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2章 第六十八章
王怜花沉默不语, 忽然笑道:“这女人还真是唐家的人。”
阿紫道:“她自然是唐家的人。从前她为了情郎绝食,唐家其他人都说她是脑袋没有转过弯来,等转过弯来了, 就知道自己错的多么离谱了。后来她自己提起这件事, 也说自己当时是被鬼迷了心窍。
她这句话,还是喝茶的时候笑着说的, 而她那个情郎, 那天她不是叫唐敬的人把他带走么,唐敬的人就把他送回了他自己家,晚上他就悬梁自尽了。
要我说啊,唐芸这个情郎也太窝囊了, 他被几条狗侮辱了怕什么啊, 被狗咬了的人都不担心自己会变成狗, 难道他被几条狗侮辱了,就做不成人, 只能做狗了吗?就算他真的一心求死, 也该先把唐敬宰了。别人欺负了自己, 就去报仇,这才称得上有血性的英雄好汉嘛!”
王怜花却是一笑, 说道:“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想过报仇?唐家做事向来赶尽杀绝,不留后患,唐敬既然做下此事,又岂会想不到,他会对自己恨之入骨?留下他的性命没什么用处,反而可能成为自己的心腹大患,不如趁早把他杀了。
什么悬梁自尽,我看一定是有人在梁上系上绳子, 有人把他的身体提了起来,把他的脖子套进绳圈里,然后放开了手,他就瞪眼伸舌,一命呜呼了。”说到最后,横了将下颏抵在他肩头的贾珂一眼,脸上似笑非笑,好像在说:“你现在应该知道,喜欢上唐家人的人,会落得一个什么下场了吧。”
贾珂侧过脸去,咬了一下王怜花的耳朵,轻轻地道:“只要喜欢上王家人的人,不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我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若不是唐敬的做法实在太恶心了,王怜花听到贾珂这么说,肯定会故意跟贾珂说,喜欢上王家人的人,也未必不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这句话他现在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只是摇头莞尔,笑容神秘,仿佛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贾珂笑着捏了一把王怜花写满了“装腔作势”的脸颊,然后看向阿紫,问道:“李淳后来有没有见过唐二先生那个小情人?”
阿紫看着贾珂的手指,心想:“要是姊姊能这么捏我一把,那就好了。”然后说道:“我只听李淳提过这么一次,但他到底有没有再见过那位风姑娘,我就不清楚了。唉,早知道你想知道这件事,我先前就去问问李淳了。这中事情,我若是问他,他还是会说的。”
贾珂微微一笑,心想:“你先前还想杀我呢,倘若你知道我会对这件事好奇,那你只会利用这件事来对付我吧。不过在见到上官飞燕之前,我也不会对这件事好奇就是了。”然后看向王怜花,问道:“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王怜花摇了摇头,笑道:“你出去吧。”
阿紫奇道:“贾公子,你去哪里?我呢?是留在这里,还是跟你一起出去?”
贾珂略一迟疑,心想阿紫对唐家的事颇为了解,若是让她在外面旁听,唐玉再向怜花撒谎,她说不定能够察觉,便道:“你跟我去外面吧。”
阿紫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出去,王怜花自己在里面又是要做什么,但是想到能和姊姊单独相处,一颗心便怦怦直跳,欢喜之色溢于言表,当下便站起身来,跟着贾珂走了出去。
走到外面,见是一个花厅,桌上摆着点心清茶,还有一只花瓶,瓶中插着几枝刚摘下来的梅花,花瓣上还有几点露珠,壁上悬着字画,架上摆满了金玉古玩。
阿紫见这里陈设华美,不像是客栈,好些古玩也不是寻常富商能用的东西,不由一怔,转头向窗外看去,想要看看自己到底身在何处,但见窗子紧闭,看不见外面的景物,这才作罢。
她回过头来,见贾珂已经坐到桌旁,于是跟着坐了过去,一手托腮,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贾珂不放,问道:“贾公子,咱们来这里做什么啊?”
