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3章 第六十九章
唐玉一笑,笑声短促,显然并不觉得王怜花这个笑话很有意思,随即便道:“前辈是说,霍休知道唐二先生是妓院的常客,所以故意在他常去的那家妓院等他?”
霍休是出了名的不爱交际,一般做生意的商人,三不五时就得出来应酬,即使是天下第一富豪“活财神”,他在世的时候,也是各大酒楼妓馆的常客。霍休却是其中的另类,他所有的生意都是他的手下帮他去谈,宁可压低价格,自己少赚点钱,他也不肯自己去和别人谈生意。
霍休又是出了名的不爱女人,有些应酬,他实在推不开,也一定会把地点定在酒楼,久而久之,如果有人想要请霍休吃饭,定的地点也一定是酒楼,而不是妓院。
唐玉当然知道这两点,所以他觉得,倘若唐二先生和霍休是在妓院里认识的,那一定是霍休自己去的妓院,而不是别人邀请他去的妓院。可是霍休练的是童子功,一旦碰了女人,便会前功尽弃,一个不能碰女人的正常男人,为什么要去妓院?他显然是去找人的。
王怜花“嗯”了一声,问道:“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吗?”
唐玉一怔,问道:“前辈指的是什么想法?”
王怜花一笑,说道:“西泥国皇帝已经认定,刺杀公主的刺客是你,如今西泥国的官兵正在城里搜捕你,西泥国皇帝写给卫国皇帝的信,应该也已写好送出去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卫国就会发兵蜀中,围剿唐家堡了。你觉得凭唐家堡那几百人,能抵御卫国的铁骑多久?唐二先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算他此刻死了,也一定能含笑九泉,你居然一点想法都没有?”
唐玉沉默了片刻,说道:“我不知道我应该有什么想法。前辈拿不出证据,证明这些事情都是唐二先生做的,我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前辈。”
王怜花道:“你可以不信,只要你能找出一个比唐二先生更有嫌疑的人来。”
唐玉慢慢地道:“我确实找不出比唐二先生更有嫌疑的人,但我同样找不出比唐二先生更没有嫌疑的人。”
王怜花笑道:“是么。”
唐玉道:“向前辈,晚辈昨天给你的那几封书信,都还在你那里吗?”
王怜花道:“自然在我这里。”
唐玉道:“只要西泥国的皇帝看过那几封信,就会知道,来皇宫刺杀银川公主,是我自己的主意,和唐家无关。那么前辈刚刚说的卫国发兵蜀中,围剿唐家堡这种事,自然就不会发生了。”
王怜花“哦”了一声,说道:“你还是打算让王语嫣和你一起扛下这件事?”
唐玉道:“这不是最好的结果,但这是现在的我能做的最好的选择。”
“何况,”唐玉微微一笑,笑容还和从前一般温柔妩媚,“前辈刚刚说过,唐二先生做这些事的目的,就是让卫国发兵蜀中,围剿唐家堡。我不知道,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不是唐二先生,但我知道,幕后主使的目的,就是要借朝廷之手,毁掉唐家。虽然现在我无法确定,幕后主使到底是谁,但我至少能够打乱他的计划,让他的阴谋无法得逞。”
王怜花道:“你决心舍弃自己,保全唐家,这份忠心,实在难得。只是这几封信送了出去,唐家或许能够脱罪,但你成为过街老鼠,可就是板上钉钉之事,岂不是浪费了向某那枚三尸脑神丹?”
唐玉微微一笑,说道:“向前辈若是因为晚辈变成了过街老鼠,就觉得给晚辈吃三尸脑神丹不值得,最初又怎会给晚辈吃下这枚三尸脑神丹呢?有没有这几封信,晚辈不都是过街老鼠吗?”
