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5章 第七十一章
谁想李讹庞纳上官丹凤为妃动机不纯,上官丹凤进宫侍候李讹庞却同样动机不纯,甚至她的身份都是假的,而且李讹庞只是图财,上官丹凤却连公主都敢杀,过几天她杀死李讹庞,自立为帝,也不是不可能。
那灰衣老者跟在李讹庞身边这么多年,早已把李讹庞当成自己的子侄,想到李讹庞的枕边人如此算计他,着实为李讹庞捏了一把冷汗,恨不得插翅飞到李讹庞面前,告诉他,上官丹凤不是他想象的那般简单。
随即想起适才王怜花说过,他也不知道,他们和李讹庞是敌是友,知道他们大概没把上官飞燕的事情告诉李讹庞,但心里仍不免存着一两分侥幸,问道:“两位可曾把上官娘娘的真面目告诉皇上?”
王怜花笑道:“皇帝绑架我妹妹的时候,可曾事先知会我?”
那灰衣老者听到这话,便知王怜花是打算两不相帮了。
王怜花如此态度,那灰衣老者也能理解,毕竟李讹庞虽然是王怜花的亲舅舅,但是两人从不曾来往过,没有任何感情,而且李讹庞不顾念骨肉亲情,绑架王语嫣在先,王怜花此时两不相帮,而不是帮上官飞燕对付李讹庞,只怕比李讹庞还要强一点呢。
但那灰衣老者实在放不下李讹庞,沉吟片刻,说道:“段公子,你是大理国镇南王的亲生骨肉,因为那嚣张跋扈、不识大体的镇南王妃,你堂堂皇室子弟,只能做亲生父亲的家臣,这等奇耻大辱,你怎能忍受得了?
镇南王妃胆敢如此欺负你,不过是因为你无权无势,可以任她拿捏,但若皇上帮你出头,要求大理国恢复你的身份,镇南王妃再嚣张跋扈,也不敢再让你做镇南王的家臣了。
我已经跟随皇上将近三十年了,在皇上面前说话还算有些分量,我可以在此发誓,只要贤伉俪帮皇上渡过此次难关,我定会竭尽所能,劝皇上认下你这个外甥。皇上这人最是护短,既然认下了你这个外甥,知道有人仗势欺负你,是绝不可能袖手不理的。”他不知道镇南王妃早已去世,只道镇南王妃仍在人世,所以王怜花再没回过镇南王府,一直带着妻子四处飘荡。
王怜花心想:“可惜段正淳的儿子只有段誉,没有段玉,不然他这个法子倒真是不错。”但随即转念,又想:“段正淳每次和女人快活完了,就拍拍屁股走人,压根儿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儿女,要想冒充他的儿子,一点也不难。可惜我已经认了李讹庞当爹了,没法再认段正淳当爹,不知道说贾珂是段正淳和月神的儿子,有没有人相信。”
贾珂淡淡一笑,说道:“老先生是把我们夫妇当成小孩子了吗?以为给我们许下一点虚无缥缈的甜头,我们就会对你言听计从?我们的眼界还没有那么浅。”
那灰衣老者道:“段夫人,上官娘娘当年差点害了你的性命,你刚刚也说,你们夫妇本来打算在杭州祭拜完了王夫人,就去找上官娘娘报仇,现在你们只要把上官娘娘的真面目告诉皇上,就有皇上帮你们对付上官娘娘,上官娘娘死了,皇上平安无事,你也大仇得报,又何乐而不为?
亦或你见到上官娘娘以后,突然念起和上官娘娘的骨肉亲情,竟然忘了上官娘娘当年杀害你时的残忍无情,不忍找上官娘报仇了?”
