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江湖骗子
罗彰炸出树坟猛咳一声后一动不动,像个僵尸躺着。还好这屋子足够偏僻,没叫村里其他人听到动静。
屋里的小姑娘听见变故,直愣愣的吓一大跳,嗫嚅询声道,“爹爹,你没事吧?”
那农家汉子,吓得魂也散了。过了好一会儿,见那“尸身”不动,才想起回应,颤颤道,“诶,没……没事。”
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近前查探罗彰仍有气息,再也不敢乱来,将他抱进屋里躺好。
他怕被人瞧出事端,惹来闲话官司。忙将桑树就地又重栽上,这才进屋趴在罗彰床边睡着。
这屋子只有他父女两人,前些年女孩母亲因天天照顾一家老小,已操劳过度病故。
小姑娘见父亲横抱一人进屋,四仰八叉如死人。她是个豆蔻华年的少女,礼教不许她与陌生男子同处一屋,但她家总共只有这么间像样的屋子,父亲也住在里边,也就不那么在意了。她心下好奇瞧了一眼,当下心跳巨颤,顿生敬畏。
这人生得棱角分明、雄姿英发、形貌甚伟。
“好厉害!听人说古时候的项羽英雄了得,大概也是长得这样吧。”
月落日升,新的一日已出,天亮了。
罗彰悠悠醒转,旁边一少女道,“大哥,你醒啦?这可太好了,可把我爹爹吓坏了。”
经昨夜一番折腾,常人被活埋,那是定要伺机报复的。见他茫然不知所处,少女声似黄莺,如朝露轻风般说道,“这里是青石坑,我叫陶小妹。”
罗彰见她言语质朴,但觉口中苦涩,咽了咽口水。除了还是怕冷,身上似乎已不那么难受。
暗自惊奇自己竟未毒发而亡,其实他脏腑经剧毒走过一遍,若非得王致仁施针护脉,又识得天道经中聚阳运气一脉,早已灭绝。
真可说是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陶小妹手里拄着一根拐杖坐在他床边,另有一根斜靠在自己腿上。
看样子是双腿都坏了。
“你可千万不要生气,我爹爹受坏人蒙骗,信了他的鬼话,现在爹爹也是后悔得要死。”
他父亲心下惶恐,起了个大早,去镇上请郎中要给罗彰瞧病,还没回来。
陶小妹见状知他口渴,架起两根拐杖,左右一摆一摆的去捧了杯水递给罗彰。
罗彰将水接过来一饮而尽,本来还以为只是做了场梦,见她与许儿一样身有残疾,心生怜惜。问道:“你爹?什么人骗他来害我?”
“六天前村里来了个老道,不知从哪打听到我天生一双坏腿,骗我爹爹说是什么命格有劫,要找人做替身把劫数转到他身上埋了,我的腿就会好起来……后来,爹爹就找了你。”
“替身?”
“你放心我已经狠狠的将我爹爹骂过,他是再也不敢胡来了。”
自从跟许儿一起流浪江湖后,便觉残疾人心澄明亮,爱屋及乌,心中对她渐生亲近感不再追责发问。
罗彰闲来无事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没多少像样的家件,但都干净有致摆放。
陶小妹瞧见罗彰视线里正注视着一柄长箫,是她父亲做来给她把玩的。笑盈盈的拿过长箫,说道:“我吹首曲子给你听吧。”
正说着,叩叩叩,有人大力敲门的声音。
“陶老汉,快出来,你的事发了。”
门外的人见催门没人来应门,自己推了进来。前后两人一个作官衙差人打扮,一个是平民。
少女愕然道,“我爹爹犯什么事了?”
平民模样的那人,进屋见到罗彰心下疑道,怎么可能?我自问洞悉人性,绝不会看走眼。陶老汉爱女心切,怎么可能不按着我说的法子去办。不对,我昨晚明明在村口见到这人像个死人一样躺在牛车上,怎么可能没埋下去。难道他变卦啦?
当下虽然不是很清楚怎么回事,却知道陶老汉没杀人,这可坏了,自己报案说有人谋害性命,如今这人却好端端的,怎么才能蒙混过关?对了,对了,另外有人埋在里面!
平民操着一口难听的鸭嗓道,“犯没犯事,只要挖开屋前那株新栽的桑树便知,内里定有乾坤。”
罗彰心下大疑,他怎么知道的?难道那道长是他假扮的?先看看再说。
几人来到屋前,那平民迫不及待的挖开桑树,他越挖越深,树已出土又接着挖下数尺深。
越挖心思越沉重,奇道,“这怎么可能?”向别处望了望,续道,“难道还有别的桑树。”
“桑树?这声音怎么那么像……”少女猛然醒悟,叫道,“是他,他是前几天来的那个道长。”
这平民便是那道长是也。是个为祸乡里,良知贫乏,败德耍奸,单靠骗字一路生财度日。
道长暗自叫苦连天。此时见形迹败露,只好作那逃之夭夭的打算。仍强辩惑众道:“什么道长,你定是将我看成了旁人。”
官衙差人将双眼眯成一条缝,斜望着道长道:“你报假案是要吃官司板子的,知道不知道?消遣本大爷陪你走这一趟更是罪加一等,你说…怎么办吧?”
