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006他们想把你娘做成仙丹
在人间,仙子使用灵力本就受限,稍稍拖延凡人的行动还成,倘若真对凡人使招式,惊动了雷神,后果可就糟糕透顶,一道落雷能把仙子劈没了,因此水肖不敢轻举妄动,即使着急儿子落入凡人手里。
也是出乎意想,若只是一个村民抓住了小路,水肖尚能以灵力引开凡人注目,为儿子制造脱身机会,一旦村民们同仇敌慨却是不同凡响,其他村民都默许了老吴的行为,一致团结对外,逼得水肖进退两难,只得软下语气相求:"请诸位看在那只精怪是我们家另一个孩子捉来的份上,别同这贫嘴孩子计较。
"哼,谁晓得,说不好那怪物还是你们带来的,在这演了场戏,想骗取仙丹。"老吴上下瞟了水肖几眼,轻蔑神色展露无遗。
看来凛和那木头精怪已经离了周遭村民一段距离,小路挣扎两下,没挣脱,老实地不动了,将手中瓷瓶往前推,一脸嫌弃道:"给,我娘已经生了我,要你们的仙丹做啥,瓶子在这,快拿走,你们那什么仙丹我闻过,一股潮木和虫子味道。"
闻言,张家媳妇立刻接过瓷瓶凑近鼻端闻,嗅不到什么,疑惑地摇了摇头,表示没有特别的,安静了好一会儿的村长见状,拍了拍老吴臂膀,使了个眼色。老吴见了没二话,飞快将小路放到地面上,手却抓得更紧了。
"小路!"水肖想上前拉回自己孩子,村长却先跨出一大步,挡在小路面前,笑了笑,对水肖客气的说:"李家媳妇虽然是外村来的,到底也是嫁进了咱村,她说你们住在山里头那湖的边上,可是真的?"
"真的,真的。"听了问话,抢在水肖开口前答腔的,正是那碎嘴的李大婶,显然才赶到,这会儿刚听见老吴问话,大婶的嗓音响起:"祖上传说过,那湖边有位守湖的仙子,还有一只天上来的神兽。虽然咱们平时都找不到往山里头的路,可城镇里修道的那些人也在找,有几次派了人往山里头闯,还是我给指的路,绝对错不了,祖先传下来的话肯定是真的"
老吴不耐烦了,打断道:"李家婆娘,废话少点。"
"啧!你个老不死的吴老头,嫌命长呐,敢抢我的话"
李家大婶骂起人来没完,连村长都招架不住,张大鸭妻子受村民们眼神指示,被众人推出去当阻止李大婶的倒楣鬼,她苦着脸道:"大婶,都是同村,祖先传的那些,咱们谁不清楚,您还是让村长说吧。"
"你个过河拆桥的,忘记当初谁帮的你,要不是我,你回娘家借钱也买不到生子丹"
村长见李大婶要没完没了,干脆话头一转,提醒道:"还救不救李大郎了?"
这话比什么都管用,李大婶立刻住了嘴,村长满意了,点点头,对着水肖继续道:"这么说吧少夫人,你们既然是从山里头那湖边来的,绝对知道传说中的守湖仙子与神兽,咱们这村里附近就没有不知道的,你们脱离不了干系,我不管你们见没见过仙子或神兽,总之,这话多的孩子有个道修的爹总错不了,治疗李大郎和张大鸭的治子,少夫人一定晓得,是吧?"
摆明了威胁来着,水肖怔了下,本是存着救人心思来的,没想到会遇上山土匪一样的村人,事情到了这地步,她不治都不行。水肖长长叹了口气,不晓得凡人生生受了灵力会如何,奈何受制于人,只得答应下来:"那便试试。"
"娘"这些人欺负娘,小路挣不脱老吴紧抓他肩膀的铁掌,心里怏怏不乐。长到这年纪,初次遇见关于人的糟心事,爹是人,他也是人,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人还要这么欺负人?
