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005到底你蠢还我蠢，怪物仙丹谁作怪
在场的村民全被声音吓了好大一跳，怪物啊，会说话的木头，不是怪物又是什么？！要是不开口说话，也看不出它裂开来的纹路是张嘴，就像把人的嘴巴扭直了长似的，竖直的一条裂隙，裂隙一开，里头居然还有牙？！吓人呐，牙齿用来做什么？！
这东西灰黑斑驳，不动倒有七分像枯木，差别是有了眼和嘴，也有近似手足的部分，这些并不让人反感，令人感到不悦的是表皮。都说品头论足，人莫名重视外貌，看怪物的眼光也不出例外。这木头表面几个溃烂处，溃烂的表皮中心陷入像个凹洞，烂开来的洞里，生了好几条不知道有多长的虫，不分首尾缠绕在一起，不住扭动，而那种烂开来的凹洞不只一处，一眼看去就有十多个，一个个烂坑，一团团蠕动的长虫，那是被虫蛀掉的一条柴，多数人都不会喜欢。
小路瞧得目不转睛，短短时间内见识了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有动物变成人的模样，还有变不成人的木头，直接长了眼睛和嘴巴的，那么鼻子呢？被忽略了？他向前踏了一步，方便看得更仔细些，可惜这条木头确实没有鼻子，于是小路问了：＂槁灰疡木，这是你的名字？你怎么长了牙齿却不长鼻子呢？＂
＂啊？！＂槁灰疡木愣住，它刚才不是喊冤了吗？按之前的惯例来，人族应该尖叫着跑开来才对呀，这小个头毛孩胆子倒是肥，竟然不怕它？
村民起先感到害怕，反应都是后退，要不了多久又适应了恐惧，感觉换成了恶心，谁也不想离那玩意儿近一些，但在小路问了一句类似玩笑的问题后，村民立刻镇定下来，瞧这东西体型不比人大，行动似乎也不甚灵活，被一个孩子拖着走，瞧着似乎挺弱小，就算是怪物，应该也造不成太大伤害，这么一想，村民胆子跟着大了起来，展现出人特有的恃强凌弱的本性，以村长为首，骂道：＂一定是你这怪物害的，把李家儿子弄瘫了，现在又来害张家的。＂
＂就是，肯定是你这恶心东西搞的鬼！＂张大鸭家的媳妇附和道。
＂怪物！长成这样，就知道不安好心！＂来村长家通报的村民如是说。
槁灰疡木委屈了，它就是寻找着同伴微弱气息来的这村，才刚踏进村口没多久，先是被天界的发现了，逃跑不成，打输再被捉住，接着被围观，又被指责谩骂。一连串的发展简直莫名其妙，它又没招惹凡人，以往精怪来到人间界都挺威风的，开口说话能吓得凡人吱哇乱叫，再不济也能狠狠吓人一跳后逃跑，还真没有听说哪一个像它这般倒楣，落入天界的爪牙也就算了，连只会喳呼的凡人都敢指着它骂，想想不禁悲从中来，啜泣道：＂我都说了我是冤枉的，槁灰疡木就长这样，精怪多的是缺眼没嘴的，我就是有牙没鼻怎么了？不行吗？＂
＂哎，也不是非要有鼻子，我信你是冤枉的，别哭呀！＂小路见它是真心委屈，一双突眼吧嗒吧嗒掉眼泪，自觉说得过份了，伸手想搭上去拍拍，道歉安慰，可尚未来得及开口，伸过去的手就被一掌拍开，小路瞧了眼那捉住槁灰疡木的孩子，忍不住转头寻求倚靠：＂娘，他又打我了。＂
＂别胡闹。＂精怪这事有蹊跷之处，水肖没心思理会儿子顽皮，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神色认真地问：＂凛，你在哪儿发现它的？＂
＂村口。＂凛回答得很快，两个字说起来也不费力，他终于可以为这难得的成就开心一下。
他才没想胡闹呢，瞅着这个为自己熬过灵草汤药，有着一双大眼睛的孩子，蓦然灵光一闪，想起那一对混圆的浅蓝眸子，小路激动地说：＂凛？你的名字也是凛？跟你说啊，我家有一只小豹子，名字和你一样呐，他就喜欢装威风，平时对我爱搭不理的，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不只这样，我娘说过，他两百年来都长一样，我出生前是幼崽，我现在都八岁了，他还是那么点大，哈哈，你取了同一个名字，是不是也长不大啊？＂
＂水肖，他傻。＂凛以他那独特的艰难咬字方式，给了这么一句评价。
＂小路别皮，凛护你照看你，不该这么说话。＂水肖语气柔和，轻声斥责一句，待小路向凛道了歉，才又道：＂李家和张家的情况，我有所怀疑，小路替娘跑一趟，到李大婶家里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一模一样的瓷瓶。＂
