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日出
许琛在门口顿了顿，看见祁鹤从卧室里走出来，手里拿了个空杯子。
许琛抓抓头发：“还，还没睡啊？”
“嗯，”祁鹤抬起拿着杯子的手微微摇了摇：“喝水，你呢？”
许琛的肚子在此时恰到好处地响了一声，他摸着肚子尴尬笑笑：“我饿了。”
两个人迈着相同的步子往楼下走，祁鹤问：“给你买的面包是不是不够？”
许琛愣了愣，想起林焦给自己的面包，问：“是你让林焦给我面包的？”
“嗯。”
许琛抿抿嘴，觉得更尴尬了，嘴巴里胡乱说着：“我，我在长个子，一个面包当然不够了！”
祁鹤没有说话，两个人来到厨房，祁鹤去倒水喝，许琛则打开冰箱门翻了翻。
许琛家里的人都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为了在节省的同时又能让大家吃到口感新鲜的食物，韩阿姨每天都按照家里每个人的食量来买吃的，今天的食物今天吃完，明天一大早再去买新的，这样减少浪费。
现在冰箱里除了一些饮料，还有今天没吃完的几串葡萄和猕猴桃，再就是唐悦放在里面的螺蛳粉。
许琛以前没吃过螺蛳粉，只听人说过这东西很臭，但是很好吃，现在他的肚子快饿扁了，突然就很想尝一下这个闻着臭吃着香的东西。
这个需要起锅来煮，许琛活了十六年从来没动过厨房里的东西，现在也不想动，但是这么晚了也不好叫韩阿姨起来煮。
许琛拿出一包螺蛳粉和一串葡萄，回头的时候看到祁鹤喝完水正要不打一声招呼就回楼上。
“嘿，之前唐姨说了，你要给我做件事。”
许琛见祁鹤站着不动，又说：“你给我煮包粉吃吧，我，我不会煮。”
祁鹤没有做声，而是把水杯放到一边，接过许琛手里的那包螺蛳粉，开始起火。
许琛拿着葡萄，拖了个椅子坐在祁鹤边上，他还在想这葡萄今天怎么没吃完，塞了两个在嘴里，突然知道为什么了。
许琛邻居家的院子里种了一架葡萄，隔壁主人每年都会把葡萄分给周遭的邻居，但是，这些葡萄奇他妈的酸！
许琛的五官都快要扭曲在一起了，他抬头看到祁鹤在认真往锅里加水，揪了三颗葡萄，站起身来：“鹤仔，啊~”
祁鹤只是木然侧头，并没有张嘴，许琛手里的三颗葡萄只剩下一颗堵在祁鹤嘴边，另两颗正正好好掉进垃圾桶。
许琛捂着祁鹤的嘴：“啊~，很甜。”
祁鹤的嘴巴动了动，许琛以为他要张嘴吃，想往里塞一下，却碰到什么湿湿热热的东西，许琛身上激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本能的拿开了手。
“你干嘛？这个真的很甜。”
祁鹤微微歪头，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许琛却觉得他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小把戏。
“是酸的，中午阿宁吃过。”
“那你不告诉我是酸的？我还吃了两颗！”
“你也没问。”
许琛翻了个白眼，扫兴地走到冰箱前，又拿了个猕猴桃吃。
刚才下楼的时候许琛瞄了眼手机，还有不几分钟就十二点了，加上在楼下的这段时间，推测现在应该已经过十二点了。
过了十二点，就是祁鹤的生日。
许琛突然说：“鹤仔，生日快乐，你想要什么礼物？”
祁鹤在往锅里加料包，闻言愣了愣。
许琛本以为祁鹤不会说话了，没想到几秒钟之后，祁鹤说：“不，不了，我不过生日。”
许琛点点头，咬了咬嘴唇里的肉，说：“嗯，好，好。”
祁鹤把螺蛳粉盛好放在餐桌上，许琛拿起筷子又说：“一起吃吗？”
祁鹤站在他对面，摇摇头：“不了。”
许琛使劲吸了吸鼻子，觉得螺蛳粉也没那么臭，就是有点味道罢了，不至于像别人说的那么夸张。
他尝了一口，还挺好吃。
夜深人静，这是属于蟋蟀的狂想曲时间。
除了蟋蟀的声音，还有许琛嗦粉的声音。
祁鹤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去海边看日出吧。”
许琛的两个腮帮子被还没咽下去的粉撑得圆乎乎，他抬眼看着祁鹤，怔了怔，本来想逗他一下，让他叫声哥就跟他去，但又觉得现在不适合开玩笑，点头：“嗯。”
许琛觉得祁鹤这个人可真是奇怪，之前摔下筷子说不去海边的人是他，现在大半夜突然说要去海边看日出的也是他，男人就是这么善变吗？
回房间的时候，许琛突然停在门口：“明天叫我起床，我怕起不来。”
祁鹤语气决然：“定闹钟。”
“干嘛？叫我起床都不行吗？我可是要陪你去看日出啊！”
“你咬人。”
“老子什么时候咬人了？”
祁鹤抬了抬手腕，许琛看的一头雾水，刚想问什么意思，祁鹤已经回了房间。
许琛对着空气踹了一脚：“脑子有包啊你！”
