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不嫁了??
萧子宁百感交集,但情绪底色依旧是喜悦的。
此时的徐小歌与他记忆中的徐小歌打扮不同。
男子打扮的徐小歌要更高挑些,眉目虽然清俊依旧,但到底与女子模样相去甚远。
徐小歌平静道:“我倒是没你那么开心。”
本以为救了萧子宁,他欠萧家的人情债也算了了。
但以现在的情形看,应当是白忙活了一场。
萧子宁闻言浅笑,并不将徐小歌的冷言冷语放在心上。
徐小歌向来是这种性子,对自己无心,说话就不再亲近。
此时梅煜和林月灵已勉强缓了过来,梅煜安静看戏,林月灵则第一时间去了自己母亲身边,关心林夫人的境况。
前功尽弃,林夫人本就郁结,面对送上来的林月灵,又联想到林月灵阻她之事,险些再下手抽她一耳光。
可听女儿如此慌张关切自己,到底是没舍得下手,只在气结之下刻薄讽了林月灵几句。
萧乐然迷迷糊糊地睁眼,隐约见到萧子宁与徐小歌,还没来得及想什么,就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她今日受的折腾不小,且得养一段日子呢。
徐小歌没与萧子宁一道,确知萧子宁无需人救助,且再无危险,他便先回了萧家。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回到萧家后,第一个见到的是谢厌。
谢厌并未在萧宅内,而是在萧宅外等徐小歌。
他家少年师兄一身白衣,不必有什么动作或者神情,只需清清冷冷地站在那儿就是人间绝色。
有了慕容钟那只东施,回来又第一眼看到的是相似打扮的谢厌,徐小歌突地感慨颇多。
他家师兄这张面皮,大约也是天上地下举世无双的好看了,别人轻易仿不来。
徐小歌出现的那一刻,谢厌就看向他了。
随意抬眸,也没问徐小歌做什么去了,好似两人早就约好在此相见一样。
……可两人没约好,徐小歌走的时候谢厌还聚灵阵中养伤呢。
徐小歌:“怎么在这里?”
谢厌言简意赅。
徐小歌惹了萧宅二管家周晏,且惹完就走了。这周晏是小人心思,咽不下这口气,又担心会被林家问责,于是将心思打到了徐小歌白日里带来的“病殃殃的少年”身上。
想着所有万一,将这少年交上去,多少也算个说法。
徐小歌临走前给谢厌身边下过阵法,一群蝼蚁倒是奈何不得谢厌。
可谢厌本就醒着,只是借着聚灵阵养伤,一时身边吵吵嚷嚷,搅得他不得安宁,好似耳边绕了一大群苍蝇。
徐小歌接话,“所以你把他们都杀了?”
谢厌不冷不热地瞧了徐小歌一眼。
倒是没都杀,只挑了几个领头的。
顺带抓了人问了几个问题。
此时的谢厌是惊情山洞里遇到的那个,记忆有损,虽说徐小歌给他科普过他与徐小歌后面发生的事——但那番言辞实在离谱。
这时正好抓着外人问问。
结果这一问,正经事上那群人是一问三不知,八卦的事儿上他们能讲上三天三夜。
谢厌单刀直入,“你要嫁给萧子宁?”
徐小歌:“……?”
徐小歌神情微滞:“谁跟你说的?”
谢厌神色淡淡,“你说呢?”