王怜花道:“那如何一样?你先前跟向某说,你在贾珂心里的分量很重,王怜花险些死在教主手上,这等深仇大恨,你也能够说服贾珂放下,向某才给你喂了一枚三尸脑神丹,只盼你从此以后,对教主忠心耿耿,贾珂若来找教主报仇,你也能够说服贾珂放下仇恨,与教主握手言和。”
唐玉本来以为向问天给他服下三尸脑神丸,是看中了他本人的能力和他背后的唐家,听到这里,方知向问天这么做,是因为他为了活命,信口胡诌的那些让他看起来很有价值的谎话。
他脸上那又温柔、又妩媚的微笑,再也支撑不住,整张脸垮了下来,却又没有完全垮下来,至少他的嘴角还残留着几分笑意。可是那几分笑意十分僵硬,仿佛他脸上的微笑,其实是一张纸糊的面具,一盆水泼将下来,面具就糊在了脸上,变得又滑稽,又可笑。
唐玉觉得他自己就像这张面具一样,又滑稽,又可笑。
他紧紧地抓着衣角,想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狼狈。
可是这一点用处都没有。
他甚至能够想象出来,倘若王怜花此刻就在这里,听到了向问天这句话,那双本来风流多情的桃花眼里,会露出怎样的讥讽之意,那张本来就喜欢幸灾乐祸的嘴,又会如何嘲笑他自作自受,实属活该。
只听得王怜花说道:“但你要把这件事推到王语嫣头上,到时王语嫣成了罪魁祸首,西泥国皇帝写信向卫国皇帝讨要说法,王语嫣定会人头落地,王怜花和贾珂只怕也性命不保。
以王怜花和贾珂的性格,见官兵来抓他们,绝不可能束手就擒,十有八|九会效仿黄老邪,把来抓他们的官兵通通打伤,然后扬长而去。从此纵横江湖,见人杀人,见鬼杀鬼,第一个下手的对象,恐怕就是神教。
你这几封信,毁掉了贾珂的青云之途,他从前再把你当成珍珠宝贝儿,往后也只会把你当成鱼眼珠子。嘿嘿,老向若是帮你把这几封信给西泥国皇帝,不仅浪费了一枚三尸脑神丸,还招惹了两个再无任何顾忌的魔头来对付神教,你若是我,你会帮这个忙吗?”
唐玉听到这里,突然间收拢手指,他本来紧紧抓住衣服,这时手指一收拢,衣服就被他攥紧了手里。
他看向向问天,微笑道:“我会。”
王怜花哈哈一笑,说道:“你刚刚跟向某说,你伤的不是脑袋,难道你以为向某刚刚伤到了脑袋?”
唐玉微笑道:“前辈现在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贾珂回到中原以后,会去找任教主报仇,是吗?”
王怜花道:“正是。本来以为你能帮我解决了这个麻烦,现在看来,你是指望不上了。老子费力气从西泥国皇帝手上救下了你,又费力气帮你打听刺杀银川公主的真凶是谁,到头来竟是白忙活一场,他奶奶的,老子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了!”
唐玉微微一笑,说道:“前辈何必生气,晚辈有一计在此,足以令前辈再也不必为此事烦恼。。”
王怜花道:“好啊,说来听听。”
唐玉微笑道:“前辈担心贾珂和王怜花会找神教麻烦,只要他们两个死了,不就不用担心他们找神教麻烦了吗?”
王怜花哈哈一笑,说道:“不错,不错!只要他们两个死了,我自然不必再为此事烦心。嘿,我若能把他们两个杀死,我根本不会为此事烦心。你说只要他们两个死了,说得这般轻描淡写,难道你心里已经有主意了?”
唐玉微微一笑,笑容还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动人,说道:“当然。前辈莫要忘了,我是贾珂的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好到他甚至会忘了,我是唐家最好的杀手。”
王怜花也是一笑,说道:“你打算亲手杀死贾珂?”
唐玉微笑道:“这对我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王怜花笑道:“好一个易如反掌!你莫要忘了,贾珂和王怜花现在不在中原,等到他们回来了,王语嫣说不定已经因为刺杀银川公主的罪名,被卫国皇帝杀死了。贾珂听说了这件事,难道还会像从前那样信任你?”
