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禁足
深夜, 月明星稀。
一架马车停在永康门前。守将行至车旁,内里的人并不露面,只驾车的人自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守卫看过, 拜道:“太子殿下此时出宫所为何事?”
“这你不必管,”驾车人兀自执起马鞭, “有何事你明日自去报皇上。”
星夜开宫门,于礼不合。见那人犹在迟疑地望着紧闭的车帘, 他脸色一变:“怎么?还要太子爷亲自下车求你不成?我们爷是奉皇上急令出宫, 若是晚了你担待得起吗?速去开门!”
守将被他一喝,犹豫片刻,还是吩咐手下放行。马车疾行,一路出了恒都。西城门外走了三四里,有数十个铁骑沉默着跟上来。车中之人方揭开帘子, 往外望了一眼。
“快三更了。”那人说道。
“是, 公主,”驾车人回,“四更之前我们可以赶到。”
公主落下车帘, 随口说:“迟了又如何?”
话音刚落, 车厢内就传来一声忍耐已久的抱怨:“就是!符吉,你是急死鬼托生的!看不见路不平吗?”
公主听得笑了:“是呢。别颠着我们西西将军。”
马车的速度略慢了些, 西西叹口气:“总算是出来了。我都忘了坐马车是什么滋味儿了。”
“两月多而已,”玉河摇头, “你未免太过夸张。”
“才两月吗?”后者一怔,“我感觉我们已经在宫里待了半年了, ”她叹口气,“但愿此次会见孝章皇后能有些用处。”
玉河不语,只是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手上的小玩意儿。过了一会儿, 她问道:“周国那边可有消息了?”
“钦差大约就这几日到。也不知来的会是谁?”
“是谁倒无所谓,”她皱眉,“只是说了让他们路上拖慢些,怎么现在就到?”
西西无奈地叹口气:“谁知道?这些日子外头那些人盯得紧得很,我们的人实在伸不开手脚去联络周人,霍大人那边也在忙着查赈灾的事,无暇管其它的。”
玉河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到了四更,马车在江边停下来。下车便可远远望见对岸宫殿灯还未熄,隐在夜雾当中。水畔已经有人备好船等着,玉河一行人走上去,乘舟到了宫门口,大部分的禁卫被留在外头,只有十几人随她入内。
宫内的侍者提着灯将他们引进去,到了孝章皇后的居所,又有十人止步院外。玉河与西西在内的几个女侍卫进门,穿过繁复的花丛假山,进入殿内。此时,宫殿主人已经在屏风后的坐塌上等着。她以手扶额,靠在榻上小憩,两个侍女则小心翼翼地在旁扇着风。
听见玉河抵达,那人凤眼张开,坐直身子,似笑非笑道:“别来无恙,长公主。”
玉河不紧不慢地在她对面落座,问:“伯母可安好?”
“托公主的福,好极了。”
自北央君进恒都即位之后,先帝的皇后便搬离了皇宫,移居行宫,两个皇子亦被派往封地。如今已然五年有余。
玉河扬唇:“伯母取笑我。”
孝章摇摇头:“只是没有想到长公主也有这么一天。作为长辈,这让我说你好,还是不说你好呢?”
“洗耳恭听伯母教训。”
“人各有志,公主平日里的风流做派轮不到我多嘴。可与俗世中人没有什么,强迫佛门中人破戒便是业孽了。即便你实在是想要佛门中人,寻常小和尚便罢,你偏要去染指那圣僧,”她语气故作诚恳,眼里分明有幸灾乐祸与嘲讽,“怎么长公主,那个和尚便如此美貌?这样让你欲罢不能?如今事情败露,皇家体面被你丢尽,判你禁足已经够轻了,你还指望我如何帮你?”
“伯母,夜已深了,我们实在不必再说这种无用的话,”玉河直了直身子,“一年前极乐怎么到我床上的伯母或许比我更清楚,本宫也只是来者不拒罢了。如今各地旱灾,百姓流离失所,净莲宗偏在这时发难,安的是什么心?”她看着她,“佛门无知,我们宗室不至于要跟着胡闹,自动根基罢。”
闻言,孝章坐正,冷笑道:“怎么好话都让长公主说了?莲花十三祖自小修行,慧根极高,难不成还是能他勾引的你?即便真是如此,一次便罢,一年都纠缠不清,却用一句‘来者不拒’带过,你自己听着难道不觉得荒谬?
再者,你也知道当下重中之重是灾情。你玷污净莲宗圣僧他们本已忍了,如今却忽然告上朝廷,还不是因为你想方设法阻挠他们救灾救民,生怕他们发展壮大,动摇你的高位。导致百姓流离失所的可不是净莲宗,而是你治下的朝廷无能,是你段玉河权欲熏心。先帝在位时,我朝从未有过如此严重的灾荒,如今宗室中人只上几个弹劾你的奏章就是胡闹,就是撼动根基,不知道还以为公主已经登上皇位了呢。再说,”她顿了顿,唇角嘲讽地扬起,“现在公主看净莲宗不顺眼了,殊不知他们能有如今之势又是因为谁?”
玉河静静地听完,并不为自己辩解。话已经说到这一步,表面太平已不必维持,她抿了口茶,好像突然想到什么:“西山君弱冠之礼似要到了。”
孝章神色一僵,却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我父皇春秋鼎盛,”玉河面上的笑容渐渐收敛,“难道,已经有人开始谋算他的皇位?”
作者有话要说: 净莲宗就是血猫案里朝露寺的佛宗,在周国是偏门,燕墟盛行。纯虚构宗派,教义等都是虚构,和现实中的佛教没有关系,如有雷同纯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