水肖瞧了孩子一眼,不再多说,默默来到手足发黑的张大鸭床边,缓缓催动体内不多的灵力,轻轻触碰泛黑的手背皮肤,将凡人肉眼不得见的灵力,一点一滴送到相触之处。好一会儿,众人紧盯不放,发现病人没有明显转好,脸上都浮现轻蔑之意,也有几个人口出恶言嘲讽,直到发黑的手褪色到目力可察觉,张大鸭的妻子惊呼出声,众人才纷纷改了口,连称神奇。
"看呐,嫁了修道人不但沾光,还学来天大本事,发黑也能治好,黑的都转白了。"瞧热闹的村妇交头接耳,面露羨色。
确实转白了,却不是一般人略微偏黄的白,凡人之躯果然承受不住灵力压迫,异常的黑褪下,替代的,是生命力虚弱的苍白。水肖额发边渗出汗水,给急的,一直想停下输出灵力的动作,可惜老吴在一边不断提醒她:孩子在我手里。
也不晓得愈来愈虚弱的张大鸭是不是回光返照,忽地眨动眼睛,转动脖颈,泛白的嘴唇开阖几下,喊了声:"水。"
众人大喜过望,连张大鸭新婚妻子都喜极而泣,掩住脸,抺去几滴泪水。
再治下去恐怕会直接断气,水肖见好就收,起身想讨回自己孩子,老吴抓着孩子退了两步,把小路拖开,李大婶接着扑上来,一把抱住水肖胳膊,放开了喊:"神仙娘子,你昨晚是怪我失敬,不愿治我儿子吧?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求你大人大量,别跟我这乡村妇人一般见识,救救我家大郎吧,求你了"
"不是这样,我"我根本没治好他。水肖想解开误会,村民没给她机会,村长催促接下来去李家。
"往这边,往这边。"李大婶一路说个不停,一会儿着急引路,一会儿跟老吴对骂。
她随村长一道往李大郎家去,好在老吴紧抓孩子,跟着也往李家走,虽然举动不善,至少没有伤害小路,水肖心头不安,但愿方才那李家人能撑得久一些。小路被拖着走,因为年纪小,个头也小,实际反抗没太大作用,几次都被老吴提起领子警告。
随之一同前往李家的村民不少,全是去瞧热闹,眼里都是满满的雀跃之情,差别只在年纪轻一点的比较掩饰不住,相对年长一些的,脸上是刻意压下的期待。这次耗时比刚才更久,情形不尽如人意,许久许久,李大郎也不见起色,枯瘦的躯体半点反应也无,手更是黑得不祥,更别提化作灰的脚了,肤色丝毫没有反白迹象。
由于仙子的灵力本就不如天界众神,在人间待得年月太久,缺乏灵草和灵果,失去的灵力一直补不回来,方才又耗损不少,水肖直发晕,李大婶新一波唠叨又开始,她被折腾得疲惫不堪,双眼一闭就睡了过去,失去神识前,耳边是孩子担忧的叫唤:"娘!"
小路被带到一间堆满木柴的屋子,门给锁上了,他用力扯了两下,打不开,抬脚踹了两下,疼,还是没打开,小路失落的跌坐在地,心想娘不知道怎么了。
"嗯?"柴堆深处有一灰色毛团动了动,本来盘着睡,似乎被这声音吵醒了,一眨眼变成了人的模样,也坐在地上,只是灰头土脸的,说话还咬字不清,凛道:"你搞,什么?"
见了熟悉的一双大眼睛,小路彻底瘫软,整个人躺平在地,也不管脏不脏,嘴里嘟嚷:"你才搞什么?我暗示你放走那条怪木头,又不是赶你走,你怎么也跟着走?你知道那些村人刚才怎么对娘吗?他们捉住我,威胁娘救那两条黑碳!"
他也不愿扔下水肖和莫离路,可是有灵契在,莫离路让他走,哪里违抗得了?全身灵力都沸腾叫嚣着要他走,不得已离开的凛为了等待,在村长住处找了间屋躲藏,哪里知道一觉醒来,莫名其妙被一通指责,很想反驳,说话又不灵便,凛结巴着:"我也,不想,是你"
"对,是我是我,都是我不好。"小路胡乱撒气,想起娘亲受自己连累,又一阵沮丧,问道:"凛,你说那些村人到底打算做什么?会不会伤害娘?"
以他两百多年来的遭遇猜测,事情多半不好,可莫离路还是个孩子,懂得人心不足未免受伤,凛没回答,只摇了摇头,像是否定,又像是回答不知道。一旁,有条木头迫不及待的接话道:"你怎么不问我呢?"
"哦,那你说那些村人想做什么?"小路随口一问,敷衍了事,没料到怪木头真给了答案。
"他们想把你娘卖给那些道士,做成丹药。"槁灰疡木万分认真,说着说着,突出的眼珠滑下两行水来。"槁灰疡木就是落在了道士手里,才被烧成圆圆的怪样,人们叫作丹药,道士又把我那些同伴卖给商舖,商舖再卖给其他人,我就是跟着同伴来的这村。"
原来怪木头会哭,小路听了它的话,惊讶反问:"你同伴被烧成丹药,还活着吗?"
"怎么可能!"槁灰疡木巴嗒掉着泪,或者因为没有鼻子,大哭也不妨碍说话:"当然都被烧透了!那群道士闯入精怪地,又抢聚灵珠,又到处捕捉精怪,口口声声说我们害人,我们连精怪地都没离开过,从未见过人,要怎么害?"
小路惊讶极了,他的生活单纯,一直住在湖水畔,相依的是娘,偶尔见到小豹子,除此之外就是偷溜进村镇才会见到人,也就那么几次,一只手能数完。他以为人都是热闹贪玩而已,待他不好,只因为他是外人,却不曾想居然有人可以做出烧杀掳掠之事,那些人被称为道士。
"那些臭道士一个劲儿胡说,又是除又是灭,伤害了好多精怪,捉了我的同伴,我一路追踪,跟到了他们聚集的宫观,亲眼看见那些道人把我同伴们扔进烧火的怪桶,叫炉鼎。我同伴叫得那一个惨,臭道士封盖,还关门,我只能在外头干着急,听着惨叫,救也救不了,他们就那样被火烤透了,做成圆圆的模样,被叫作丹药。你娘肯定也被捉走了吧?你也看见了,他们最爱那玩意儿,一直叫什么仙丹的,那明明就是我的同伴,都是槁灰疡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