唐玉微笑道:“他当然会。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那几封信是我准备的,不是吗?”
他的笑容温柔而诚恳,继续道:“何况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两个人,一个是王语嫣,一个是我。王语嫣被卫国皇帝杀死了,我的日子一定也不好过。倘若我向贾珂求助,我相信他一定不会把我拒之门外。
我还可以告诉贾珂,我是担心他不知道王语嫣的事,直接赶回京城,被官府抓住,才冒着危险来找他的。我这么做,是因为我关心他,凭他聪明绝顶,也决计猜不到,我这么关心他的朋友,其实是来杀他的。”
王怜花哈哈一笑,说道:“你果然是个杀人的行家,这几招一起使出来,凭贾珂聪明绝顶,也是插翅难飞。”
唐玉微笑道:“多谢前辈夸奖。现在前辈可愿意帮晚辈把那几封信送到西泥国皇帝的手上了?晚辈已经吃下了前辈的‘三尸脑神丹’,便是给晚辈一万个胆子,晚辈也不敢违背前辈的吩咐。等到贾珂回到中原,有‘三尸脑神丹’在,前辈更不必担心晚辈会因为心软,不对贾珂下手。”
王怜花“嘿”的一声,说道:“‘三尸脑神丹’的厉害,我比你更加清楚,自然不担心你会违背我的吩咐,我也相信你面对贾珂的时候绝不会心软。只是贾珂是你的朋友,王怜花却不是你的朋友,你杀死贾珂容易,但你要怎么杀死王怜花?”
唐玉微笑道:“贾珂都死了,王怜花怎么可能独活?”
王怜花看着唐玉,笑道:“这是王怜花从前跟贾珂说的情话?情话若能成真,这世上至少得有六成的男人被雷劈死。”
唐玉微笑道:“情话自然不可信,但王怜花这句话一定是真的,当年吴明用贾珂来威胁他,他就为了贾珂,认下了所有吴明捏造的罪名,宁可自己身败名裂地死,也要贾珂好好活着。”
王怜花道:“原来王怜花还做过这种事,我对他了解不深,还是头一回听说。但若王怜花没有跟着贾珂殉情,那可怎么办?倒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话,只是天下不如意事十之七八,咱们要杀死王怜花,就不能完全指望王怜花殉情。倘若王怜花没有殉情,怎么才能把他杀了,这种情况也得考虑好了。”
唐玉道:“这是自然。其实,我已经想出办法来了。”
王怜花道:“你说。”
唐玉道:“唐家有一种暗器,非常的小,可以固定在一个地方,只要扳动上面的机关,就会有七枚毒针飞射出来。我上次回家的时候,家里已经研究出来,如何在里面加上一点|火药了。
我可以把发射毒针的机关,改成一条金线,只要牵动金线,里面的毒针就会发射,火药就会引爆。我杀死贾珂以后,就把这个暗器,固定在贾珂下排牙齿的后面,然后把那条金线,缠在贾珂上排某颗牙齿上面。
王怜花看到了贾珂的尸体,定会伤心地抱住贾珂,检查贾珂的尸身,好知道贾珂是怎么死的。这时他突然发现贾珂微微张开的嘴里,似乎含着什么东西,你说他会不会弄开贾珂的嘴,看看贾珂嘴里,到底含着什么东西?”
