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6章 第二百七十九章
南王世子听到这话, 自然不敢再说什么,只是无比怀念叶孤城,倘若叶孤城现在也在这里,有他在身边保驾护航, 自己又何必害怕这些蛮不讲理的武夫。
又过得片刻, 城门忽然从里面打开,城内黑压压地站着许多人, 两队人马行列整齐, 站在两侧,中间站着十几人。
南王世子抬头看去,此刻晨光熹微, 东方天空虽已现出亮光,但城下有城墙挡光, 光线不甚明亮,他看不清楚这些人的模样, 却已看见自己身边的人群相耸动, 好些人低声说道:“贾珂和王怜花来了!”声音中有一分激动,两分惊愕, 余下的七分却全是恐惧。
南王世子也是脸色煞白,他虽然是来讨伐贾珂的,但他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对上贾珂, 一是此事大出意料之外, 是事到临头, 难免害怕,双腿竟然有些哆嗦。
阿朱伸手在他后背上轻轻一推,低声道:“快过去!他们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你出手的。”
南王世子听到这话,快要哭了, 说道:“以王怜花的武功,要想对我出手,又怎会让别人看出来?如果他离我有十几丈远,我突然暴毙身亡,难道还能把我的死怪罪到他的头上吗?”
阿朱笑道:“啊哟,你把他当成什么了?咱们这么多双眼睛一齐盯着他,他武功再高,也休想瞒过咱们。只不过咱们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同样也盯着你,咱们这么多人辛辛苦苦陪你来到京城,可容不得你临阵脱逃。”
南王世子默然无语,转身向城门走去,群雄纷纷给他让道,不过十几丈的距离,他竟好似踏荆棘而行,走的尤为艰难。
到得城下,就见两排士兵列队等候,盔甲鲜明,兵刃锋锐,贾珂和王怜花站在城门的正后方,身后站着文武百官。
南王世子在先帝在世之时,也不过是个世子,何曾有过这等待遇,不由手足无措,步伐慌乱,连走五步,五步都是同手同脚,第六步更是被衣服绊到,踉跄几步,才勉强站稳,抬起头时,已是满脸通红。
贾珂好似什么也没有看见,微笑道:“世子自己进来就好,身后这些人,还是不要带进来了。”
人丛中忽然有人怒喝:“路本来就是给人走的,这条路别人走得,我们为什么走不得?”
又有人阴阳怪气地道:“不是有人说这七天之内,凡是认为自己配得上做皇帝的人,都可以来京城自荐吗?某些人果然是沽名钓誉、假仁假义的伪君子,给自己立牌坊的时候义正言辞,真威胁到自己的皇位了,就把自己说过的话当成放过的屁,臭过就算完了!”
还有几个人大声嚷嚷:“我们偏要跟着进城!有本事就往我脖子上砍,眨一下眼睛,我跟你姓!”
王怜花忽然一声冷笑,笑声虽不响亮,却好似惊雷一般在众人耳中炸开。人丛中忽有六人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皆是脸色灰败,口含鲜血,身子摇摇晃晃,像是感到了极大的痛楚。
王怜花右手一招,文武百官中走出一人,锦衣玉饰,俊雅风流,却是金九龄。
金九龄走到王怜花身旁,王怜花道:“金总捕,这六人你可认得?”
金九龄道:“回王公子:右首这个身上一件黄袍,背负一个土黄包袱的人,是‘小煞神’孙三霸。他师父是从前的‘四大恶人’中排行老三的南海鳄神,他徒承师业,这些年来奸|淫掳掠,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四个月前,他路过扬州的史家镇,见镇上有几个女子生得貌美,便强占了她们的身子,离开镇子时,还将镇上一百来口人全都杀死了。”
贾珂冷笑道:“竟有此事。成大人,贺大人,许大人,汪大人,孙三霸欺辱妇女,草菅人命,按律应当如何惩处?”
贾珂点到的成大人是大理寺卿,贺大人是刑部尚书,许大人是左都御史,汪大人是右都御史,每逢重大案件,都由这四人一起审理。
这四人略一商量,成大人成海走了出来,说道:“回王爷:孙三霸此人罪大恶极,按律应当处以剐刑,家中女眷充军,男丁赐死。”
贾珂点了点头,说道:“此人恶贯满盈,纵是片下他一身肉来,也难以告慰所有在他手上丧命的亡魂,但早一刻杀了他,也好早一刻送他去阴曹地府向这些亡魂赎罪,现在便动手吧。”
当下就有两个身强体壮,披红挂彩的刽子手从人丛中走了出来。众人瞧见这两个刽子手,知道贾珂当众判罪,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一早就计划好的,纷纷慌了手脚。
阿朱虽然想要说动那些名门正派跟他们来京城造反,但这些名门正派能在江湖上立足数十年乃至数百年,自然十分清楚“明哲保身”这个道理,如何肯蹚浑水,纵使有灭绝师太做说客,最终也只说动了一些掌门死在西域,弟子群龙无首的门派跟着他们一起来京城,而这些门派也只占了很小一部分,更多的还是孙三霸这样草菅人命,见财眼开的邪魔外道。
这些人平日钟情于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哪个手上没有几十上百条人命,这时见贾珂和王怜花竟把他们当普通百姓对待,那两个刽子手已经向孙三霸走去,均想:“我也没比孙三霸好到哪去,他们现在拿下了孙三霸,下一个要拿下的人岂不就是我?”
当即有人喝道:“咱们别跟他们客气,直接冲上去!杀了他们,拥护南王做皇帝!”人丛中登时有七八十人响应:“咱们既是一起来的,就得一起回去,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孙三霸活剐了。”“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大家冲啊,咱们这么多人一起出手,不信不能将贾珂乱刀分尸了!”