贾珂微微一笑,说道:“老先生此言差矣,我们夫妇现在就在皇宫,上官飞燕早已是我们的囊中之物,我们不需要借住皇帝的力量,便可以要了她的性命。我们离开兴州城之前,是一定会杀死她的。现在杀她,还是过几天再杀她,不过是让她多活几天、少活几天的事。你用上官飞燕的性命来说服我们帮皇帝,无异于用老虎的皮毛来说服老虎不要吃你,你说这好不好笑?”
那灰衣老者心下有些难堪,脸上却不表现出来,“嗯”的一声,问道:“那你们想要什么?”
贾珂笑道:“老先生总算知道生意应该怎么谈了。你放心,我们要的也不多,不过是我们出了十分的力气,就一定要拿到十二分的报酬,少一分我们不肯,多一分我们不要。上官飞燕的底细,我们已经摸清楚了大半,有些地方不甚清楚,还要向你请教。等我们算出来,我们要出多大力气,才能帮李讹庞渡过难关,我们自然会把我们要的报酬告诉你的。”
那灰衣老者见了贾珂这副商人做派,登时放下心来,他不怕王怜花和贾珂狮子大开口,就怕他们什么都不要,铁了心地两不相帮,等着看李讹庞的笑话。
那灰衣老者道:“好啊,你们有什么地方搞不清楚,就问我吧。”
贾珂道:“你先跟我们说,公主是怎么失踪的吧。”
那灰衣老者有求于他们,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道:“那是一个多月前的事。那时皇上刚给公主定下了和卫国十一王爷的婚事。
公主心里很不痛快,跟皇上说,她小的时候,皇上把她许配给了卫国的七王爷,虽然她和卫国的七王爷的婚事早就不算数了,但是当年的事闹的那么大,这世上有几个人会不知道,卫国的七王爷,曾经是她的驸马。
如今皇上把她许配给卫国的十一王爷,七王爷和十一王爷是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弟,不知有多少人会嘲笑她,堂堂西泥国公主,竟然和那些未开化的部落的女子一样,先后嫁给了两兄弟。
公主最要面子,每次说起这件事,说到最后,都忍不住啜泣起来。皇上一向疼爱公主,见公主对这门婚事如此不满,心里也不好受,但是这门亲事是皇上提出来的,他是一国之君,自然不能只顾儿女私情,不顾江山社稷。
卫国先皇在世之时,皇上就跟他提起过联姻的事,当时卫国先皇是想要公主嫁给卫国的六王爷,但是亲事还没定下来,卫国先皇就死在了刺客手上。卫国皇帝登基以后,和皇上提起此事,就说卫国太后已经为六王爷选定了王妃,其他几个王爷也都已经定好了王妃,出了孝就可以成亲了,十一王爷还没有定下王妃,就是不知公主愿不愿嫁给他。
皇上其实也不想要卫国的十一王爷做驸马,觉得他年纪太小,没当过差事,母妃还是罪臣之女,公主跟着他一定没什么前途,但是更好的驸马,卫国皇帝不肯给,皇上为了大局着想,也只好委屈公主了。
那天公主又和皇上吵了一架,回到青凤阁,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许外人进来,宫女给她送晚饭,她也不许宫女进去。公主平时待宫女太监十分严厉,青凤阁的宫女太监都很怕她,她不许他们进屋,他们就不敢打扰她。
次日一早,宫女去敲公主的门,提醒公主该去给太后请安了,但是敲了好几遍门,都没有人过来应门。那几个宫女察觉不对,大着胆子把门撞开,就见屋里空荡荡的不见有人。
她们走了进去,但见屋里的被褥十分整齐,公主不像是在上面睡过,桌上放着一本书,旁边放着茶杯茶壶,那本书是合上的,茶杯里残留着一口茶水,已经冰凉,仿佛公主刚刚还坐在桌子前面看书。