王怜花一字字地道:“他一定会的。”
唐玉微笑道:“不错,他一定会的,而且他一定想不到,贾珂嘴里含着的东西,就是他的催命符。只要贾珂的上下两排牙齿稍稍分开,不等王怜花看清楚,藏在贾珂牙齿后面的暗器,那七枚毒针就会飞射而出,火药就会引爆。
王怜花要看贾珂嘴里的东西,自然要将脸凑到贾珂面前,两人相距如此之近,纵使王怜花反应奇怪,看见那七枚毒针急喷而出,射向他的脸,连忙向旁躲开,避开了毒针,可是暗器里的火药,足以将贾珂连同他附近的人通通炸成碎片,王怜花把贾珂的尸体抱在怀里,自然休想活下来。”
王怜花看着唐玉,过了一会儿,说道:“好厉害的暗器。”
唐玉微微一笑,说道:“晚辈若是没有这样厉害的暗器,又岂敢跟前辈保证,自己能够杀死贾珂和王怜花。”
王怜花忽然一笑,说道:“只要你能杀死贾珂和王怜花,为向某永绝后患,向某做一回信使,又有何妨。”
唐玉大喜,说道:“多谢前辈!”
王怜花道:“不过这件事急不得。我得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这几封信送到西泥国的皇帝面前,免得让他看出,这几封信是你使的伎俩。”
唐玉点了点头,微笑道:“向前辈英名播于天下,自必一言九鼎,绝无反悔。前辈既然已经答应为晚辈送这几封信了,晚辈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句话一说完,王怜花便伸手点住唐玉的昏睡穴。
唐玉眼前一黑,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他睡过去的时候,嘴角还残留着几分笑意。
王怜花默不作声地看着唐玉,几次伸出手指,想要去掐唐玉的脖子。
忽听得呀的一声轻响,屋门推开,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前面那人正是贾珂。
王怜花转头看向贾珂,一句话也没说。
贾珂走到王怜花面前,将王怜花脸上头上的易容去掉,见王怜花脸色阴沉,微微一笑,用拇指指腹在他的眉毛上轻轻摩挲。
王怜花忽然抓住贾珂的手腕,看着贾珂,说道:“我要杀了他。”
贾珂一笑,说道:“原来你脸色这么难看,是觉得我会偏袒他,不许你把他杀了啊。难道你不知道,江湖上的人都说,我是江湖上最怕老婆的男人吗?当然是王公子有什么吩咐,我都一定遵命了。”
阿紫听到这话,忍不住笑道:“贾公子,从前江湖上的人说你是最怕老婆的男人,都说你是因为太爱王公子了,所以王公子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和施孝廉、施传宗、平一指这些怕老婆的男人不一样。
现在江湖上的人再说起你怕老婆来,都说是因为王公子的武功实在太厉害,你打不过王公子,所以每次王公子眉头一皱,你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全身骨头都吓得酥了。嘿,你们是没听到他们说的有多夸张。
比如有一天,你去街上给王公子买他喜欢吃的点心,在路上遇到了几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姑娘,她们一见到你,就将腰间系着的香囊接了下来,扔给了你。你当然不敢收下她们的香囊,连忙把香囊还给她们,为了不让王公子发现这件事,你回家之前,还专门找了个地方,用清水洗了好几遍手,免得手上沾上了香囊的香味。
可是你百密一疏,竟然忘了那几个姑娘把她们的香囊给你的时候,你手里还拿着几包给王公子买的点心。王公子吃点心的时候,发现包着点心的纸上有胭脂的香味,一怒之下,跑去院子里,左手向下搂住树干,右手抱住树的上半截,腰往上一挺,就把一棵桂花树连根拔起。