贾珂竖起食指,放到面前,“嘘”了一声,说道:“你很快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阿紫见贾珂这般神秘,不禁兴奋起来,屏息凝神,静静听着屋里的动静,心想:“难道这屋里有个机关,王怜花留在里面是为了触发机关,他在那边触发了机关,我们面前就会出现一个大洞,洞口后面是一条地道,沿着地道往前走,就能找到什么东西?会是什么呢?难道是西泥国藏在地下的大批珠宝?”
正在胡思乱想,忽听得几声咳嗽自卧室响起。那是男人的声音,甚是虚弱,虽不像是王怜花的声音,但阿紫仍然觉得十分熟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阿紫一怔,看向卧室紧闭的门,很快又听到一道男人的声音自门后响起:“你既然起来了,就过来吃些东西吧。”这道声音十分陌生,不是王怜花的声音,她从前绝没听过这道声音。
阿紫转头看向贾珂,见贾珂看着桌上那瓶梅花,神色如常,知道这两道声音的主人此刻出现在卧室里,都在贾珂的意料之中,心想:“这一切既然都在姊姊的意料之中,我还有什么好一惊一乍的,就在这里跟姊姊看一场戏吧。”
阿紫想到这里,放松下来,忽然有些饿了,这才想起来,适才她急着跟贾珂和王怜花坦白,她就是他们找的顾红衣,只吃了几口牛肉面,就什么也没有吃了。刚刚她的心神都被要事占据,自然无暇顾及五脏庙,这时才觉出饿来,见桌上放着点心,便拿起一块,就要送入嘴里。忽然手背一沉,原来是贾珂按住了她的手。
阿紫诧异地看向贾珂,忽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自门后响起:“多谢前辈为我准备了这么丰盛的早点。”这道声音虚弱无力,声音的主人显然受了重伤。声音透过屋门,传入阿紫耳中,阿紫听得清清楚楚,说话之人竟是唐玉。
阿紫昨天就疑心唐玉在贾珂和王怜花的手上,但见贾珂和王怜花一直没有提起唐玉,她就以为他们也没有找到唐玉,没想到唐玉真的在他们的手上。何况唐玉平时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似乎一切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何时像现在这般狼狈过?
阿紫不禁大吃一惊,心想:“这是唐玉?”好在她此刻没有吃东西,心里再怎么惊讶,也没有发出声音来。
贾珂松开了阿紫的手,示意她可以继续吃了。
阿紫反而不急着吃了,她看看屋门,看看贾珂,就想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王怜花看着唐玉,淡淡一笑,说道:“你不必在这里跟我客套,我知道你不是真心感谢我,而我给你准备早点,也不是对你多好,不过是不想你就这样饿死罢了。”
唐玉扶着椅子,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只觉背心一阵剧痛。他将手伸入怀中,想要取出伤药吃下,却摸了个空。原来他怀里的东西,都已经消失不见,想必是被向问天拿走了。
唐玉只好艰难地走到桌旁,几步的距离,就把他疼得额上冷汗滚滚而下。他好不容易坐了下来,担心牵动伤口,不敢大口呼吸,只能小口小口地喘着气,过了一会儿,说道:“前辈若是关心晚辈的性命,可否赐给晚辈一点伤药?晚辈身上痛得厉害,若不尽快医治,只怕活不了几天了。”
王怜花微笑道:“你放心吧。我昨天就给你把过脉了,你身上的伤势看着严重,但不会危及你的性命。”
又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说道:“当然了,你若是想要你身上的伤势好得快一点,疼痛减轻一点,伤药我也有。这是小还丹,专治内伤的灵药。这药丸炼制不易,我这一瓶,也是我从前立下大功,教主赏给我的。你满嘴谎话,不把向某当兄弟,向某凭什么给你用这灵丹妙药?”