青凤阁从前是皇太妃的旧居之地,皇太妃在地下以天然的石窟修建了内书房,她从前在宫里的时候,常常在内书房中修炼武功,后来皇太妃离开了皇宫,皇上就把青凤阁给了公主,地下的内书房就成了公主修炼武功的地方。
本来内书房的入口不在公主的卧室,但是公主不喜欢每次去内书房,都要离开卧室,仿佛她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要去内书房了一般,于是找人修了一条地道,与原本那条通往内书房的甬道连在一起,每次公主要去内书房了,不用出卧室,就可以直接过去了。
那些宫女见公主不在卧室,就以为公主是去内书房了,于是拿上钥匙,找了过去,哪知在内书房里也不见公主的身影。
那内书房建在地下,只有一个出口,就是那条甬道。她们将内书房找了个遍,都没找到公主,知道大事不妙,连忙将这件事禀告了皇上。
皇上不信公主会离开皇宫,一边派人在宫里寻找公主,一边亲自去了公主的卧室,然后在公主放在桌上的那本书里,找到了一封信,是公主写给皇上的。
信上说公主早就有喜欢的人了,只是她的情人不是贵族子弟,而是武林中人,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服皇上同意他们的婚事,所以一直拖着没说,没想到拖着拖着,就等来了皇上要把她嫁给卫国的十一王爷的消息。
她早就把她的情人当成丈夫了,没法嫁给第二个人,见皇上执意要把她嫁给卫国的十一王爷,左思右想,只好跟着情人走了,过得三年两载,等他们有了孩子,定会带着孩子回来看望皇上。
皇上看到这封信,自是怒不可遏。他把青凤阁的宫女太监通通抓起来拷问,想着其他人可能不知道这件事,但其中两个和公主一起长大的宫女,不可能对这件事全然不知,于是对那两个宫女用了酷刑。那两个宫女哪里受过这样的苦,虽对公主忠心耿耿,但还是受不了折磨,跟皇上说了实话。
她们说公主在信上说的都是真的,而且信上还有一件事没说,就是那个情人夜夜都会潜入皇宫,跟公主见面,每次天亮了才会离开。
她们本来不知道公主给自己找了一个情人,直到有天晚上,她们出来起夜,见外面飘起了雨点,想着公主卧室的窗户还没关上,雨水潲进来,会把桌子打湿,连忙赶去公主的卧室。一到卧室外面,就听到公主在和一个男人说笑,还不等她们反应过来,屋门就从里面打开,一个陌生男人走了出来,把她们两个抓了进去。
公主本来有些紧张,见是她们两个,登时放下心来,跟那个男人说,她们两个是她的心腹,不会把今天晚上看到的事情告诉别人的。那男人得了公主的保证,就放她们离开了。第二天公主又警告了她们几句,要她们发誓不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说出去,得了她们的保证以后,又赏给她们几样首饰,要她们此后帮她打掩护。
可惜那两个宫女只见过那男人一面,而且当时屋里没有点灯,黑暗里根本看不清楚那男人的长相,公主也没跟她们说过那男人的事情,因此她们只知道公主有个情人,公主和情人夜夜相会,却不知道那男人的身份来历。
那两个宫女还跟皇上说,自从她们见过那个男人以后,公主每过三五天,就会给她们一包药,让她们等到大家都睡着了,就去小厨房把药煎好,次日一早再送过去。其中一个宫女认得其中几味药材,她嫂子心脏有问题,不能生孩子,大夫给她开的药里,就有这几味药材。”
王怜花心想:“我还以为李清露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淑女,想不到她如此大胆,不仅找了一个情人,连孩子都快搞出来了,真不愧是李秋水的孙女。”笑道:“皇帝就因为他的宝贝女儿给自己找了一个情人,就把青凤阁那些太监宫女通通杀了?”