然后叫你趴在院子里,抡起这棵桂花树,在你身上噼里啪啦地打了三十下,只把你打得哭爹喊娘,发誓以后再有姑娘给你香囊,你一定拔腿就跑。”
贾珂哭笑不得,但知阿紫说的这件事也不完全是捏造的,他和王怜花还在京城的时候,确实发生过这样一件事。
王怜花在京城的时候,经常参加一些文人雅士举办的聚会,他琴棋书画,丝竹弹唱,算数韬略,飞鹰走狗,医卜星相,奇门五行,样样精通,在京城名气极大,这些文人雅士也都以邀请到他为荣。
那天贾珂下班回家,知道王怜花出去参加聚会,还没回来,就去街上买了几样王怜花喜欢吃的点心,在路上也确实遇到了几个年轻姑娘,把自己的香囊抛给了他。
贾珂从前没和王怜花重逢的时候,每次见到有姑娘把东西扔给他,就总是疑神疑鬼,担心这些东西看上去是香囊发带,鲜花瓜果,里面其实是致命的暗器,从来不肯去接这些东西。
现在有了王怜花,贾珂自然更不会去接这些东西,身形一晃,避开了这些东西,随口说了一句:“不要到处乱扔东西,打扫起来很麻烦的。”然后扬长而去。
这在贾珂看来,只是平平无奇的一件小事,也不知是那几个姑娘认识的人太多,还是别人想要利用这件事做文章,这件事竟然传扬开来,而且越传越离谱,没想到他半年不在中原,这件事的离谱程度,竟然又上了一个台阶。
贾珂伸手去捏王怜花的脸颊,笑道:“好嘛!古有花和尚倒拔垂杨柳,今有王怜花倒拔桂花树。王公子,你好威风啊。”
王怜花听了这么匪夷所思的传闻,也板不住脸了,心下又好气,又好笑。
气的是贾珂对他千依百顺,温柔体贴,明明就是因为爱他,见到老婆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全身骨头都吓得酥了的人是施传宗,江湖上的人竟敢把贾珂对他的感情,与施传宗对薛红红、平一指对老婆的感情相提并论,是活的不耐烦了么!
笑的是这故事真的太好笑了,如果故事的主人公不是他和贾珂,而是别人,哪怕是柴玉关和王云梦,他都会立刻捧腹大笑,瘫倒在贾珂的怀里。
因为主人公是贾珂和王怜花自己,直到阿紫把这个传闻讲完,王怜花满脸哭笑不得,但始终没有笑出来,这时听到贾珂的话,王怜花终于忍不住噗嗤一笑,说道:“我也觉得传闻里的我好威风啊,想不到你也喜欢这样的我。这个好办,往后你若是惹我生气了,我就去院子里拔一棵树来打你。”
贾珂听到这话,脑海中立时浮现出王怜花倒拔垂杨柳的模样。王怜花身材纤细高挑,他的腰说不定还没有柳树树干一半粗,他的左手向下搂住树干,右手抱住树的上半截,腰往上一挺,把这棵柳树连根拔起,然后把柳树扛在肩上,柳枝好像拖把头的布条一样,垂了下来,将王怜花半个身子都淹没了。
随即想起他们在昆仑山上看见的那些苍天大树,树木高耸入云,树干两个人合抱都抱不过来,王怜花若是去拔那些苍天大树,凭他的武功,自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那些大树从地上连根拔起,把那些大树扛在肩上,当然也不费吹灰之力,只是这一幕实在很像拇指王子把一根擀面杖扛在了肩头。他自己神功盖世,不觉得擀面杖重,别人看在眼里,却难免觉得,他随时都会被擀面杖压趴下,偏偏他还要抡起擀面杖打人……
贾珂越想越好笑,说道:“你若要这样打我,包管你手里的大树还没有碰到我,我就已经吓得哭爹喊娘,向你连连求饶了。”将嘴唇凑到王怜花耳边,轻声说道:“求你不要再逗我笑了。”
王怜花听到这话,立时转过头来,咬了贾珂一口。动作快如闪电,贾珂即使想躲也来不及躲,不过他也没想躲开,就保持着说“了”这个字的姿势,被王怜花在嘴唇上咬了一口。
贾珂不等王怜花转回头去,就用被王怜花咬的有点疼的嘴唇,在王怜花的嘴唇上轻轻一吻。
这一下轻吻,宛如一缕温暖和煦的春风,吹过王怜花的心头。
王怜花看着贾珂,忽然一笑,问道:“你弯着腰不累吗?为什么不坐下来?”