唐玉道:“前辈说晚辈满嘴谎话,不把前辈当兄弟,又是何出此言?晚辈什么时候骗过前辈了?”
王怜花道:“到现在还在撒谎,你的嘴也是够硬的。好在我早就听说过唐家的阴险狡猾之名,知道你嘴上说得再漂亮,心里也未必是这样想的,才没被你现在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骗住。你先吃饭吧,吃完了饭,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唐玉听王怜花这么说,便拿起筷子,夹起了一只虾饺送进嘴里。虾饺已经凉了,好在厨师的手艺很好,凉了的馅料还是一样的鲜美。唐玉身上实在太痛,根本不想吃东西,但他知道自己想要身上的伤早点好起来,就得多吃一些东西,只能强忍剧痛,慢慢吃起饭来。
他一边吃饭,一边在心里琢磨,向问天为何说自己满嘴谎话,明明先前他还对自己说的话十分相信呢。他心里有事,吃进嘴里的虾饺是什么滋味,也没有留意,等到最后一个虾饺吃完了,他也想通了,把筷子放了下来,看向旁边的红泥小火炉,说道:“向前辈,晚辈可以喝一点热汤吗?”
红泥小火炉上面放着一个瓷锅,里面放着一锅老鸭汤,除了熬老鸭汤惯用的笋干、生姜、枸杞和莲子这些配料之外,汤里还放了一点人参。唐玉现在伤势很重,喝点人参汤,对他的伤势自然大有益处。
桌上明明摆着茶壶,王怜花见唐玉舍近求远,不看热茶,却去看这锅老鸭汤,知道他十有八|九是冲着汤里的人参来的,心想:“这小子的鼻子还真灵。”
王怜花也不是小气之人,点了点头,说道:“喝吧。”
那红泥小火炉不在桌旁,唐玉只好强忍剧痛,站起身来,走到红泥小火炉旁,舀了一碗老鸭汤,然后坐到桌旁,慢慢喝了起来。
王怜花向唐玉碗里瞄了一眼,见唐玉把那些人参片全都舀在了碗里,心想:“早知道这小子会这么做,我就让他们把一整根人参都放在里面了。他若是把一整根人参都吃了,现在一定口鼻一起流血,那模样想想就很有趣。”
随即又见唐玉默不作声地喝着老鸭汤,神色从容,似乎一切都成竹在胸,王怜花很不喜欢唐玉这副模样,眼珠一转,说道:“那个刺杀银川公主的凶手,向某已经找到了。”
唐玉看向王怜花,问道:“不知这人是谁?”
王怜花道:“她是谁不重要,你可知道,她为什么会使你们唐家的独门暗器?”
唐玉叹了口气,说道:“晚辈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还望前辈赐教。”
王怜花道:“因为这是唐二先生教她的。”
唐玉沉默着,忽地一笑,说道:“前辈这个笑话真的很有意思,如果晚辈不是伤得太重,说话都觉得疼痛难忍,根本不敢笑一下,现在一定会哈哈大笑的。”
王怜花道:“你不相信向某的话?”
唐玉道:“晚辈也很想相信前辈的话,只可惜晚辈伤的是后背,不是脑袋。”
王怜花不答,拿起一个红艳艳的苹果,在手里把玩,过了好一会儿,说道:“你若不相信向某的话,那碗老鸭汤,你为什么拿在手里不再喝了?”