水肖将手里的瓶子递给儿子，小路脚程快，动作也快，没一会儿，从李大郎床头枕木下，也找到了一般无二的瓷瓶，瓶里仙丹出自相同商舖不假。水肖请村长召集村人，请村人看看瓷瓶，确认吃下生子丹的除了那两个犯了病的，是否还有别的村民。
聚在一起确认仙丹的村民多少都有点不服气，一来是不满听从一个外村人指手划脚，另一方面，精怪都捉到了，这从哪儿都能看出来，绝绝对对就是怪物做的害人之举，那自称修修人之妻的女人不去对付精怪，反而来询问他们是不是吃了仙丹，这娘儿们行为真古怪，所以村人虽然卖村长面子都来了，态度却十足不配合。
＂喂，如果不是听说你儿子的爹是修道之人，我还懒得听你废话呢，你不去对付那怪物，把力气用在生子丹上，到底什么意图？该不是你也想要一瓶？＂村民老吴语带不善道。
＂就是，都说怪物捉到了，怎么不除掉？快消灭它呀！＂
＂说得好，除掉它，李家大儿子和老张的独子就有救啦！＂
村民纷纷附和，恳切表达希望看见怪物被除掉，小路皱起眉头张望一圈，不少村民脸上的表情都出卖了内心想法，带着点得意，更多的是期盼，神神鬼鬼，无论哪个，都能给枯燥乏味的日常带来一点调料，他们衷心盼望瞧一场热闹。小路也喜欢凑热闹，从前偷往村里跑，为的也是瞧些大人小孩的闹事，可他绝不希望见到谁遭遇不幸，哪怕对方不是人，是只精怪，于是出言阻止：＂胡说什么，随便除掉它，指不定所有人都得倒楣，应该对症下药才是。＂
＂你个屁点大的孩子懂什么！＂村民立刻群起攻之：＂啧！明明捉了只怪物，何必倒腾仙丹，快些弄死那怪东西，大家都安心。＂
这么不分清红皂白可不妙，小路转身面对村民们，将空着的一只手掌挪到身后，对着凛所在的方向悄悄挥了挥，也不敢回头去看凛和精怪，另一只抓着瓷瓶的手往村民眼前凑去，刻意高声反问：＂你们这些村里人是怎么回事？万一真是仙丹害人呢？看这瓶子密不透风，里头装的什么谁晓得，瞧瞧，都过来瞧瞧这瓷瓶，处处透着疑虑，是不是？＂
＂你懂个屁！＂村民啐道：＂仙丹可是李家大郎去大城镇谋事，遇到贵人指点才买到两瓶，那商舖卖的仙丹是修道真人炼的，李大郎回来卖了多高的价呐，金贵得很！＂
＂是啊，都说仙丹玄妙，求子生子，求男得男，有钱还不一定能买到，得先算缘合呐，算到合了才能掏钱的，人家舖子也不见得都开张，没一点门路还真别想。＂
＂你们外来的不懂，咱这村添男娃多给力，就可惜总生女娃多，唉，将来得嫁出门，多赔一笔嫁妆呐，谁不想生个男的？能干粗活，大了娶媳还添个人力活儿。＂
＂那是，仙丹虽说金贵，那也得买啊，砸锅卖铁筹够钱，一举得男多值当。＂
村人你一言我一语，当下讨论起生育男孩的好来，小路按捺住回头张望的心思，耐着性子听他们讚颂扯淡，每听一句心里都颇不舒坦，也不晓得凛是否明白他的暗示，又不敢回头去看，只能持续争论：＂谁知道那仙丹谁炼的，万一吃出人命来呢？＂
＂小路，别说了。＂再怎么争，那也是凡人俗事，来自天界的仙子水肖不愿多干涉，出言阻止儿子继续争辩，不料村民却跟个孩子较真起来了。
村妇张大鸭的妇媳苦口婆心地劝说：＂那是你还小，不懂得宁可信其有，等到将来大了你就明白，这世上很多事情玄得很，妙得很，不由得你不信，不嫁人不知道，尤其仙丹妙药，这种机缘呐，错过了一辈子后悔，求也求不来的，做人儿媳妇还能怎么着，回娘家筹钱都得买。＂
村民老吴就没有那么理智了，听到村外来人指手划脚，批评村里人的思想意见，不服地倚老卖老道：＂你个屁娃子啥也不懂，同你说话白费口水，就让老人家教教你，见了怪物不必多想，九成九是它作怪！＂
＂那是，依我说，除掉最好，所有人都放心。＂村民附和。
＂是啊是啊，别再说，咱快点灭了那怪物＂
言毕，大夥儿方才领悟过来，哪儿有怪物的影子呢？那什么灰什么木的，老早不知道消失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村民老吴首先发难，指着小路吼：＂你这小玩意儿，胆敢戏弄老头子我！找死呢你，把怪物给我藏哪里了？咬出来！＂
日出忙到日落的村人们，曾几何时得以遇上一回消灭怪物的热闹事，头回凑巧聚齐了村里人，就打算趁机举行消灭仪式，讨个吉利。谁知道几个村外人这么不识好歹，一会儿质疑仙丹，一会儿放跑怪物，要说不是跟怪物同一夥的，谁信？
＂交出来！＂老吴率先动了手，拎起年幼孩子的后衣领，一把举起，高高离开地面。
＂小路！＂水肖立刻变了脸色，请求道：＂这位伯父，有话好说，放开我家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