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畜生
心里一直惦记着戚余的病情，程乾一整个晚自习都有点神思不宁，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铃声刚一响他就一马当先跑出教室，快速冲到了七班门口。
可他往七班教室里来回看了几圈都没见到戚余的人影。
他随意拦住七班的一个同学问道：“你们班戚……不是，姜余呢？怎么没看见他？”
同学说：“不知道，他应该回家了吧？晚自习第一节课老师看他不舒服就让他回去，他不肯走，结果第二节课上完人就不知道去哪了，第三节晚自习都没来上课！”
程乾皱眉。
不应该呀？
别的不敢说，但自从他认识戚余开始，别说旷课，他几乎连请假都没有过，带病上课的事不一次两次了，这次怎么可能……？
程乾又跑去五班找阳阳问，阳阳也一头雾水。
“那他能去哪儿？没事儿你先别急，我跟你一块儿去找找！”
程乾一把拽住他，“你爸不是说要来接你吗？我自己找就行，他估计回工作室了，你回家吧。”
阳阳也确实有事，便点了点头，“那我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啊！找到了也跟我说一声。”
程乾应下，出学校前又去校医室问了一下，确认戚余没有去过就转头向戚余的工作室跑去。
一路风风火火地跑到工作室，程乾气喘吁吁地看着工作室大门上的门锁，忍不住朝门外墙上狠狠踹了一脚，“操！”
他皱眉拨通了东子的电话，电话刚一接通他就急声道：“东哥，我打不了戚余的电话，戚余生着病呢，这会儿人不见了！我帮我给他打电话！让他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你问问他在哪儿！”
东子隔了五六分钟才给他回电话，“我连续打了好多遍电话了，他一直不接！”
“是关机还是不接？”程乾忙问。
“不接！”东子道，“发信息不回，打电话不接！”
“操！”程乾又锤了下墙，挂了电话就往回跑。
沿着学校门前的那条路挨个诊所药店找！可一连找了五六个药店和诊所都说没见过。
“除了县医院，离你们学校不算太远有一个医院，规模小，一般也就我们本地人才会去，别的地方的人基本都不去，那小医院位置有点偏。”
其中一个药店的店员领着他站在药店门口，指着右前方的一条看起来十分荒凉的土路说：
“你要是实在着急可以从那条小路穿过去，那条路稍微近点儿，但是很荒，也没路灯，你打个手电筒走快点估计用不了二十分钟就能看见那医院。但是我建议你还是走大路，再急也不差那十来分钟。”
“现在夏天，后面又都是农田，土路可能会有蛇，不安全！”
程乾却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在旁边商店买了个手电筒就朝那条小土路跑了过去！
“诶帅哥！我这有驱虫防蚊的喷雾，我帮你喷一点儿啊？！”
穿着白大褂的店员大声喊着，可程乾却已经跑远听不见了。
冰冷的白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疯狂颤抖，坑坑洼洼的土路上，一个大口喘着粗气的少年在明暗交错的边缘疯狂奔跑着。
两边农田里连绵不绝的蛙声疯狂鼓动着他狂乱的心跳，阴郁的夜风混着潮热的空气不断蒸腾，大滴大滴的汗水不停拍打着随风鼓动的灰白t恤，混合着随着脚步急速重踏地面而原地肆虐的泥土，犹如一场猝然于深夜敲响的战鼓！
程乾依旧闷头往前冲着，只到遥远的前方出现了一抹模糊的红光，他才隐隐松了一口气，却不禁再次加快了脚步。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嘶吼，他猛地停住，举着手电照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右前方有一条分叉路，两边依然是成片的农田，一颗长得歪歪扭扭的大树旁——
“小哑巴？”
是他！
可是——
“你滚！！！”
眼前的场景让程乾瞬间瞪圆了眼睛，顷刻间像头被彻底激怒的狮子，几步冲过去，上去就对着戚余对面的男人脸上重重一拳抡了上去！
男人没有防备，直接被这含着巨大怒气的一拳打掉了一颗牙，鲜红的血立刻就从嘴角流了出来。
程乾顾不上管他，扔了手电筒就去看戚余。
他双手紧紧抓着戚余的肩，紧张地看着他，戚余却一眼都没看他，两眼死死盯着对面的中年男人。
男人同样没看程乾，随意抹了下嘴角，眼睛依然看着戚余，喘着气说：“小余，爸爸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不容易，所以爸爸才想跟你商量。”