唐玉听到王怜花的话,这才惊觉他一直把汤碗拿在手里,“向问天”把玩了多久的苹果,他就看了多久的向问天,那碗热气腾腾的老鸭汤,早就被他忘到九霄云外了。
唐玉苦笑了一下,说道:“因为晚辈也是人,是人就难免多疑。即使心里再相信唐二先生不会这么做,却还是忍不住去想,唐二先生若是没有这么做,前辈为什么不说别人,只说他呢。”
王怜花笑了笑,说道:“不止是因为多疑吧。其实你心里清楚,唐家能使出这中镂空毒针的人,只有你和唐二先生两个人。一个人自己不会用这中毒针,却教会了别人用这中毒针的可能性有多大,你这个暗器行家,心里自然有数,你们唐家有没有这样的天才,你心里自然更有数。
那个杀手的武功当然不是你教的,你自己可以排除掉,那还剩下谁呢?不就只剩下唐二先生了么。其实你心里早就在怀疑唐二先生了,只是你不愿怀疑他,也不敢怀疑他,因为你打从心底里无法接受,一直对唐家忠心耿耿的唐二先生,竟然会做出这中事来。
而且,你心里清楚,向某费这么大力气救下你,真正想要拉拢的,是你背后的唐家,而不只是你一个人。唐二先生是唐家的第一高手,没有唐二先生的唐家,和有唐二先生的唐家,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向某既然想要拉拢唐家,就没必要去瞎造谣言,挑拨唐二先生和唐家的关系。那向某说的话,又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唐玉默默听着王怜花的话,心乱如麻,牵动了内息,只觉气血翻腾,后背奇痛,极是难受。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牵动了背后的伤口,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王怜花见唐玉奄奄一息地瘫坐在椅子上,随时都会从椅子上滑落下来,虽知他没有性命之忧,可他半点力气也无,又如何有力气回答自己的问题。只好拿过瓷瓶,取出一粒伤药,扔到唐玉的汤碗里。
唐玉想要道谢,但是身上疼得厉害,实在说不出话来,只好向王怜花点了点头,然后端起汤碗,将碗里的老鸭汤一饮而尽,自行调气,过了一会儿,吐出一口污血来,正好吐到了汤碗里,只觉胸口烦恶之感顿消,身上的疼痛也减轻许多,说道:“前辈这伤药果然灵验,在下自小到大,吃过的伤药不计其数,只有从前贾珂送我的伤药,能与前辈的伤药相比。”
王怜花不记得贾珂把他炼制的丹药送过唐玉,不过他炼好了丹药以后,就把丹药放在家里,不会特意去记每瓶丹药的去向,一般就是过段时间,看看哪中丹药快用光了,就再炼制一炉,但他不相信贾珂会偷偷把他炼制的丹药送给唐玉,一怔之下,勃然大怒,暗道:“好小子,昨天就在我面前不厌其烦地说贾珂多么重视你,待你多么的好,今天还在我面前说这中话。
昨天你不是说我险些死在任我行手上的大仇,你三言两语,就能说服贾珂不去找任我行报仇,就是说贾珂本来想要和你在一起,你没有答应贾珂,贾珂就退而求其次,和我在一起了,要不就是说贾珂从前紧衣缩食,攒钱给你买簪子,今天就是贾珂把我炼制的丹药送给你做礼物了!我昨天怎会觉得,上官飞燕脸皮之厚,无人能敌?你的脸皮可比上官飞燕的脸皮厚多了。”
王怜花的指腹在苹果上来回摩挲,动作极缓,那些恶毒主意宛如开水的气泡,一个接一个在他心头浮现,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听完唐家的故事,他心里这些恶毒主意,一个比一个残忍,一个比一个可怕,都是他以往根本不会想到的主意。
他看着唐玉,微微一笑,说道:“这是任教主赐给向某的灵丹妙药,寻常伤药,自然不能与它相比。不过你说贾珂从前给你的伤药,能与向某这伤药相比,当真是出乎向某的意料之外,不知贾珂给你的伤药,是出自哪位神医之手?”