那灰衣老者没想到他们才来兴州城一两日,就掌握了这么多秘密,微微一怔,随即叹了口气,说道:“如果公主只是偷偷找了一个情人,只要公主愿意嫁给卫国的十一王爷,皇上只会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公主为了不嫁给卫国的十一王爷,跟着情人私奔了。
这件事一旦传将出去,皇上声名扫地,还在其次,卫国被公主如此嫌弃,面上无光,自然会兴师问罪,皇上说不定还得割地赔款,这是皇上不愿看见的。
皇上只好对外宣称公主生了重病,没法出来见人,然后派手下把王姑娘接来宫里,要王姑娘假扮公主。杀死青凤阁那些宫女太监,也是为了避免走漏风声。毕竟那些宫女太监人数太多,不好管控,只要有一个人多说了一句话,皇上这些天的布置,可能就要付诸东流了。”
贾珂道:“银川公主跟着情人私奔出走,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这一个多月来,皇上应该没有放弃过寻找银川公主吧,你们有找到什么线索吗?”
那灰衣老者道:“要说线索,确实是有几条,不过都没什么用。”
王怜花道:“没什么用也不妨说来听听。”
那灰衣老者“嗯”了一声,说道:“第一条线索是皇上发现的。那天皇上听说公主不知去向,亲自去了公主的卧室,回来以后,一直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后来皇上又去了一趟公主的卧室,在卧室待了很久,终于明白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公主从前最不喜欢看诗词了,尤其是花间派的诗词,说道花间派的诗词都是一些无病呻吟,软绵绵的,读起来好没意思,书架上放的多是一些兵家韬略。公主现在的书架上却放着好些诗集词集,而且那些诗集词集的封面上都有浅浅的折痕,显然被翻开过很多次。皇上就把那些诗集词集一一翻开,按照纸页的新旧程度,看看公主最近都在看谁的诗词。
比如苏东坡那首‘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就是公主最常看的,那一页纸都被公主摸的有些泛黄了。再比如秦观那首‘携扙来追柳外凉,画桥南畔倚胡床。月明船笛参差起,风定池莲自在香’,也是公主很喜欢的。
还有什么‘杨柳丝丝弄轻柔,烟缕织成愁。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而今往事难重省,归梦绕秦楼。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什么‘一枝秾艳露凝香,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什么‘竹影和诗瘦,梅花入梦香。可怜今夜月,不肯下西厢’,什么‘冻蕊凝香色艳新,小山深坞伴幽人。知君有意凌寒色,羞共千花一样春’,都是公主经常看的诗词。
不过这些诗词能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不过就是女孩家有了意中人,开始患得患失,多愁善感罢了。”
王怜花也想不出这几首诗词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说道:“‘杨柳丝丝弄轻柔’这首词是王雱写的,他常年缠绵病榻,他父亲便把他老婆嫁给了别人,他在家里独守空房,怀念老婆,就写下了这首词。”
贾珂只听说儿子死了,让儿媳妇为儿子守寡,给家族挣座贞节牌坊的公公,儿子还没死,就让儿媳妇改嫁他人,而不是留在家里守活寡的公公,他还是头一回听说,不由吃了一惊,心想:“这是亲爹吗?”
然后道:“王雱的父亲把他的妻子嫁给了别人,王雱无法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妻子出嫁,皇帝要把银川公主嫁给别人,银川公主也无法反抗,只能遵从皇帝的安排坐上花轿,嫁去卫国,银川公主和王雱境遇相同,喜欢看他这首词,那也不足为奇。”
王怜花向贾珂一笑,说道:“银川公主若是和王雱境遇相同,那才奇怪了。这王雱是王安石的儿子,出身名门,年少聪敏,二十三岁就考中进士,本来算是一个天之骄子,哪想成亲以后,竟然得了失心疯。
他老婆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他却天天疑神疑鬼,觉得这儿子和他长得一点也不像,定是他老婆和别人通奸,生下的孽种,于是天天折磨自己的儿子。等儿子被他弄死了,王雱又天天找老婆麻烦,对老婆动辄打骂。
他老婆天天以泪洗面,痛不欲生,王安石就做主让儿子和儿媳和离,还给儿媳找了一个佳婿,把她嫁了过去。王雱生前嫁妇,那是他咎由自取,银川公主若是觉得自己与他境遇相同,岂不是说,皇帝是因为银川公主做了什么事,才决定把她送去卫国联姻的?”