南王世子霎时间脸色惨白,心想:“我带来的人这么做,我与反贼又有何异?”忙道:“不可!”只可惜他武功低微,没法用内力将声音远远传出去,这句话刚一出口,便被众人的声音盖住。
一时城外喊声大震,众人一拥而上,挤向城门,势如潮水。文武百官瞧见如此声势,纷纷变了脸色,有几个胆子小的已经吓得摇摇欲坠,想要逃跑,却手脚发软,没有力气。
却见王怜花上前一步,微微一笑,说道:“谁准你们进来的?”说着右掌向前推出,一股浑厚无比的掌力疾吐而出,奔向众人,势若雷霆,转眼即至。
跑在最前面的十几人还没踏进城内,便觉一股大力砸到身上,随即身子疾向身后的人飞去,砸中身后的人以后,去势丝毫不减,两人叠在一起,又砸到后面的人身上。顷刻之间,这数百人已经一齐退到城外四十丈之外,人人瘫倒在地,这人压着那人的头,那人压着这人的腿,身体扭在一起,好似一根根纠缠不清的麻花。
城内众人见王怜花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就将数百人一齐打倒在地,都不由心下悚然,一时之间,四下里一片寂静,谁也没有说话,只听得城外不断有人喊痛呻|吟。
王怜花回到贾珂身旁,贾珂看向南王世子,微微一笑,说道:“世子这次来京城,可是来登封禅台的?”
南王世子本来扭头在看城外这些同伴,听到贾珂的话,身子一颤,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脸色惨白,额上冷汗滚滚而下,仿佛一个站在三伏天的太阳底下的雪人,转眼间就要融化了。畏畏缩缩地道:“我……我……”声音发涩,完全说不出下文。
贾珂温言道:“世子又不是外面这些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的恶棍,我们自当以礼相待,绝不会对世子动粗。世子可是要去封禅台?可要我为你带路?”
南王世子听了贾珂的温言安慰,心中恐惧丝毫不减,说道:“我……我……我是要去……”向前走了一步,但觉双腿好似面条一般,软绵绵的毫无力气,突然咕咚一声,跪在地上。
贾珂此刻正站在南王世子的面前,看上去倒像是南王世子专程给他磕头。
贾珂向南王世子道:“世子既然有意国君之位,又何必向我这个背主弑友、假冒为善、沽名钓誉、假仁假义的臣子下跪?”
贾珂的语气十分平静,但或许是因为他用的这些形容,都是刚刚那些人骂他时说过的话,南王世子一时只觉毛骨悚然,不寒而栗,说道:“我……我……我不想这么做的,我是被逼的!”
贾珂脸上露出几分惊讶,问道:“是谁逼迫你做这些事的?”
南王世子本来只是口不择言,但是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自己早该这么做了,说道:“是李淳。他还活着,这件事就是他和慕容九一手策划的。李淳早就知道姬悲情要对我们下手,所以他事先派人把我带出王府,让姬悲情杀死了我的替身,之后他派人联络江湖上的帮派,要他们跟着他一起来京城,他要把姬悲情做的事都推到你身上,让你彻底失去民心,不得不将皇位让给别人。
他知道做这事风险很大,不敢自己挑头,就让我来挑头,如果事成以后,我还有命在,他就亲手杀了我,然后自己做皇帝。”
南王世子本来不知道李淳仍在人世,直到几天前的一个夜晚,这些天一直在他身边服侍的侍女不知怎的,可能是良心发现,突然把他叫醒,带他来到一间厢房外面,他在那里偷听李淳和南宫柳聊天,才知道原来自己只是他们的幌子。
众人哪会想到李淳竟然没有死,甚至一早就知道姬悲情要杀死他的骨肉至亲,也不想办法阻止,而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姬悲情杀死,纷纷惊疑不定地低声议论起来。
贾珂皱起眉头,说道:“世子可知自己在说什么?这种事可不是能信口开河,胡乱捏造的。世子说廉王尚在人世,可有什么证据?”
南王世子道:“我当然有证据!李淳……现在就在城外!”
众人听到这话,一齐向城外看去。
便在这时,站在王怜花身后的户部尚书和礼部尚书突然一手伸长,手中各握一柄利刃,向王怜花后背刺去。
他们手中的利刃通体黝黑,和手掌一般长短,锋口锐利无比,先前一直藏在袖中,这时刺向王怜花,动作悄无声息,不带起半点微风,却又迅如惊雷闪电。这时所有人都在看向城外众人,王怜花的后脑勺又没有长眼,看不见这突如其来的两剑,如何能够避开?
“当”的两声轻响,利刃已经刺中王怜花的后背。
几乎就在同时,在礼部尚书的背后,一道金光已经飞起。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道金光的灿烂和辉煌,也没有人能形容这道金光的速度。
众人只觉眼前一道长长的电光疾闪而过,快得绝非肉眼所能看清,霎时之间,满街都是金光,耀眼生花。
但只是一瞬,金光便已散去。
王怜花已经拉着贾珂站在三丈之外,身上干干净净,没有半点血迹,礼部尚书却还是站在那里,还保持着刺向王怜花后背的姿势,手里也还握着那柄利刃。他全身金光闪闪,竟已刺入无数金针,乍一看去,好似穿了一件金丝织成的锦衣。
王怜花右手一扬,一道疾风闪至,礼部尚书的脑袋登时落到地上,鲜血自颈口喷涌而出,转眼间便染红了他脚下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