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012竟是迎面扑来
再次回到镇玉湖，小路虚岁十三，足岁十二多一些，身体康健，不遗半分丹毒。
＂娘，小路回来了。＂他欣喜地拉起娘亲的手，讚美撒娇，甜言蜜语的，哄得水肖连连掩嘴轻笑，止不住的欣喜。＂娘还是这般年轻貌美，不添半点岁月，跟刚分别那会儿一点儿没差，不愧为天仙美人，天界来的仙子。＂
＂肯定是美得卓绝出色，教别的仙子眼红，才不得不落下凡来避风头的。＂算不上夸大，娘亲的外貌一如当年，青春美色半分不减。
幼时听莫家人说起娘，皆以仙子作为敬畏理由，小路曾以为那是讚誉，后来渐渐明白，仙子指的是身份，可是明了归明了，时隔四年才有了切身感悟，仙身果真不受人间岁月影响。小路一句接一句，讚得欢愉，一不小心把爹忘在一旁。
＂可麻烦了，这些年我大了许多，站在娘身边，不知情的都不信我是儿子呐，大伯大婶看见了还得问，小夥子，你家姐儿谈亲了没啊？＂
这孩子身量高了许多，面容精神，耍嘴皮的能耐也增长，不晓得哪里学来的轻浮调子，水肖瞪了儿子一眼，笑骂：＂贫嘴！＂
＂娘误解了，不是贫嘴是多嘴，我说全是大实话。＂小路还想继续讚颂，被亲爹冷冷扫了一眼，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倖倖然闭上了嘴。
这回莫以贤同行，同住镇玉湖，向水肖承诺会和儿子一起待上半年，这一日是水肖四年来最欢欣的一天，思念的丈夫和孩子回到身边来，一家团聚。
母子俩均不知莫以贤回来镇玉湖小住的目的，他暗中观察小路，认真思考莫以函提过神兽一事。小路曾经说溜嘴，对一群孩子提及朋友，然而这深山里除了守湖仙子，没有一丁半点凡人踪迹，那所谓的朋友要不是妖魔精怪，便可能是天界神兽。莫以函要求他观察仔细，确认是何物，倘若真是神兽，让他立即与宗族联系，她会详加说明，请父亲带领莫氏子弟进山捉捕。
小路与娘叙了旧，把时间留给分别多年的父母，自个儿跑出屋子，先去瞧了湖畔桃树林，没有熟悉的影子，又想了想，以往爹回到镇玉湖来，凛从不在小屋现身，似乎大老远就感知到了，老早躲进山林里头去。
山可是有五座的，从何处找起？小路仅犹豫一瞬，不愿花费时间多想，拔足往山的方向寻，一面奔跑，口中一面小声呼喊着凛：＂我回来了，凛，你在哪儿？＂
找着找着，已经找到小竹林里，小路找起凛来丝毫不显焦躁，他嘴角扬起，笑得开怀，似乎找的友人正与他玩耍。竹身随风摇摆，放眼成片深绿，竹叶沙沙作响，一人一豹，一寻一藏，时间没有划出凡人与神兽的界线来，况且灵契尚在，小路有绝佳把握找到凛，即使竹林茂密，除了竹影外，半只小兽影儿也没瞧见。
离开湖畔小屋已有一小段距离，小路仍然不敢大声喊，沿途寻找，口中全是轻声气音呼唤，好似他寻找的是什么灵敏猛兽，耳朵灵巧得能听见百八十里的声音。
＂我回来了，凛，你这些年可有成长？不会还是一样小吧？＂小路遍寻不着却没有气馁，重复一次次，对着无人竹林轻言：＂没长大不打紧的，让我见见你。＂
猛地一道白影窜出，急停于小路面前，一头全身雪白，其中点缀银灰斑纹的豹子，不知从哪个角落跃出，蓦然落地，微微弯屈后脚蹲伏，两耳后转下压，短须竖起朝前，强健有力的前爪微微抬起，看似欲扑向侵入者，眼睛眨也不眨，大大圆睁浅蓝色眼珠盯视来人，警告意味浓厚。
神兽体型比山鹿长出半截，兽身毛色如雪底绣上谜样纹路，尾巴长过身躯，摆动范围广阔，纯白毛色部份夺目，既凶猛又迷人，气势强盛得不容忽视，头颅仍然混圆，看起来体型还能再大些，姿态中却已然显现出对敌手的狠厉，暗暗透着不容轻忽的威慑气势，在这寻常竹林间，威压世间万兽。
看见这划面，小路不吝讚道：＂好美的毛色啊！＂
凶猛豹子突然现身，小路毫不畏惧，反而惊喜地展露笑颜，眉开眼笑地迎上前去，无视那一双蓝眼示警的瞪视，边跑上前，边张开了双臂，在豹子正前方三步停下身来，维持张开胳膊，不设防坦露胸腹的姿势，眨了眨眼睛，唤道：＂凛？＂
眼前的不是小豹子，是只大豹子，小路惊叹：＂长大了？凛你真的长大了！＂
小路直想摸摸记忆中柔软的毛，但数年不见，他和凛都不是童年模样了，不好轻举妄动，一兽一人，彼此维持对峙姿态，你不动我不动，脚步不移。良久，直到凶猛豹子瞇起眼来，后脚一蹬，整个身躯如离弦之箭，速度惊人地扑向小路。