那灰衣老者道:“要公主和卫国联姻,确实是皇上自己的主意,和公主并无干系。后宫不得干政,皇上再宠爱公主,也不可能在国家大事上征求她的意见的。”
王怜花笑了笑,说道:“我只是说着玩的。吃饭的人何必去管厨子的来历,我看银川公主只是喜欢这首词,根本不了解作这首词的人的生平经历。”
贾珂笑道:“那也未必。银川公主在信上不是说,她一直想要找个机会,告诉皇帝,她已经给自己找好了驸马,只是一直没有找到这个机会,拖着拖着,就等来了皇帝要把她嫁去卫国的消息嘛。
倘若皇帝早就知道,她已经给自己找好了驸马,而且她和驸马早就做过夫妻了,皇帝未必还会把她嫁去卫国。她悔不当初,觉得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倒也不是不可能。”说到这里,突然间心中一动,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顿了一顿,又道:“后面那几首诗是谁做的?”
王怜花道:“‘一枝秾艳露凝香’是唐玄宗与杨贵妃在沉香亭观赏牡丹的时候,让李白作的。这首诗简单得很,就是称赞杨贵妃如何天香国色,如何得君王宠爱。‘竹影和诗瘦’是王庭筠做的,不过是他到庭院里散步,看到庭院里的景致有感而发罢了。‘冻蕊凝香色艳新’是陆希声寓居义兴的时候写的,只是一首很常见的描写梅花的诗。嗯,银川公主喜欢梅花吗?”
那灰衣老者想了想,说道:“公主对梅花还算喜欢,但最喜欢的是牡丹,尤其喜欢牡丹的雍容华贵。我记得从前皇后娘娘还在的时候,给了青凤阁几个宫女,其中一个宫女,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一个宫女的亲戚,因为头上戴着牡丹花纹的发簪,就被公主狠狠地罚了。
公主从来不许她的宫女头上戴和牡丹有关的发簪,衣服上绣和牡丹有关的图案,说是下人就该有下人的规矩,牡丹这等雍容华贵的花卉,不是下人能用的。后来公主这话传到皇上的耳朵里,皇上就下令所有宫女头上都不许戴和牡丹有关的发簪,衣服上都不许绣和牡丹有关的图案了。”
贾珂听了这话,不由大倒胃口,心想:“幸好这位公主当年没有嫁给李湛,不然我每次去找李湛,只怕都得先趴在地上,给他们磕上八|九个响头,她才允许我进门了。”
随即转念,又想:“现在她的父皇可是我,我若把她救回来了,定要想个法子,锉一锉她的傲慢,让她变得正常一点。嗯,不如我把她救回来以后,就给她改名为李灰露,把她的漂亮衣服和漂亮头饰通通拿走,只许她穿带着补丁的旧衣服,让她天天在御膳房烧火做饭。王公子还可以客串一下恶毒姐姐,不,是恶毒哥哥,三不五时,就去御膳房刁难刁难她。”
贾珂越想越好笑,忍不住在心里偷笑,心想:“王公子客串欺负灰姑娘的恶毒哥哥,可是本色出演了。”
王怜花哪知道贾珂正在想他和童话里的反派角色是多么的相像,还在旁边正儿八经地分析那灰衣老者的话,问道:“这世上可有不少描写牡丹的诗词,李清露经常看的那些诗词,没有一首是描写牡丹的吗?”