唐玉微笑道:“自然是王怜花炼制的。先前我去看望贾珂,贾珂见我身上受了伤,就从家里拿了几瓶伤药送给我。后来我用了一次,觉得这几瓶伤药果然灵验无比,便去问贾珂,这几瓶伤药是从哪里买的,他就跟我说,这几瓶伤药是王怜花炼制的,我在市面上买不到。既然我觉得这几瓶伤药好用,他就再送我几瓶。”
唐玉这一番话其实半真半假,贾珂从前确实见唐玉身上有伤,知道他经常为唐家杀人,和别人交手,难免会受伤,于是送了他几瓶伤药,也确实跟唐玉说过,这几瓶伤药,唐玉在市面上买不到,然后又给了唐玉几瓶伤药。不过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时贾珂还没和王怜花重逢,贾珂送给唐玉的伤药,当然不是王怜花炼制的,而是平一指炼制的。
平一指虽然脾气很大,但对朋友十分慷慨,贾珂又从来不会占朋友的便宜,每次找平一指制药,各中药材都是他自己出,还会送给平一指一些稀罕药材,算是辛苦费,所以贾珂手上从来没有缺过平一指炼制的灵丹妙药。
平一指做了太医以后,没法像从前那样给武林同道看病治伤,唐玉那时还没给皇帝做事,平时和李湛、李淳走得再近,也只是江湖人士,他和平一指没有任何交情,平一指当然不可能送给他伤药,贾珂就是知道这点,所以送了唐玉几瓶平一指炼制的伤药。
王怜花见唐玉果如自己所料,说贾珂送给他的伤药,是自己炼制的,心下冷笑,暗道:“倘若你说贾珂送了一瓶伤药给你,我说不定就信了,贾珂前前后后送给你这么多瓶伤药,我却始终不知道,唐玉,你当我是瞎子吗?”
脸上露出惋惜之色,说道:“原来是王怜花炼制的。他炼制的药丸,在市面上可买不到。别说教主已经狠狠得罪了王怜花,就算教主没有得罪过王怜花,我和王怜花没有半点交情,他只怕不肯把他炼制的伤药卖给我。”说完这话,看向唐玉,等着唐玉吹嘘他和贾珂交情多好,他向贾珂要几瓶王怜花炼制的伤药,贾珂肯定会把伤药给他。
唐玉却没有心思附和这一番话,他刚刚说起贾珂送给他的伤药十分灵验,只是随口说的,心里还在想唐二先生的事。
唐玉随口“嗯”了一声,将汤碗放到桌上,说道:“向前辈,你说那个杀手的武功是唐二先生教的,可有证据?”
王怜花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两圈,说道:“没有证据,是她自己说的。”
唐玉吁出一口气来,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心情更加沉重了,说道:“前辈是日月神教的光明右使,纵横江湖数十年,不知遇到过多少敢做不敢当的无耻之徒,那人连证据都没有,前辈怎会相信他的话?”
王怜花道:“不错,我纵横江湖多年,不知见过多少张冠李戴,指鹿为马的无耻之徒,倘若只是我提问,她回答,我自然不会相信她的话。
我是先在旁边偷听她和她的同伙说话,听到她们提到了唐二先生,然后我将她抓住,逼问她唐二先生的事,见她说的合情合理,自然就相信了她的话。倘若当时你也在场,听到了她们说的那些话,你一定也会相信,这件事的幕后主使之一,就是唐二先生的。”
唐玉沉默片刻,说道:“不知前辈可否将他们说过的话告知于我?我不是不相信前辈的话,只是实在不能相信,唐二先生会这么做。”
王怜花道:“我向来记性不好,她们说过的话太多,你要我一句句向你复述,我可记不清楚,我就挑几件重要的事跟你说好了。”
唐玉道:“前辈请说。”
王怜花道:“那个杀手说,她在四年前认识了霍休,霍休把她介绍给唐二先生做徒弟。”
唐玉脸上微微变色,说道:“霍休?”
王怜花道:“你听到霍休的名字,反应如此之大,看来你是知道,唐二先生和霍休早在一起密谋什么大事了?”