这差役才不管他做了什么恶事,只是说些暗话来敲打他。若他懂礼数、会来事,那便睁一眼闭一眼,不去计较。不然的话可就要将他拿回去治罪。
事已败露,再不跑只怕真要吃不了兜着走。看来这个县是呆不下去了。他是个欺世大盗走南闯北,早见惯了官家这一套路子,只得认栽掏出二两银子来孝敬。他做局设案本想再赚点府衙中的赏钱,这下好了,什么也没捞着。
差役得了银两,在手中掂了掂。脸上得意道,“既然没什么事,我想你大概是记错了。念在你的一片忠心,就不计较了。”
罗彰在一旁瞧得清清楚楚,怒道:“混账东西!就因为有你们这些蛀虫败类,天下百姓才不得安宁。”
差役斜眉扫了一眼眼前的大汉,将身子挺了挺道,“活腻味了吧,敢辱骂官差。”
他拿出平日里颐指气使的做派,想吓一吓对方,让罗彰注意说话分寸。
罗彰见状更是气愤,一脚飞踢上去,直踢得差役向后跌倒,银子散落在地。
差役吃痛扶地站起来,怒拔腰间配刀,道:“找死!竟敢殴打官差,看我不将你剁成肉酱。”
那道长眼见事大,倒退数步后转身急忙逃走。
这一逃,便与田埂边小路返途的陶老汉迎面撞到一起,登时头晕目眩双双跌进田里。他连忙起身摇摇晃晃狼狈又逃。
陶老汉身后头跟着一个镇上半拉半请来的郎中。那郎中本就不乐意来此偏僻所在,正见眼前这一幕,哪还管什么三七二十一,立马按着手里的药箱转身一齐拔腿跑了。
陶老汉回头瞧见,大叫道,“先生你回来,回来啊……”
他这一叫两人却逃得更快了。
陶老汉口中哀叹,好不容易才刚请来郎中怎么说跑就跑了。回头望着家中对峙的双方,一头雾水嚷道,“出什么事了?诶……丫头快躲开!”
陶小妹被眼前景象吓住,担心罗彰不能抵挡,浑没注意父亲的呼喊。心道,“这可糟糕极了。”
差役将刀柄一拧,立在自己身前作可攻可守的势子。双目紧盯罗彰,脚下踱步围着他转了几步。
忽听得差役大喝一声举刀冲了上去。
罗彰急挥一拳,击了出去。这一拳去势甚快,一下就击中差役的面门,倒地不动了。
罗彰不知情况以为对方只是晕了过去。鄙夷道,“真不中用。”
其实这拳已将他打死了。
天地阴阳自有一套守衡之道,风、水自有气、力能量。动、静分属阳、阴,有热有冷。人体系统更是妙不可言,六腑为阳,五脏为阴,若能开悟其中乾坤变化,能趋吉避凶免疫杂物。
罗彰误食“羊皮”,体内失衡生出阴寒之毒,本是无药可救,好在有王致仁的行针放血,导引气息,这才保下一口气。
罗彰便是凭着这口气,泄字为引,聚力变化。念转意至暗自修习起了《天道经》中的武功,他这一路《天道经》不过是五张皮的其中之一,按说无论怎么修习那是远远练不到那位奇人神功的十分之一。
但他因误食“羊皮”身体阴寒之毒太盛,所练的这一路凌厉阳气,为了与之相抗融通不知不觉间渐渐合而为一,竟自得出另一路极高深的内力来。
随着日后时间推移,阳气也一天天化解体内寒毒,内力跟着一天天强大起来。正是因祸得福,非但没死此后更是凭着这一身内功纵横江湖。
而此时他这门内功,只可说略有小成。
陶小妹见罗彰一击而中,心下大喝一声彩。她全神贯注的看着罗彰,这时才看到父亲,高喊了一声,“爹爹回来啦。”
罗彰收敛心神,四下掠了一遍,不见那骗子的踪影。心道最好不要再叫我碰上,否则有你好看。陶老汉受人蒙蔽一时糊涂,事已清楚我也没必要欺辱这对父女,还是找许儿要紧。
罗彰向陶家父女拱手作揖道:“打扰了,罗彰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陶小妹道,“大哥,这就要走吗?”话一出口直羞得脸也红了。
真不像话,我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说出这样留人的话。他伤得又不怎样,怎么好叫人家留下养伤?真羞死人了。
罗彰不以为意只是点了点头,转身便走。
陶家后来发现那官差原来已被一拳击毙,不敢多生事端,忙将尸首藏在床下,到了夜里才将他抬出埋了。
罗彰沿着村口小路走了一个时辰,终于上了古徽道。登时腹中叽里咕噜叫了起来,暗叫糟糕早知吃些东西再走也好。
只好去山间小路找些野果吃。
找了大半时辰,终于在北山前找到一些李树,地上躺倒着两个大背篓。显然是左近村民栽种的果树,一大片看上去玲珑剔透、饱满肥美,看得实在馋人。
他迅捷爬上果树,囫囵吃了一些,懒洋洋卧在树杈上想起一些事,“不能再往北走,还是绕点路比较好。免得又遇上那两个混蛋。找到许儿后怎样才能将她救走?”
一时想不出对策,心烦意乱间拍出一掌,打在李树上。
啪的一声,李树抖得枝叶乱颤,稍稍再用点力那可就断了,登时被自己的掌力吓了一跳。
这时树下不远不近的草丛里,摇了一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