许琛回房间再次洗漱过后，躺在床上定了十个四点左右的闹钟，他们家住在市中心，离海边比较远，这个季节想要看到海边的日出，需要在五点左右到达海边。
许琛不喜欢早起，但是今天祁鹤生日，他不想让祁鹤失望。
四点钟天还没亮，许琛隐约觉得有人在摇晃自己的身体，他想睡觉，一直哼哼唧唧的让那人别动，但那人还是在摇晃他，他皱起眉头，抱住那人的胳膊咬了一口。
“嘶，你是狗吗？”
许琛搂着那根胳膊翻了个身，接着就感觉后背贴上来一个人，那人撩着他脑后的发丝，又说：“起床了牡丹。”
许琛迷迷糊糊地，哼唧了几声，又睡过去了。
他身后的人叹了口气，撑起身子在他肩头咬了一口。
这一口虽然是隔着衣物咬的，但也让许琛感到钻心的疼，他猛地睁开眼睛，转过身子，看到祁鹤正在开他床头的灯。
许琛一只手搂着祁鹤的胳膊，另一只手去摸自己的肩膀，大叫：“你咬我干嘛？”
祁鹤坐在他床头，抽出被他抱着的胳膊，给他展示胳膊上的牙印：“你先咬我。”
许琛瘪着嘴翻了个白眼。
早上天有点凉，两个人穿着薄外套，骑着自行车往海边走。
到达海边时，东方已经有微微的亮光。
许琛和祁鹤坐在海滩周遭的矮墙上，看着远处海风卷起海浪，靠近海岸时浪花逐渐变小，最后轻轻拍打在岸边，留下一道水印，又渐渐消散，然后又是新的水印。
在海边看日出是需要碰运气的，运气好就能看到，运气不好就白来一趟，之前凌垚也是带着许琛来了几次才终于看到那么好看的日出。
不过祁鹤的运气好像不错，远处的海平面上朦朦的灰色正在渐渐消散，绚烂的霞光缓缓升起。
许琛打了个哈欠，两手撑在身后，无聊地踢着空气。
祁鹤望着远方即将露出全貌的半个太阳，嘴里突然冒出一句话：“我爸死在一片大海上。”
许琛愣住，两根腿僵硬的收回来，贴着矮墙，他好像知道祁鹤那时候为什么说不来海边了。
“嗯……”
“明天是他去世的第九年。”
许琛垂下头，沉默了一会儿，问：“叔叔是做什么的？”
“军人，海军。”
“嗯，”许琛点点头，又说：“叔叔很厉害。”
军人的使命就是保家卫国，为了守护国家可以牺牲自己，这是刻在每个军人骨子里的誓言。那些看似平淡无常的日夜，不知道是多少个英雄勇士拼了命才换来的。
许琛没有多问，只是突然觉得自己比祁鹤幸运一些。
凌垚去世在一个冬天，那个冬天是许琛陪着她度过的，在她吐出最后一口气之前，许琛还是紧紧攥着她的手。
许琛起码陪着凌垚到了最后一刻，起码在生日的时候许琛不用陷在失去亲人的痛苦里。
远处的太阳已越出海平面，带起一片无垠的霞光。
许琛痴痴地望着日出，说：“我妈以前喜欢带我来看日出。”
祁鹤微微侧头，看着许琛的侧脸，说：“你和你妈妈很像。”
许琛小时候把祁鹤当成最好的朋友，带他去楼上那间只属于自己的小屋，还给他看凌垚的照片，只是没想到他还记得凌垚的样子。
许琛侧头和祁鹤对视：“小时候她接我放学，别人也这么说，但我不知道哪里像。”
“眼睛，鼻子，嘴巴，一颦一笑。”
许琛笑了笑，两个人又开始沉默，各自望着太阳逐渐升上高空。
天光大亮，海边多了些人，今天是周末，不少人都来海边散步放松。
许琛和祁鹤在海边走了一会儿，看到许琛不停地打着哈欠，祁鹤提出了回家。
回到家，许琛吃了点东西，又窝进被子里睡了个回笼觉。
阳台的门没关，风把窗帘吹得鼓起一个大包，一阵刺耳的鸣笛声扰乱了许琛的梦。
许琛揉着眼睛走到阳台，看到司机杨叔在往车上提东西，祁鹤和唐悦两个人牵着祁宁的手。
许琛想也没想，喊道：“干嘛去啊？”
唐悦朝他挥手，笑道：“小琛醒啦，我们改了一下时间，今天回临源。”
许琛突然有点担心，他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只是手忙脚乱的跑下楼，站在祁鹤面前，他边喘边问：“还，还回来吗？”
祁鹤微微点头：“嗯。”
祁宁搂住许琛的腰，问：“大哥你跑那么急干嘛呀？”
许琛心底舒了一口气，笑着揉揉祁宁的脑袋，说：“我来送我的小崽子啊，哦对了——”
许琛看向唐悦，问：“唐姨，带阿宁回去会不会有事啊？”
唐悦说：“阿宁太久没回去了，得带他回去看看了，我准备好了药，而且我们明天晚上就回来了，不用太担心。”
许琛深吸了一口气，又说：“嗯，路上小心，我等你们回来。”
“好！先回去吧。”
许琛一直看着祁鹤他们上车，直到车子在前方拐角处消失不见才回到家里。
今天天气不错，许琛坐在阳台，晒着阳光看了一会儿小说，又想起那幅没有完成的神鹤少年的画。
他想把这幅画完成，于是又翻了几遍前文，专门看有描写神鹤少年样貌的片段，但越看他越觉得，其实身边有一个人很符合神鹤少年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