一瞬间，小路感觉思绪凝滞，心跳停止，豹子动作灵敏矫捷，速度奇快，他来不及后退，就见白色腹毛已然腾空而起，猛地放大，遮天蔽日，竟是迎面扑来。
忽地被扑倒于地，仰面朝天，小路有生以来初次吓住了，狠狠吐出胸口窒瘀之气。不能怪他反应过烈，实在是凛的举动出乎预料，幼时从未与他这般亲近，约莫是分别得久了，想念他了？小路缓缓收拢张开的臂膀，正好揽住上方豹身，他大着胆子轻抚豹的背脊，顺着背毛一路摸到尾巴毛上去，手触细柔绵软的皮毛，小路讚叹不已：＂凛啊，你这毛太好摸了，蓬松细柔，绵滑顺手，以后脱毛，能不能留下来给我？＂
豹子以头顶毛拱起小路下巴，轻轻蹭了蹭，小路觉得脖子被骚得奇痒，笑出声来，笑了一会儿，想起临行前爹的探究目光，连忙压低笑声，继续用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顺毛抚摸豹的背毛，悄声说：＂我爹来镇玉湖小住，这阵子，凛别回小屋了，危险。＂
豹子舒服地瞇起了眼，乖顺地趴在小路身上不起来。
＂凛，你这些年好吗？＂豹子昂首，以腮边软毛蹭蹭莫离路脸颊当作回应。
小路重重揉了几下豹子头颅，轻声诉说：＂你不知道，爹带我回莫家这些年，我多么想念你和娘，担心娘独自一人孤伶伶，担忧你被猎户的陷阱困住，当成猎物给卖去巿集，也害怕我那些叔伯们发现你，娘亲保不住你，愁得我连觉都睡不踏实，差点长不大就死了。＂
听了小路的话，凛疑似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小路似是明白豹子这一眼的不悦，又补充道：＂猎户的陷阱倒还好，你是能挣脱的，可我真怕你被我那些叔伯们发现。＂
小路说完，伸手拍拍豹的背脊，状似松了口气。
＂年节三日祭祀，宗亲无论嫡系旁支，进门媳妇无一缺席，只娘奉天命不得擅自离开湖畔，年年祭祀，娘亲都没能回莫宅，宗亲们早就对此颇有微词，我真怕他们忍不住发难，越山闯进镇玉湖来。＂
小路以手掌揉搓上方毛茸茸的头颅，忧心忡忡道：＂他们是拿娘没办法的，但你在，定会将气出在你身上，何况皇室帝王喜好丹药，你若被发现，那就麻烦了。我怕祖爷会为难娘亲，叔伯们又火上添油，娘一时护你不住，我也保不下你，可怎么办才好？＂
豹子拉下眼角，似乎想摆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又碍于嘴部可以活动的范围不似人的灵敏，开阖几下，没能如愿表达内心情绪，无奈之下，只得化作凡人模样。眨眼间，豹子变成了孩子，趴伏在小路身上。孩子以手撑地，退开一步，坐起身来，撇了下嘴角，以示轻蔑。
＂我不弱小了，不怕那些凡人！＂
是凛长成大孩子的模样，亲眼瞧见豹身化作人身，这还是初次，小路伸手捏捏凛柔嫩的脸颊肉，另一只手绕到后方，替凛梳理滑溜溜、散置的头发。
＂可天规约束，神兽不得伤人，万一他们欺侮你，你又不能还手。＂从前也并非凛怕凡人，一直都是碍于天规，不能出手自保，才使得凡人肆无忌惮，胆敢大举捕捉神兽。
＂我不能出手，还躲不起吗？＂凛轻哼一声，傲骨的模样令人莞尔。
＂是啊，凛那么厉害，真心想躲，谁也找不着。＂小路替他将散发束起。
凛扬起下巴，微瞇起眼，盯了小路一会儿，满意回答：＂明白就好。＂
四年不见，凛说话顺溜许多，小路讚道：＂说话也麻利了，是为我学的？＂
凛撇开脸，张口便否认：＂不是！＂
＂哦，原来不是。＂小路有一点儿失落，很快又振作起来，问：＂对了，凛，我想问你，为什么凡人身躯内部有黄光？＂
听了他的疑问，凛面容上也满是疑惑，小路定定瞧着神兽之躯，慢条斯理的说：＂我这趟回来镇玉湖才发现的，娘是金光点点，凛身体内满是耀眼金光，亮得能闪瞎人眼，凡人体内不同，有的全是黄色，有明黄有暗黄，总归是黄。那究竟是什么？凛知道吗？＂
＂我没看见。＂凛垂首扫了自己一眼，又抬头问：＂你看你自身呢？＂
小路这才想起，对呀，他怎么没瞧过自己呢？低头看了看双掌，又瞧瞧自己全身上下，不禁瞠目结舌，迟疑地回答：＂也是亮闪闪的金色。＂
凛偏头想了想，猜测道：＂会不会，你能看见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