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台下还没表演的选手已经没有几个了，大部分有经纪公司的选手都已经表演完了，按照台本上的安排马上就要轮到个人练习生上台了。
杭樾耐心也被磨得差不多了，此时此刻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他已经在这个憋屈的选手席坐了十五个小时了，他真的很生气，生气到想退赛。
选管通知他去备场的时候他满脑子只有“老子不干了”的想法。
早上八点开场前他坐在选手席上的时候雄心勃勃，觉得自己一定要像十年前的盛皓宇一样征服全场！下午两点的时候他想不求炸场只求有个过得去的评级就好，晚上八点的时候他想着爱谁谁让他演完就行。
台上的选手已经接受完了点评正在感谢导师，杭樾快步走到上台口，随着发起人cue他声音，杭樾深吸一口气，大步走上台去。
整个舞台暗了下去，一束追光打在杭樾身上，他今天穿了一件宽大的白衬衫，随着空灵舒缓的前奏响起，杭樾开始了他的初舞台表演。
杭樾今天准备的节目是盛皓宇十年前初舞台表演的那一段，没有用后来制作成熟的音乐版本，他对《初心》的初版重新进行了编曲，让它更符合舞蹈的节奏，又对盛皓宇十年前的舞蹈进行了重新编排，那些在今天看来过时的部分和当时稍显累赘的动作被他一一去掉，留下精髓部分，又填入自己对这首歌的思考和理解，编成舞蹈加入到原本的表演之中。
杭樾跟盛皓宇并不是一个类型的表演者，当年的盛皓宇白瘦高挑，斯文禁欲，跳起舞来也显得神圣高洁。杭樾则是传统帅哥的样子，健康阳光，剑眉星目，身材高挑纤长但不瘦弱，反而看起来充满力量感，同样的一支舞，盛皓宇是空灵的精灵，杭樾则是英武的骑士。
音乐响起的那一刻，秦楼月就仿佛被拉回了十年前的选秀现场。
十年前他阴差阳错签进盛寰娱乐做练习生，又恰逢第一届男团选秀，稍微得到点风声的同届练习生都知道这是个多大的机会，一时间有人脉的找人脉，有背景的靠背景，纷纷削尖了脑袋往前钻，想要得到一个被公司推举进节目的机会。
秦楼月一没人脉二没背景，本来是没有这个机会的，他甚至名单公布之前都没听到任何选秀的消息，集训开始了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天大的机会砸中了。
刚进公司那会儿他是感激盛皓宇的，盛皓宇虽然跟他们一起吃一起睡一起训练，但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清楚，他是盛寰娱乐最大的股东盛岭东家的小儿子，是整个公司货真价实的太子爷。
但盛皓宇并没有什么少爷脾气，跟其他恃才傲物的同级比起来更是意外的好相处，大家都是竞争者，关系也就那样，秦楼月又不是特别会跟人交际，在一众练习生里时常被忽略，只有盛皓宇会时不时带他玩儿，大大咧咧没有心机的样子，见他吉他弹得好还经常追着他请教问题，秦楼月也愿意教他，最开始的时候，秦楼月是真的把盛皓宇当朋友的。
那届节目公司总共送了五个人进节目组，除了盛皓宇和他，还有三个唱跳综合实力都不错的新人，公司没有给过评选标准，不过秦楼月曾经听另外三个人私下讨论过，他们四个就是来给盛皓宇抬轿的，秦楼月长得漂亮，另外三个人综合实力强，无论是前期评级还是后期团战，都比较容易抱团，到时候公司再运作一把，多给盛皓宇争取一些镜头，即便不做票他也能出道。
即便如此秦楼月还是很感激盛皓宇，他想就算是给盛皓宇抬轿，为什么单单是他不是别人呢？公司里长得好看的练习生一抓一大把，他认为盛皓宇是要拉他一把的，因此在排初舞台的节目时格外卖力，他想他要做一片最漂亮的绿叶，送他的好朋友出道。
变故出现在进组的前一天，盛皓宇突然通知他们四个，他要进行solo表演，不跟他们组团评级了，他们四个只好紧急调整舞台走位，抓紧每一分一秒进行磨合，秦楼月很累，但他那时候是理解盛皓宇的选择的，盛皓宇选择solo，那就说明他是对舞台效果有把握的，solo的记忆点必然是高于团战的，秦楼月对此有羡慕，却没有嫉妒。
随着音乐渐缓渐轻，杭樾的动作定格在一个环抱自己的endingpose上，完成了他的整个表演。
现场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停滞，随后响起的是雷鸣般的掌声，整个节目录到凌晨，大多数人已经疲惫不堪了，但杭樾的表演仿佛一针强心剂，让现场的气氛又热烈起来。