徐小歌:“……还有哪几个没杀?指给我看,我来。”
周晏在去找谢厌之前,特意问了一下今日主街之事。
之后他又在医治萧乐然的医修口中听闻林月灵和梅煜谈话期间,提到了左老与温小媚同行,前后一总结,这便确定了温小媚的身份。
周晏本是想着知己知彼,结果一头送到谢厌这个杀神面前,连带着调查的消息也送到了谢厌那儿。
谢厌的记忆只到空蝉客栈,对萧家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单听萧家人口中的陈述,温小媚是始乱终弃的渣女,对他们家家主萧子宁这样那样一番情感玩弄,而后消失了五百年,徒留萧子宁伤心。
这些萧家人断定,这次温小媚回来,萧子宁定是绝不会放手,所以——温小媚要与萧子宁成亲了。
换句话说,徐小歌要嫁给萧子宁。
徐小歌都不必去问谢厌听到了什么,猜也能猜到。
他看着他师兄的眼睛,一时心累。
谢厌眸色淡淡,很难说清他是在看师弟的热闹,还是真担心自己师弟要出嫁。
徐小歌欲言又止。
解释好似有些多余。可不解释,徐小歌又有点膈应。
“我不是嫁予你了么?”徐小歌最终道。
谢厌扬眉。
徐小歌:“……”
成,是在看热闹。
徐小歌:“合该让你见见谢寂。”
然后让这俩打一架,徐小歌在旁边看着。
徐小歌原打算带谢厌重入萧宅。
虽说萧子宁无恙,他也在涉灵山没什么事了,合该离开这个地方,直接去青蠡城慕容家接着报仇。
可秘境中的神秘人帮他重塑过根骨,虽说是好事,但他尚需时间调和,以让这次重塑的效用发挥到最好。
但谢厌拒绝再次入萧宅,理由是——脏。
徐小歌几乎是没多想就选择惯着师兄,带谢厌去了萧家主城的客栈,挑最贵最干净的。
进了客栈,徐小歌自己先洗了个澡。
虽说也有避尘符,可谢厌始终坚信,避尘符只是应急之策。徐小歌大概是早年被谢厌折磨习惯了,已经养成自觉了。
他自顾自忙着自己和师兄的事情,压根没想过关心萧宅情况。
萧宅此时一片狼藉,周晏自认做足了准备才去找的谢厌,不仅自己身带灵器,还特意假借萧家名义,调了萧家外门的高阶弟子过来。
这些人和灵器没伤着谢厌,倒是让萧宅的房屋坍塌了三分之一。遍地碎石砖瓦,烟尘狼藉。
策划此事的管事人死了好几个——不过都是林家慕容家安插收买的人,却也没有可心疼的。
可怜的是几个萧家外门弟子,受人蒙骗,在谢厌手底下身受重伤,不养个几年,只怕难以痊愈。
萧子宁听闻幸存者的陈述,下令将剩下的那批人里杀了一半——杀的都是吃着萧家的饭却望着别人家的锅的。
徐小歌洗完澡,突然想起一些事,转身就以穿墙之法,从自己房间走到了隔壁谢厌的房间。
他们师兄弟人间流浪十年,本就没什么隐私可言,这种事徐小歌做起来轻车熟路。
谢厌好似也是刚刚洗过澡,虽身上的水汽已以灵力烘干,可头发还披散着,未曾束起。
三千青丝垂下,冲淡了谢厌身上的冷,多了几分平日不可见的温和错觉。
谢厌原本在擦鬼手剑,见徐小歌进来也不惊讶,
“有事?”
徐小歌径直走到谢厌身旁,摸了摸谢厌的额头。
谢厌擦剑动作一顿。
之前触碰到谢厌时,谢厌身冷似冰,冻得连衣物都是凉浸浸的。
这时徐小歌先碰额头,再探紫府——
紫府还是太空了。
这具身体全靠谢厌原身的一缕元神支撑,偏偏谢厌原身也艰难的很,这样很难长久维持下去。
徐小歌轻道,“果然。”
谢厌:“果然什么?”
徐小歌:“强弩之末。”
谢厌未答。
徐小歌收手抱臂,看着坐在窗边比自己矮了许多的谢厌发愁。
谢厌前世捏碎他金丹,按理说徐小歌看他紫府虚无的模样,应该很开心才是。
但事实上,他这时候已经在琢磨去哪儿给谢厌找点可以做灵力本源的东西来稳住这躯壳了。
不知道萧家传承秘境里的那个神秘人可不可以做到?