爸爸？
程乾一愣，满脸疑惑。
那男人大口喘了几口气，继续说：“你跟爸走，你妈不管你爸爸管呀！”
男人越说越兴奋，“小余，爸爸喜欢你，爸爸很喜欢你！你跟你妈年轻的时候太像了！爸爸没想到你能长得这么好！！”
程乾隐隐皱眉，总觉得这话有哪儿不对劲。
男人两眼放光地盯着戚余道：“小余呀！来爸爸这儿！爸爸带你回家！你不知道爸爸这么多年有多想你！”
手心里，戚余的身体越抖越厉害，甚至连带着程乾的胳膊都跟着一起抖了起来！
那男人还是继续说着：“宝贝儿，你不知道爸爸这么多年有多寂寞！”
戚余突然推开程乾，弯腰撑着旁边的树干疯狂呕吐起来！
程乾一愣，却在那个自称是戚余爸爸的男人靠近的瞬间一拳狠狠砸到了他肚子上！
“我去你妈的寂寞！！！”
戚余依然在疯狂地呕吐着，彻底红了眼的程乾不管不顾地对着倒在地上的中年男□□打脚踢，一下比一下狠绝！
“畜生！你个畜生！畜生！！畜生！！！”
“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个狗日的！！！”
“你给我去死！去死！去死！！！”
“给老子死！！！”
树边的戚余依旧止不住呕吐，却在一手强撑着身体的同时，哆嗦着另一只手拉住了一点程乾的衣角。
他的声音颤抖而虚弱，他大口喘息着说：“哥~别打了。”
程乾猛地一顿，回过头看向戚余的瞬间，泪流满面。
他紧紧咬着牙，哽咽着说：“戚余，我一定要弄死他，你先走，今天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戚余强忍着恶心，用手死死捂着嘴，摇了摇头。
他跌跌撞撞地往程乾身边走了两步，两手拽着他的胳膊稳住自己的身形道：“哥，不要为了他犯法，不值得。”
程乾没有说话，却用鞋底死死踩在男人手指上，猛然发力，重重碾压。
“你别管。”他紧紧咬着牙道，“我说弄死他，就一定不会让他活着！”
戚余有些站不住，在原地晃了两下后，身体渐渐脱力地向后倒去。
程乾再也顾不上其他，连忙抱住戚余，揽着他坐到地上，“你怎么样？”程乾满脸紧张道。
戚余安静地躺在他怀里，有气无力道：“哥，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杀了人，阿姨怎么办？我怎么办？”
“能不能求你不要对我那么残忍？让我活着亏欠你们，死了也要亏欠你们。”
“不要管他了，不要犯法，不要让我欠你。”
程乾终于忍不住哭了，他一下瘫坐在地上，紧紧把戚余抱在怀里，看着怀里说一句话都要喘半天的戚余，他拼命忍着哭声，恨意冲天！
那男人已经半天不动了，戚余扯了扯程乾的衣服，程乾配合地低下头，把耳朵凑在戚余耳边，戚余费力地说：“你去找一下他的手机，给他家人打电话，让他们送他去医院，他不敢报警。”
程乾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把戚余身体放平，胡乱翻了下男人的手机，按照戚余说的处理好之后就回到戚余身边，稳稳地把他抱在怀里，准备离开。
戚余挣扎着想要下去，程乾不放，戚余只好道：“别抱，被人看见了不好。”
“那我背你。”
程乾慢慢把戚余放下，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戚余确实走不了，便乖乖趴到他后背，双手松松垮垮地环住了程乾的脖子。
回去的路上，灯火通明。
戚余浑身都软塌塌地趴在程乾背上，若不是脖子还能偶尔感觉到戚余清浅的呼吸，程乾几乎要怀疑自己背了一具尸体。
“去医院吗？”
戚余已经无力摇头了，只是用极轻的声音回答：“我想回去。我想洗澡，想睡觉。”
“……好。”程乾稳稳地背着他，在戚余看不见的地方，眼泪不停落下。
“哥……”戚余闭着眼，说话间全是气声，“别哭……我没事……我没脏。”
他一字一句道：“他只碰了我的胳膊和脖子……肩膀、腰和后背是隔着衣服的……”
“我回去就把衣服烧了……”
“我去洗澡……”
“洗干净……就……就不脏了……”
“你……至少……至少今天……你别不要我……”
戚余没有哭，事实上，他连说话都很勉强……
他已经……
哭不出来了。
而背着他的程乾却怎么都止不住眼底不停翻涌的泪水。
“对不起。”他哽咽着说，“小哑巴对不起，我来晚了，我又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戚余的头软软地搭在他的肩上，他努力微笑着说：“没关系，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