秦楼月在掌声中回神，慢半拍的开始鼓掌。
随着整场灯光的亮起，他对着导师席深鞠一躬，起身的时候正好撇到秦楼月不情不愿慢半拍的鼓掌。
杭樾这回克制住了自己，只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台下的几位导师开始依次发言。
在杭樾看来，除秦楼月外的几位导师水平是真的不错的，无论是对前面十几个小时里的其他选手的点评还是现在对自己的点评，都算得上专业且诚恳，肯定了他改编再创作，也对他自觉磨合差点儿意思的地方提出了建议，虽然反应稍有夸张，但考虑到这毕竟是个综艺节目，为了节目效果也是可以理解的。
坐在秦楼月旁边的田澄羽把话筒递给秦楼月，秦楼月犹豫了一会儿，在客套一下和做自己之间摇摆不定。
这不是他的主场，他说的太直白太容易被恶剪，回头又给执着于骂他的观众朋友们增添新的素材。
商业吹捧脱口而出的前一秒，秦楼月看见台上的小朋友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屑，于是话在嘴里转了个弯儿，秦楼月毫不避讳的说道：“你比盛皓宇强，这首歌你改的思路是对的。”
无视现场的哗然和来自同事们的诧异眼神，秦楼月顿了顿，盯着杭樾继续说道：“我猜你准备的个人才艺展示也是唱这首歌？能唱几句听听吗？”
在秦楼月说第一句话时，杭樾的眼睛就已经钉在了他脸上，杭樾有点意外，他冲秦楼月翻白眼秦楼月应该是看见了的，但他居然没给自己穿小鞋，反而cue自己的才艺展示，虽然短短两句话就有一半是踩盛皓宇的，但秦楼月一向如此，倒也不奇怪。
杭樾准备的才艺展示确实是唱《初心》，他内心很想跟秦楼月较一下劲，但他已经困了，所以决定赶紧唱完以求早些收工。
音乐响起，杭樾的声音清澈中掺着微微的沙哑，是非常特别的少年音色，他的音准很好，声音也很有力量，细细听能听得出来技巧纯熟，但他并没有像一般歌手那样大段运用技巧，他大部分时间都是直着嗓子唱的，更加凸显那种莽撞少年无知无畏的情感。
是让秦楼月非常满意的表演。
一曲结束，秦楼月没有等其他导师先发言，他接着cue杭樾唱歌之前的发言继续道：“唱得也很好，你的歌声勇敢但不青涩，纯粹但不空灵，基本上表达出了这首歌的内涵。”
“秦老师您好像很了解《初心》这首歌，看起来比原唱还了解。”坐在导师席另一边的嘻哈歌手yushow忍不住出声，他在娱乐圈一直是直言不讳，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人设，自诩创作型歌手，本来就看不起秦楼月这种花瓶，此时听秦楼月字里行间都是对名次不如他发展却比他好太多的前队友的贬低，自然而然认为秦楼月就是嫉妒，于是忍不住阴阳怪气了起来。
秦楼月淡淡撇了一眼yushow的方向——没撇到，因为中间隔着三个人，只好收回视线，不紧不慢的说：“我不了解《初心》这首歌，但我了解盛皓宇这个人。”他的眼神有转向台上的杭樾，接着说：“你很棒，盛皓宇比不上你。”
“谢谢老师的肯定，我比不上前辈。”杭樾顿了一下接着说：“您也是。”
他为了比赛努力压制脾气了，但是失败了。
现场气氛因为他这一句夹枪带棒的嘲讽瞬间微妙起来，杭樾能感觉到其他导师和学员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瞥向秦楼月，“打起来”三个字仿佛具像化一般飘荡在场中。
杭樾做好了被这位花瓶导师嘲讽的准备。
出乎意料的是，秦楼月并没有像他想象的一样生气，而是很轻的“嗯”了一声，然后放下话筒不支声了。
直到坐在c位的许幻珍宣布他的评级为a，感谢他并开始cue下一个选手，杭樾都还沉浸在“他为什么不怼我”的问题中拔不出来。
下台前他忍不住再一次抬眼往导师席上看过去，然后他就又看到——
秦楼月笑了！
这是杭樾今天第二次看到他笑了，不是客套的假笑，不是面对镜头的程式化微笑，而是轻松地，温柔地低头浅笑。
像前不久他俩意外对视时一样。
孙文瑄快愁死了，她知道秦哥一直不爽前队友，而台上的少年一看就是秦哥前队友的粉丝，打从第一个音符响起的瞬间，孙文瑄就在心里疯狂祈祷，祈祷她秦哥千万要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不要再亲手给黑粉递刀子了。
但上天显然耳背，没有听到她心底的呐喊。