不过好似也难有机会再进去找他,徐小歌实在不想欠萧子宁第二个人情。
谢厌仰头看着徐小歌,不知想到了什么,好似正打算开口,隔壁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隔壁正是徐小歌的房间。
徐小歌也不避讳,直接从谢厌房间开门,侧头看自己房门口,问何事。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左老。
左老昨夜被诓骗出去,今早方归。
归来就发现萧子宁回来了,内贼也清了。
他是奉萧子宁的令来送礼物的。
萧子宁知徐小歌昨夜重塑了根骨,大抵需要适应温养,便挑了些徐小歌用的上的天材地宝送了过来。
徐小歌淡淡看了一眼,道了句多谢,但下一句话就是“用不上,左老带回去吧”。
左老被噎了一下。
虽说他一向不喜欢“温小媚”,但昨日他病急乱投医,拉了“温小媚”入局涉险,平白折腾了一番,这是事实。
于情于理,他也理亏,故而此时也不好对徐小歌摆脸色。
正被徐小歌拒绝的尴尬,目光飘忽之时又从徐小歌与门的缝隙中见到了坐在窗边的谢厌。
少年身形,一张脸俊美的天上有人间无的,只是此时衣冠不整,像是刚刚梳洗过,还披散着头发。
左老:“……”
左老看了看徐小歌,又看了看少年谢厌。
这已经不是有伤风化的程度了,温小媚该天诛地灭!
徐小歌未曾反应过来左老想了些什么,神色淡淡,
“若是无事……”
“等等,”左老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还有一事……”
左老单独拿出一个锦绣小匣,匣子里是一颗浅金色的珠子,如同琥珀,却更为光彩耀目,珠子内部好似有隐隐流动的光华。
左老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却仍旧耐着性子介绍,
“这是‘它山玉”,来自涉灵山灵脉深处,千万年难见一颗。家主与梅家公子聊过,说姑娘身边那具借女娲土捏成的分身,也许用的上。”
徐小歌:“……”
倒是来的巧。
徐小歌心下正犹豫,却听屋内的谢厌接话,
“用不上。”
徐小歌回头看谢厌,谢厌神色依旧淡漠。
徐小歌接过匣子,“用的上,多谢。”
左老:“……”
左老:“不必,都是家主之命。”
两个相看两相厌的人都不愿再多话,左老告辞离去。
徐小歌拿着匣子转身,正好瞧见谢厌正看着他,
“他们自家内斗,昨夜却溜了我一晚上,对我何其不公?人情是确定没还上了,但我就救了他们家小姐的事儿收点报酬,不应该吗?”
谢厌:“不怕这是聘礼?”