那灰衣老者摇了摇头,说道:“没有。皇上当时专门找了一个学士,问他这几首诗词写的都是什么,见公主经常看写梅花的诗词,却没看写牡丹的诗词,也觉得有些奇怪。”
王怜花微笑道:“一个人的喜好可不是这么容易改变的,尤其银川公主对牡丹的喜爱,是因为她觉得牡丹雍容华贵,富丽堂皇,符合她金枝玉叶的公主身份,更不可能轻易改变,除非她觉得她这个公主,并不比服侍她的宫女高贵了。我看银川公主这么喜欢这首写梅花的诗,一定是因为她的情人特别喜欢梅花。”
那灰衣老者奇道:“为什么不是公主的情人的名字里,有‘梅’这个字?”
王怜花听到这话,微微一笑,神色忽然变得十分温柔,说道:“如果银川公主是因为情人的名字里有一个‘梅’字,才经常读这首写梅花的诗,那她经常读的这些诗词,一定都是写梅花的。你自己数数,你提到的这几首诗词,有几首是写梅花的?只有陆希声和王庭筠写的那两首诗,而且王庭筠那首诗也只是提到了梅香,主要写的根本不是梅花。”
贾珂听到这话,心中的疑窦却是豁然而解,暗道:“不错,不错!按照怜花这个思路,一切就说得通了!真相明明就摆在我的眼前,我怎么如此糊涂,竟然视而不见!”转头看向王怜花,笑道:“相公,你怎么这么聪明啊!”
王怜花听到这话,登时飘飘然的极是陶醉,整个人几乎都要飞起来了,不由暗恨贾珂为什么要假扮上官丹凤,哪怕贾珂说这句话的时候,用的是贾姑娘的声音,他也会美滋滋的真的飞起来的。
王怜花转头看向贾珂,整个人容光焕发,全身几乎都要笑了出来,说道:“难道你才知道你家相公这么聪明吗?”
贾珂笑道:“你这么聪明,我当然不是第一天知道,只是和你相处的越久,就越忍不住赞叹,你怎么这么聪明啊。如果没有你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只怕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王怜花不由一怔,问道:“什么怎么一回事?”
贾珂笑道:“你刚刚不是说,如果银川公主是因为情人的名字里有一个‘梅’字,才经常读这首写梅花的诗,那她经常读的这些诗词,一定都是写梅花的吗。这几首诗词看上去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其实它们有一个共同点,只是藏得很深,不容易被发现罢了。
你看,第一首诗是‘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这句有一个‘香’字。第二首诗是‘月明船笛参差起,风定池莲自在香’,又有一个‘香’字。第三首诗是‘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还有一个‘香’字。后面的‘一枝秾艳露凝香,巫山枉断肠’,‘竹影和诗瘦,梅花入梦香’,‘冻蕊凝香色艳新,小山深坞伴幽人’,也都有一个‘香’字。
我本来听了你说王雱为什么写那首词以后,以为银川公主是因为王雱的经历,才格外喜欢他写的那首词。可是银川公主是一个多月前私奔出走的,她和李淳的婚事,也是一个多月前才定下的,我想从她知道婚事,到私奔出走,可能也就五六天的时间吧,最多不会超过十天。
如果她是知道皇帝要把她嫁去卫国以后,才喜欢上王雱作的这首词的,即使她天天去看这首词,也不可能把纸页摸的泛黄了。她一定是在知道皇帝要她嫁去卫国之前,就已经喜欢上这首词了。
她从前不喜欢看诗词,现在突然喜欢看诗词,显然是因为爱情。而在她的心里,这些诗词虽然内容不同,心境不同,但一定都能用来寄托她少女情窦初开之时,那些缠绵悱恻、患得患失的心事,所以我想这个‘香’字,就是她的情人的代号。她的情人不是名字里有一个‘香’字,就是外号里有一个‘香’字,当然也有可能是小名里有一个‘香’字。”
王怜花听到这里,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一张脸来。
那灰衣老者一愣之下,脱口而出:“段夫人,你说的是楚留香?”