贾珂一笑,拉了把椅子过来,坐到王怜花身旁。
贾珂一坐下,王怜花就握住贾珂的手,靠在贾珂身上,将脸抵在他的手臂上,像是有些累了。
贾珂一只手握着王怜花的手,一只手伸到王怜花面前,轻轻抚摸王怜花的侧脸和头发。贾珂的姿势别扭极了,阿紫看着都觉得累,几次想要问贾珂,干吗不换个姿势,但是为这宁静的气氛所慑,话到嘴边就缩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王怜花头也不抬,突然间抬起左手,凌空一点,点住了阿紫的睡穴,然后道:“唐玉那个杀你的计划,你觉得怎么样?”
贾珂微笑道:“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唐玉,发生了什么事吗?”
王怜花道:“当然记得。他扮成我的模样,拿着我给你买的早点,在早点里下了毒,然后回荣国府找你。”
贾珂笑道:“当时我吃了他给我的早点,便即昏迷不醒,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在荣国府了。我和唐玉认识这些年来,除了第一次见面,我以为他是你,吃了他给我的东西以外,我就再也没有吃过他碰过的东西了。”
王怜花道:“他杀人也不是只能用食物来杀人。”
贾珂笑道:“是啊,他精通很多杀人的手段,但是他武功不如我,要想杀我,就只有毒药和暗器这两种手段。而他无论是用毒药还是暗器,都离不开他的手。”
王怜花听到这话,想起贾珂从前跟他说过,唐家有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暗器,很多暗器明面上只是荷包、棋子、发簪、酒杯一类常见的东西,其实里面装的都是致命的毒针和毒砂,倘若他看见唐家的人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就一定要小心那东西是暗器。
这是贾珂很久以前跟王怜花说过的话,贾珂这样叮嘱他,显然他自己就是这样提防唐家的人的。
王怜花心情好了一些,抬起头来,看着贾珂,笑道:“你刚刚听到他杀你的计划的时候,心里难不难过?”
贾珂摇头微笑,说道:“还好。”
王怜花不太相信,目不转睛地看着贾珂,他的脸上虽然在笑,但神情十分认真,似是想要找出贾珂在强颜欢笑的证据来。
过了好一会儿,王怜花始终没有找出一点证据,能够证明贾珂是在强颜欢笑,但还是不相信贾珂亲耳听到唐玉侃侃说来杀死他的计划,竟然一点也不难过。
他放弃从贾珂脸上寻找贾珂是在强颜欢笑的证据,眨了眨眼睛,说道:“你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你也是真的把他当成朋友,你明知唐家从来不缺上好的伤药,但你看到他受伤,还是送了几瓶上好的伤药给他——”
贾珂打断王怜花的话,说道:“我确实送给过唐玉几瓶伤药,不过那是平一指送给我的,而且我送给唐玉伤药的时候,你还没来找我呢。你亲手做的东西,无论是什么东西,我都舍不得送给别人,真的送给别人了,我也一定会跟你说一声的。”
王怜花展颜一笑,说道:“我知道。他最初跟我说你送过他几瓶伤药,我还对他的话半信半疑,后来他跟我说,你又送了他几瓶伤药,我就知道他是在撒谎了。家里一下子少了这么多瓶伤药,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贾珂蹭了蹭王怜花的鼻尖,笑道:“怎么办?王公子这般英明精干,明察秋毫,我又被你迷住了。”
王怜花吃吃一笑,说道:“既然你被公子爷迷住了,那公子爷就准许你亲一亲公子爷的脸。”
贾珂一笑,转身将王怜花抱了起来,放在怀里,用鼻尖蹭了蹭王怜花的脸颊,问道:“只准亲脸吗?”
王怜花捂住嘴唇,含笑看他,点了点头
贾珂一笑,低头在王怜花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王怜花见贾珂这一口亲完,放下了手。贾珂见王怜花的嘴唇重新出现在眼前,眼疾嘴快地凑了过去,但是贾珂去的虽快,还是不及王怜花的手掌快如电闪,重新捂住了嘴唇。
贾珂在王怜花的手背上亲了一口,随即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然后直起身来,看着王怜花直笑。
王怜花放下了手,看着贾珂,突然间轻轻地咳嗽一声,继续先前的问题,问道:“你和唐玉认识这么多年,你一直把他当成朋友,听到他说他要杀你,你真的一点也不难过?”