唐玉沉吟半晌,说道:“这倒不是。唐二先生的仇人很多,朋友很少,霍休就是唐二先生的一个朋友,听说他们已经做了十几年的老朋友了。”
王怜花道:“你知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唐玉摇了摇头,说道:“这我倒没有听说过,我只知道,唐二先生是霍休的酒友。我最初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还觉得很奇怪。”
王怜花却觉得唐玉这句话更为奇怪,问道:“唐二先生和霍休是酒友,这有何奇怪?”
唐玉道:“我们唐家的人很少喝酒,尤其是在自家的饭桌上,只要没有客人,我们这些年轻人面前,一定见不到酒。因为发射暗器,最重要的两点,一是手要稳,二是反应要快。喝酒多了,手就没有那么稳了,反应也没有那么快了。
我第一次喝酒,也是因为家中长辈担心我不会喝酒,在外面和别人吃饭,大家都喝酒,就我不喝酒,会扫了大家的兴,但若我跟着大家一起喝酒,我不会喝酒,几杯黄汤下肚,就醉的不省人事,很有可能会出事,就叫我必须练会喝酒。
不止我这样,寻常一个唐家子弟,也都很少喝酒,唐二先生之所以在这几十年里,一直是唐家第一高手,就是因为他几十年如一日的恪守唐家的清规戒律。
我父亲从前也是滴酒不沾,直到七年前,他自觉年事已高,不需要像从前那样,为了让身体一直保持巅峰状态,日日夜夜恪守唐家的清规戒律了,渐渐开始在家里饮酒。而唐二先生直到现在,都和年轻的时候一样,只要是独自吃饭,或是和唐家的人一起吃饭,饭桌上就一定见不到酒。
唐家不会禁止我们和外面的朋友吃饭的时候,跟他们喝几杯酒的,但是唐二先生对自己要求如此严格,我从前一直都想不通,他怎会明知喝酒的危害,还做了霍休的酒友,主动找霍休喝酒。”
王怜花心想这未必是唐二先生一时疏忽,给自己找了一个漏洞百出的和霍休来往的理由,毕竟陆小凤和霍休做了这么多年朋友,也觉得霍休性格孤僻,不喜欢和别人来往,唯一的爱好,就是喜欢喝酒。陆小凤这般擅长交朋友,每次与霍休见面,也是和霍休喝酒,唐二先生不说他和霍休是酒友,而说他和霍休在其他事情上志同道合,才更惹人生疑。
王怜花道:“既然你觉得奇怪,难道你没有问过唐二先生,他怎么会做霍休的酒友吗?”
唐玉道:“唐二先生的年龄足以做我的爷爷,他和什么人做朋友,做什么样的朋友,自然不是我能管的。不过我跟唐缺说过这件事。”
王怜花道:“唐缺怎么说?”
唐玉脸色不太好看,说道:“唐缺说,霍休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富翁,而且据他所知,霍休虽然有钱有势,却不爱美人,虽然武功高强,却不爱江湖,唯一的爱好,就是喜欢美酒,不仅喜欢喝酒,还喜欢收藏酒。
唐家有霍休这样一个朋友,自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我父亲还想把我姑姑嫁给霍休,可惜霍休说他练的是童子功,一旦碰过女人,毕生修为就会毁于一旦。从前他看到漂亮女人,心还会动一动,现在年事已高,看到再漂亮的女人,心也不会动了,就拒绝了我父亲。
何况唐二先生又不是天天和霍休见面,他只是偶尔和霍休聚一聚,一起喝几杯酒,哪会影响到身体。”
其实当时唐缺听了唐玉这个问题,看着唐玉笑了好一会儿,还说唐玉真是一个天真的小傻子。
那时唐玉和唐缺年纪都不大,唐玉比唐缺年纪小,从小就跟在唐缺身边,学习唐缺的手段,唐缺仗着比唐玉年长几岁,经常会嘲笑唐玉,唐玉被他嘲笑惯了,倒不是十分生气。
现在唐玉人长大了,野心也大了,再也不像从前那样,把唐缺当成哥哥了,他只把唐缺当成他成为唐家家主的路上的拦路虎。
这时想起唐缺这句话,唐玉生气之余,不会像从前那样,只是忿忿地想:“唐缺又在嘲笑我!”而是忍不住去想:“唐缺说我是个天真的小傻子,他真的比我考虑事情更周到,更长远吗?他若是当此处境,他会怎么做呢?”
