星期的。”
卧槽，指挥官这么牛逼？
不过一想到指挥官这时候十分有可能已经觉醒了异能，游己瞬间又觉得对方这叫开挂犯规。于是又摇摇头，摆出一副“也就那样”的不屑表情。
结果被付予还逮个正着。
游己：“……”
付予还锋利的眉目微敛，低垂着头颅，优越的下颚线一览无遗。
“小游先生，有什么意见？”
游己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用川剧变脸都望尘莫及的速度，立马换上一副谄媚笑脸，抱住指挥官表忠心。
“不打架！没意见！爸爸永远是最强的！”
由于游己坐桌上，而付予还站着的原因，游己这一抱便抱住了付予还劲瘦的腰身。
游己刚剪了板寸的脑袋蹭啊蹭，少了头发的缓冲阻碍，对方腰腹处硬实的触感尤为明显。
游己头皮一麻……
——卧槽，是腹肌！
——整齐划一有他妈八块！！
——指挥官这才十七岁！！！
游·几块排骨小鸡仔·己：突然自闭jpg
就曾经某朵正值二八壮年，每天艰苦卓绝坚持锻炼三小时，才勉强保住六块浅浅轮廓的小白花同志心态已崩。
付予还倒没注意某人突如其来的低落情绪，他拉开腰间乱蹭的脑袋，十分不近人情：“今天我值日，明天我不会管这些。”
游己哼哼两声，偷偷抡拳头：“那哥就收拾的他们满地找牙！”
小孩儿反唇相讥的声音很小，更像是呢喃自语，奈何付予还耳力过人。眼里闪过一丝不明显的笑意，付予还喉间溢出一声轻“嗯”。
像是回应游己的话，又像是单纯无意义的语气助词。
付予还屈指成拳，敲了敲游己坐着的那张矮桌，言简意赅发号施令。
——“排队，发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