楚留香和陆小凤都是继段正淳之后,在江湖上最为著名的风流浪子,据说无论是半老徐娘,还是黄花闺女,只要长得漂亮,都和他们有点关系。
那灰衣老者虽然久居深宫,鲜少踏足江湖,但也听说过楚留香的风流之名,一听说公主的情人的名字里有个“香”字,登时想到了这位大名鼎鼎的楚香帅。
王怜花眨了眨眼睛,微笑道:“天下可不止楚留香一个男人,名字里有‘香’这个字,你怎会听到我夫人说银川公主的情人的名字里,应该有一个‘香’字,就认定这人一定是楚留香了?难道银川公主从前就认识楚留香?”
那灰衣老者摇了摇头,说道:“公主当然不认识楚留香,只不过老朽从前听人说起过楚留香的事迹罢了。”
王怜花道:“什么事迹,说来听听。”
那灰衣老者脸色有些难看,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说道:“不是什么值得说的事情,不过是楚留香是怎么在江湖上欺骗那些无知少女罢了。”
王怜花见那灰衣老者的脸色如此难看,知道他这一句话说的不尽不实,笑道:“是么,我倒是很想知道,楚留香是怎么在江湖上欺骗那些无知少女的。”
那灰衣老者道:“男人欺骗女人,还能用什么手段?不过是仗着自己生了一副好皮囊,说些花言巧语,然后就把女人骗上床了。听说楚留香长得油头粉脸的,和那‘星宿老怪’年轻时的模样很像,那些年轻姑娘,最喜欢这种小白脸了,反倒是段正淳那种看着就很有男人味的长相,如今倒不流行了。”
贾珂十分无语,心想:“江湖上每天都出现那么多传闻,一百条传闻里,能有一条是真的吗?江湖上说无花长得油头粉脸,和丁春秋长得很像也就算了,楚留香那么有男人味的脸,和丁春秋有什么关系?”
贾珂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以后,也就罢了,他听到那灰衣老者提起丁春秋,还说楚留香长得和丁春秋很像,哪还不知道那灰衣老者为何对楚留香印象深刻,笑道:“我听说丁春秋从前是皇太妃的情人,皇太妃为了和丁春秋在一起,不惜把自己的丈夫从万丈悬崖上推了下去。
我没有见过楚留香,不知道他的长相,既然老先生说楚留香长得和丁春秋很像,我想皇太妃若是见过楚留香,定会对他一见钟情,为他神魂颠倒吧。”
那灰衣老者听到这话,一张脸涨得通红,随即变得惨白,然后恢复正常,冷笑道:“即使皇太妃真如你所说,看上了楚留香这个油头粉脸的小白脸,她知道楚留香和公主的事情以后,也不会再喜欢这个小白脸了。”
贾珂和王怜花听到这话,对望一眼,均想:“这一坛老陈醋也太酸了吧!”
王怜花随即转念,心想:“李秋水当年离开皇宫的时候,都已经七八十岁了,这老头提起李秋水在外面找了情人,竟然还和一个毛头小子一样妒火中烧。我妈若是仍在人世,等她到了李秋水那个年纪,一定还是有很多男人,一见她便如痴如狂,神魂颠倒,为她杀死自己的妻儿也在所不惜。她为了一个柴玉关,少活了这么多年,真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
王怜花虽然知道王云梦活着只会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烦恼,让他和贾珂苦不堪言,但王云梦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和他相依为命多年,哪有这么容易放下,此刻想到王云梦最后满心欢喜地死在了柴玉关的手上,仍不禁心下黯然。
贾珂刚刚故意说李秋水会被楚留香迷得神魂颠倒,就是想要套出那灰衣老者和李秋水的关系,现在已经得到答案了,他当然就不继续误导那灰衣老者了,笑道:“老先生,虽然楚留香风流之名,天下知闻,但这世上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名字里有‘香’这个字。你不如好好想想,银川公主从前是否提到过这样一个男人,或者她身边的人,是否提到过这样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