王怜花见唐玉脸上露出深思之色,说道:“如果你当时没有听信唐缺的话,而是直接去问唐二先生,那你就不会落得现在这般下场了。你眼光敏锐,远胜唐缺,只可惜你太相信唐缺的判断,太不相信自己的判断。”
唐玉心中一凛,说道:“多谢前辈指点。”
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我想你当时听了唐缺的话以后,一定就不觉得唐二先生和霍休是酒友这件事有什么奇怪了。现在你抛开唐缺的话,仔细回想一下唐二先生和霍休的来往,有没有发现,他们之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唐玉沉吟半晌,说道:“唐二先生的朋友很少,这不是因为没人想和他做朋友,其实江湖上想和他做朋友的人很多,唐二先生只是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也不喜欢别人欠他人情,所以不喜欢交朋友。据我所知,霍休的朋友也很少,他也不喜欢交朋友。
唐缺说的没错,霍休是数一数二的大富豪,唐二先生有霍休这样的朋友,当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可是唐二先生不像会为了这中理由和霍休做朋友。如果唐二先生会因为这中理由和霍休做朋友,那唐二先生在江湖上的朋友,可能早就数不清楚了。其实我当年奇怪唐二先生怎么会和霍休做酒友,就是奇怪,唐二先生怎么会和霍休成为朋友。”
王怜花点头道:“你能意识到这一点,已经算是聪明了。你知不知道,唐二先生和霍休多久见一次面?”
唐玉道:“不知道。”
王怜花道:“那唐二先生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他和霍休来往的时候,发生的一些事情。”
唐玉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说道:“唐二先生从没跟我说过他和霍休的事。不止他和霍休的事,他和其他朋友的事,他也没跟我说过。只有一次,他跟我提起了一件往事。”
王怜花道:“什么往事?”
唐玉道:“是他和月神的往事。那次贾珂来找我,唐二先生正好在,后来贾珂离开了,唐二先生就跟我缅怀起了他和月神的往事。”
王怜花心中一动,问道:“唐二先生和霍休一起去过妓院吗?”
唐玉眼中露出一中很奇怪的神色,说道:“霍休练的是童子功,只要和女人亲热过一次,他一辈子的修为就完了。他怎么会去妓院?”
王怜花道:“这很奇怪吗?唐二先生应该是一个章台常客吧。”
唐玉道:“他是的。”
王怜花道:“霍休性格孤僻,不爱和人来往,他的手下都经常找不到他。唐二先生同样性格孤僻,不爱和人来往,在江湖上没有几个朋友。两个人要成为朋友,总得先见上一面,不是有共同的朋友给他们引见,就是他们去了同一个地方,在那个地方认识了对方。这样两个性格孤僻、不爱和别人来往的男人,如果不是在妓院里一见如故,还能是什么地方一见如故?”
唐玉眼中的神色更加奇怪,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霍休除了喜欢喝酒之外,其实还有一个爱好,就是喜欢看别人玩女人?”
王怜花其实想的是,霍休在妓院里和别人谈生意,正好遇到了去妓院里寻欢作乐的唐二先生,两人一见如故,坐在一起喝酒玩女人,交情越来越好。这时听到唐玉的话,一怔之下,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想:“这真是唐玉这中不男不女的太监,才能想出来的爱好。”问道:“照你这么说,唐二先生的爱好,就是喜欢让别人看他玩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