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013迷失心智还是人心不足
＂会不会，你能看见灵力？＂
这两年间，自小路学会调动全身术法以来，便感觉身体日渐轻盈，尤其这一年，爹和祖爷都夸过他术法精进神速，大有所成，而小路自身最明显的感受，就是丹毒不药而癒，精神大好，天□□气蓬勃，和先前大相迳庭。
＂看见灵力？＂小路第二次低头瞧自己混身上下，确定没走眼，和凛身躯同样金光闪耀，他茫然地问：＂这金色光芒是灵力？＂
＂不知道。＂凛答得斩钉截铁：＂我看不见，但能感知到你充盈的灵力。＂
是吗？小路心想，他半点没锻鍊过灵力，倒是术法运用肯定比凡人擅长。
＂那凛听说过术法吗？＂问这问题时，小路心里不抱期待，不曾想居然见到凛点头，他连忙追问：＂跟我说说，灵力和术法有什么不同？＂
大概是对用字遣词不赞同，凛鄙夷道：＂大致相通，只是拥有灵力的凡人少，所知有限。＂
小路阅过凡人书籍和道术论点，此时听凛谈起灵力种种，明白所谓术法与灵力虽不尽相同，共通之处不少，而天界灵果他是亲眼见过的，比起术法之说，凛的灵力论述更加可信。
父子二人回镇玉湖小住半个多月，由于小路大了，不合适再与爹娘共睡一房，而湖畔小屋一共才两间房，剩下那间是凛平时住的。水肖和小路默契地三缄其口，并未多提，在爹若有所思的注视下，小路直接住进了凛的房，并在房中木柜子里发现多件白衣。小路仔细分辨了，那些白色衣物吻合成人身量，对大孩子来说显得宽松，想必不是凛的衣物，那么是谁的？
每回小路想离屋去见凛，都得不断回头，左顾右盼，小心不让爹察觉去处。这日亦同，故作姿态在湖畔晃荡数圈，趁着爹和娘说话，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奔驰，转眼置身山林之中，远离爹的耳目。
小路依循记忆，沿途找寻山颠岩洞。以往不得回湖畔小屋时，凛多半待在岩层洞穴之中。好一番寻觅，遥遥见到耀眼光芒，也幸亏他目视异于常态，才得以瞧见山林岩壁缝隙中透出的金色光泽。小路心中一喜，直线朝目标走去，嘴里嚷嚷：＂凛，你住的那间房，白衣是谁的？＂
白衣？凛动了动耳尖，似乎听见小路的声音，从石缝中望去，人尚在远处，身影只有一丁点儿大。凛懒得走出岩洞，蜷曲着身体，将蓬松粗大的尾巴端垫在下巴处，静静等候人到眼前。
＂问你呢，房里的白衣谁的？＂小路挤进岩洞内，声音在洞穴内回盪。
神兽打了个呵欠，化成了盘脚而坐的大孩子，慵懒回答：＂雪冽的。＂
＂雪冽？好像听过。＂十分耳熟的音节，或许小路幼时听过，时隔多年，早记不得了。
＂也是家人，你小时候见过的。＂凛盯着小路手里拿的书，问：＂什么书？＂
＂不知道，娘给的。＂小路将书递给凛。
那是本旧书，外皮有点儿破损，内页还能翻阅，凛翻了几页，一团迷乱，不知写的什么，又将书本还给小路，从实道：＂我不识字，你用说的。＂
小路试探着问：＂那你学吗？字。＂
凛想了会儿，点头，换来小路展颜欢笑，以及一个要求：＂那你告诉我天界的事。＂
那天开始，他们一起研究如何从天地万物之间，汲取肉眼瞧不见的灵气，并将灵气化为灵力以供己用。偶尔他们也一块儿玩耍，凛时而化为人样，时而以豹子原样和他扑打一处，小路真心喜欢现在的生活，凛虽然不是凡人，却是唯一救过他，真心待他好的，对比莫宅那一群大人孩子，以及住在莫家大宅那些日子的孤单和寂寞，现在的他更开心。
像这样单纯生活在镇玉湖畔，小路心情愉悦，有时和豹子相互追逐，扑打嬉戏，有时与凛一起漫步山林。他们经常躲在石洞天看日出，天气晴朗时一块儿到某座山头远眺湖景，过得惬意顺心，凛为了学习凡人的咬字和捲舌音，时常目不转睛盯着小路说话，这种时候，小路总是特别得意，作为交换，凛告诉小路许多天界和神族的事，以及这些年所见所闻。
莫以贤住在湖畔小屋的这段时日，凛一步也没有靠近过小屋，小路有时候能察觉到身后父亲跟随的迹象，心中愈发不安。他几乎可以确定，爹是想找到凛在何处，联系宗族子弟前来猎捕，碍于娘亲绝对不允许，爹没有光明正大拦阻他，只装作观察儿子之态。
＂这段时间，我总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凛，你答应我，若是莫家来了人，你一定要待在山上，千万别轻易下山，无论发生什么。＂一片山岩石缝中，有能力找出神兽的凡人几乎不存在，除了小路，没有谁能目视灵力，凛在山岩之中非常安全。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近半年，莫以贤拿将来作为理由，欲将小路带回莫家学习修道。
＂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不该被神兽所害，迷失心智。＂莫以贤刻意提起神兽，为的是从仙子水肖口中探得消息。