贾珂想了想,说道:“你还记得咱们先前吃的榴莲吧。榴莲的果肉很好吃,可是外面的硬壳上长满了尖刺,偏偏要吃到里面的果肉,得先把长满了尖刺的硬壳掰开,一不小心,手指可能会被那些尖刺戳痛。
这些尖刺不是你吃榴莲的时候突然长出来的,它们一直都在那里,你在吃榴莲之前,就知道榴莲的硬壳上的尖刺,可能会刺痛你的手指了,但你为了吃到榴莲的果肉,宁可被这些尖刺扎疼手指。
唐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十几年前就很清楚了。‘六亲不认,翻脸无情’,这是他们家的人给他的评价,我也非常认同。我认识唐玉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对我多好,我一直觉得,只要价钱合适,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宰了我。我早就想过这些事了,刚刚听到他说的那些话,真的一点也不难过,只是觉得果然如此。”
王怜花诧异地看着贾珂,就像在看一个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的病人,说道:“你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对你多,你一直觉得,只要价钱合适,他会毫不犹豫地宰了你……你知道唐玉是一个什么样的混蛋,而且你清楚这个混蛋随时都可能跟你翻脸,把你杀了,那你干吗要把他当成朋友?”
贾珂见王怜花这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因为很有意思啊。”
王怜花眯了眯眼,问道:“有意思?”
贾珂笑道:“江湖上的恶人虽然很多,但是像唐玉这样六亲不认、翻脸无情的恶人,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我正好认识唐玉,能够近距离观察他的生活,所以就和他做了朋友。如果唐玉不是常年住在京城,我估计也不会和他做朋友了。”
顿了一顿,说道:“我和唐玉见面的时间,比我和陆小凤他们见面的时间要长很多,但是在我心里,陆小凤是我可以交付性命的朋友,我愿意给予他,我全部的信任。唐玉就不是这样的了。我从来就不信他,别说把性命交付给他了,我连五万两银子都不敢托他帮我保管。”
王怜花忍不住一笑,说道:“你若是把五万两银子交给他代为保管,这五万两银子一定用不了几天,就姓唐了。”然后“嘿”的一声,冷笑道:“唐家人说唐玉‘六亲不认,翻脸无情’,我倒觉得,他为了唐家什么都肯做,就算唐家要他自杀,他只怕也不会拒绝。”
贾珂道:“谁知道呢。我从前一直觉得自己对唐家还算了解,现在才知道,我知道的不过是一鳞半爪。从前我和唐玉说起唐傲,我说唐傲不像是唐家的人,唐玉就跟我说,那是因为我没有见过真正的唐傲。他知道唐傲行走江湖的时候,表现得又慷慨,又讲义气,可是他们家里的人都说,唐傲是他们兄弟之中,最心狠手辣,翻脸无情的一个。还说唐缺见到唐傲,都怕得要命。
我一直想象不出来,唐傲做过什么事,竟然连唐玉都说唐傲是他们之中,最心狠手辣,翻脸无情的一个。现在听说了唐家这些事情,我倒是不难想象,唐傲都做过什么事了。我一直听说唐敬在三个儿子里,最喜欢唐傲,从前一直以为是因为唐傲资质最好,现在想想,唐敬这么喜欢唐傲,只怕是因为唐傲是三个儿子里,最像他的一个吧。”
王怜花嘿的一笑,说道:“唐敬自己六亲不认,翻脸无情,三个儿子也都这般六亲不认,翻脸无情。真是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大家族的家主和下任家主,都是这样一副嘴脸。咱们这次把唐家灭了,那才是为善去恶,行侠仗义,那些正派大侠知道了咱们做的事情,只怕都要羞愧的泪湿枕巾——”
贾珂笑着接口道:“哭求王公子倒拔桂花树来打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