与之相对的是旁边节目导演眼中难以抑制的兴奋光芒——第一期的爆点这不就来了？
血雨腥风真是走到哪drama到哪！
孙文瑄默默收回想跟导演打商量的心思，打开手机开始联系她做网络营销的同学，事到如今指望要求节目组删掉这段是不可能了，她秦哥虽然出道时间长，目前热度也正高，但又不是真的大咖，甚至连团队都没有，人微言轻，导演不可能为了他们放过这么有争议的片段。
只能寄希望于到时候节目播了及时下点水军往真性情上引导了。
当然他们这小作坊流动资金也没多少，水军也买不起很多。
反正聊胜于无吧。
秦楼月不知道孙文瑄心里的算盘打得正响，可能知道了也不会在乎。
哦还是会在乎的，毕竟孙文瑄正打算花他的钱来干一件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的事。
全部选手都已经展示完了他们的初舞台，还有一个ending就可以结束录制了，他左手无聊得转着手中节目组专门设计的周边签字笔，右手托着腮，看似全神贯注实际上早已经神游天外。
此时此刻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终于结束了！
录制结束已经凌晨十二点半，秦楼月驳回了孙文瑄准备下水军的提议，无视她意图劝阻的话语，把她打发回酒店，大步往住宿区走去。
《荣耀之子》从这一季开始不再遵循以往的选秀规则，而是打破常规增加了全新的直播机制，初舞台提前两周进行评级录制，评级结束之后学员们进行为期两周的封闭训练，两周之后节目正式播出，同时，24小时全天直播平台开放。
这个直播当然不是学员们的吃喝拉撒事无巨细全方位直播，而是设置六个特定的直播训练室，训练室够大，不会发生练习生抢不到位置的情况，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镜头的公平性，练习生只要敢来，就一定会被观众看到，一定程度上避免了录播剪辑造成的人为屏蔽。
但这种全天候直播的镜头也十分容易暴露缺点，算是机会与风险并存。
除此之外，五位导师也将入住训练营，与练习生们同吃同住，并定期在训练室轮流值班，为练习生们答疑解惑。
秦楼月现在要回的就是节目组为他准备的训练营宿舍。
其实说是跟练习生们同吃同住，但导师们毕竟不像选手那么闲，每个人除了录制时间外都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节目组为了不影响导师们的工作，早在录制前就和各位老师的团队沟通好在训练营外的酒店给大家定套房，只是秦楼月秦楼月拒绝了。
他觉得住宿舍挺好，除了一帮小毛孩儿就是工作人员，没有陌生人打扰十分清净。
还能顺便回忆一下操|蛋的青葱岁月。
训练营总共占地六层，一层是食堂和健身房。二层三层分别是教室和练习室，四层五层是练习生宿舍，最顶层则是导师宿舍，与导师宿舍隔街相望的就是演播厅大楼，跟车程八分钟的酒店比起来，路程十分方便。
理论上来讲，六层应该只有秦楼月一个人住。
秦楼月上楼之后发现他的理论出了错。
杭樾很开心，除了极个别的关系户，练习生的宿舍分配是按照抽签来安排的，他十分幸运的躲过了四人间六人间和八人间抽到三人间，选中了六楼导师宿舍旁唯一一间学员宿舍，又十分幸运的在分组环节抽到了两个进组之后认识的还不错的兄弟。
众所周知，导师宿舍只是拍花絮的摆设，这也就意味着，整层楼只有他和他的室友三个人住，而且由于六楼是给导师们布置的，序厅还专门隔出来一大块茶歇区，供导师们放松休息，像一个巨大的客厅一样。
三个人住一整个大平层！
太爽了吧！
宿舍里室友在洗漱，杭樾从宿舍出来，窝在茶歇区软软的沙发里放空自己，他已经困过劲儿了，这会儿身体很累但脑子很兴奋，偏偏又无所事事，训练营也不让玩手机，只能复盘自己今天的表现，往常他给自己开脑内复盘会都是很顺利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出了差错老是集中不了精神，秦楼月跟他的对视和他下台时那低头一笑，一不留神就会跑出来抢走他的注意力。
杭樾：花瓶还挺有存在感。
他甩甩头想把那张脸从脑子里甩出去，复盘半天，每次都卡壳然后走神儿，他站起来打算回宿舍，一转身正好看见秦楼月登上最后一级台阶。
杭樾：“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