＂凡人无论多大年纪，都不该多馀惦记，迷失心智不是被谁所害，是人心不足。＂她小心斟酌用词，半句不提神兽，只道人心。
关于读书识字的论点，水肖不反对，儿子作为凡人，确实有凡人顾虑在，但神兽被天规约束，同仙子一般，伤害不了凡人，且凛与小路之间立下灵契，有主从关系，凛必然听从小路之意，她了然于心，而莫家那些修行者以贪婪目光看待神兽，这一点她更加明白。
莫以贤状似担忧地问：＂你明知那只神兽有迷惑人心之能，为何宁可见亲儿失足？＂
何来失足之说？小路自幼聪慧，更胜莫家人，他比谁都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水肖不愿过多提及神兽一事，摇了摇头，轻声道：＂小路若是愿意同你回莫家，我绝不阻拦。＂
水肖是倾慕莫以贤的，倘若可以，她希望给予心上人一切，只是与凛共同经历两百多年的风雨患难，情份毕竟不一般，除非事关小路安危，否则她永远也不愿二择一。
然而这么一天还是来临了，莫家祖爷莫立文终是被爱女莫以函说动，父女领着五十多个莫家子弟大老远乘马车颠簸进山。进山里那一日，被五座山的迷障给挡在了山道外头，进不去五山环绕的镇玉湖。然而莫家也不全是草包神棍假道士，至少莫家祖爹怀有异能，亦有几名宗亲子弟生来得天独厚，拥有灵力，已然修得祖爷口中所谓术法，有实际破除迷障之能。
在几位术法修行出色的子弟开路下，莫家一行人与马车，浩浩荡荡闯进山林小道，寻至凡人难以迄及的镇玉湖畔。
＂爹，以函，你们来了。＂莫以贤待养父向来尊敬有加，如今祖爷莫立文亲临，这一趟，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无功而返，便将所有神兽可能的去处逐一相告。
为了捉住神兽，凡人深入镇玉湖畔的五座山，满山遍野地设下术法陷阱，大肆搜查神兽出没之地，意欲捕之献给皇家宫观炼制丹药，而要布满一座山的陷阱需要整整一日，莫家出行的子弟全数投入于术法陷阱的设置，一共耗时五日，严密布置。
＂神兽来自天界，凡人妄动，是会得罪神族的。＂水肖企图以天界吓阻莫家道修，然信仰与修行皆不同，道修以三清圣祖为尊，才不管天界神族什么玩意儿，因权财而迷失心窍的莫家人压根儿听不进，满心满眼唯有捕捉献祭，以图换得一官半职。
＂闭嘴吧你，什么守湖仙子，专坏人好事。＂莫子怀的娘，莫以函满嘴讥讽道：＂仙物，你给不起，神兽，你不愿给。没本事为莫家带来好处，你就闭嘴当你的摆饰，少添乱。＂
莫家拉进二十多辆马车，一辆辆邻近卸下，放开马儿，由着去吃草。在拉车轴底下架实木桩，固定后头拉的轻便屋棚，当作莫家人夜里的睡床。另外还搭了棚，用来吃穿洗嗽，使得着的器具都先卸下，烹煮野炊不成问题，甚至架了沐浴的棚和烧火的柴，看着是要待上一段时日。
＂祖爷，咱们卸下货和行李，就地拉帐搭营，看样子得住上不少天，我给您安排得舒适点。＂说话的是莫以棠，他随旁系的爷爷莫立昭一同前来，意欲捉捕神兽。这回有了莫以贤提供明确情报，他们对于捉住神兽这件事是稳操胜算的。
祖爷莫立文瞟了莫以棠一眼，话中有话道：＂费这心力，不如想想如何捕捉，这可不是单单为我求的，我都这把年纪了，想看见的，不就是你们一个个入朝为官吗？想想仕途，想想神兽能带给你们多少好处。＂
＂可是祖爷，＂莫以棠最是心直口快，不加以修饰地问：＂我们就算把神兽献给宫观去炼丹，那祖爷的师父又如何能帮上莫家？进宫当官，那是圣上才能决定的事啊！＂
＂笨孙！＂祖爷莫立文的弟弟莫立昭听了方才的话，忍不住教训孙子道：＂你不明白当今圣上有多么希望子嗣丰裕、长生不老，假使得到神兽炼丹，那长生不老就不再是癡人说梦。圣上得了长生不老仙丹，定是要大大封赏的。届时咱们莫家功不可没，讨个登朝为官的赏赐，日后莫家依傍官僚营生更加稳固，这才是顺风顺水的前景。＂
＂那传说中的仙物就算了？＂莫以棠又提起另一个兴许会引发争执的话题。
＂仙物不是你该上心的，少说两句。＂莫以贤刚为他们安顿好居住的营帐和车棚，一到祖爷身边，就听见莫以棠问了傻话。好东西难道有人嫌多？能取一样是一样，何来猎得神兽便放弃仙物的道理？
＂你少自以为是，怎么？守湖仙子愿意背叛她的天界，把她守护的仙物送给你这心爱之人？＂莫以棠不甘落于下风，刻意挑刺。所谓仙物来自天界，是神仙使用的器物，而其中一样名唤如意玉，据说被镇压在镇玉湖底下，守湖仙子职责所在，正是守备那块仙物如意玉。
＂祸从口出，慎言。＂莫以贤故作优雅从容地笑了，同时语出惊人：＂传说中的三样仙物，迟早有一天都会到我手里，镇玉湖底下的那块如意玉也不例外。＂
祖爷莫立文听了莫以贤这话，讚赏地连连点头，他相中的养子果然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