徐小歌半点都不像开玩笑:“反正是给你用的,万一要嫁,我就把你推出去。”
自家师兄这长相,扮作新娘子也该担的上一句国色天香。
徐小歌把匣子扔给谢厌,谢厌随意抬手,接了个正着。
但他没打开,随手搁在了桌子上,
徐小歌也没催他用的意思,穿墙回了自己的房间,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连个招呼都不打。
谢厌垂眸看向锦绣小匣,回忆着萧子宁的长相。
他与萧子宁在空蝉客栈见过一次,谢厌当时还救了萧子宁一命,只是他记忆有损,其后的事情就不知了。
其实若是仔细回想,那时的萧子宁看女子打扮的徐小歌眼神就不对,每每都是还未说话,脸上先红了两分。
谢厌起身回到塌上静坐休养,并没有用这颗它山玉的打算。
也不知是对自己师弟高看一眼作祟还是如何,他从心底觉得萧子宁不配。
无关徐小歌喜不喜欢愿不愿,就是觉得萧子宁不配。
接下来几日,徐小歌都在客栈休养。
萧家的天材地宝流水一样往徐小歌这送,可除了那颗它山玉,徐小歌什么都没收。
至于萧子宁本人,却是面都没露。
一来是他本人在徐小歌面前容易露怯,徐小歌从不掩饰自己对萧子宁无心之事。当面上赶着需要一颗强大的心脏,而这个东西,萧子宁没有,不论是从精神意义,还是从身体意义,都没有。
二来则是,他最近属实忙得脚不点地。
传承换代之事之后,萧家扣下了林夫人、林月灵、慕容钟,并以此联络了林家和慕容家,要求道歉协商。
慕容家心狠,得知慕容钟已是个废人之后,直接将其视为弃子,没有丝毫搭救的打算。
左老建议杀了慕容钟,杀鸡儆猴。
但萧子宁将慕容钟留了下来,扔进了萧家的地牢养着。
无它,他只是意外听林月灵说,徐小歌故意留着慕容钟的命的。
说到林月灵,如今身份颇为尴尬。
在这件事里,她是为萧子宁出力的,可带头为恶的是她母亲,她自认也摘不干净。虽说萧家礼遇,可她依旧选择每天和母亲待在一起,也算得一种自我监禁。
拘下林夫人后,萧家向林家送了消息,通知了断魂峰林家的家主林司钟,也就是林月灵的父亲。
林家对萧家的图谋已暴露在日光下,往日情谊自是不必再提。
林司钟赶到萧家后双方定下契约,林家极其后代永不得再打萧家的主意,如有违背,林家三代而绝。
不仅如此,日后不论是何种情况,林家极其子弟在非自保的情况下,都不得对萧家人出手,如有违背,必在雷罚天劫之下丧命。
此契约书于地宇级灵器太岁契页之上。
太岁契页本是来自天宇级的灵器太岁契书,契书被损后,就变成一页一页的纸张散落于四洲三境。
这灵器诞于天道,最初又是天宇级,多用于约定,书于其上的文字有绝对约束力。
上面写了林家三代而绝,那若是林家不守约定,他林家一定亡于林月灵的下一代,一丁点血脉都留不下。
林家也算咎由自取,定下契约那一日,林家家主脸色自是难看。
以后提起天宇四大家,他林家永生永世都要矮萧家一头。
签订契约的下午,林家夫人与林月灵恢复自由。
林月灵和梅煜来客栈找了徐小歌。
萧乐然如今安全,梅煜了却人情债的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
他该回点星海了。
离开之前来找徐小歌,是为了送徐小歌一个东西。
徐小歌看着手上的黑色小珠子,“流魂珠?”
梅煜点头:“是,此物可唤醒死人的神识,从死人口中问话,是我梅家独有的东西。但这东西的效用强弱,与被唤的死者有关,死者若是执念强大,或可正常对话。但于多数凡人而言,这物只够他们留下一句无关紧要的遗言,大多是死得不甘心,或是记挂着还未成亲、还未富贵,亦或是记挂家人心上人,不可交流。”
徐小歌轻笑,“要将此物送给我?”
徐小歌也没有很需要这个东西,他能拿来做什么呢?杀了人听听人家死时是怎么咒骂自己的?
梅煜挠了挠眉毛,没精打采地道,“我是想着前辈多次救我,按理说我欠前辈良多,但我算了一卦,前辈日后大抵是不需要我帮什么忙。我也没什么可回报的,不如留个信物,以此物为证,以后前辈若需我或是梅家做什么,自可开口——不过我父亲愿不愿意搭理你,可能是另一回事,他重天道自然,还挺古板的。你可以先找我娘,父亲一向听她的,我娘也比较在意恩义。”
这话说的可真是人间少见,没见过报恩还给人画饼的。
徐小歌面无表情,随手收了,“行。”
梅煜想了想,又道,“其实这流魂珠还有个作用,将其浸入水中七天七夜,得出的流魂水可使人进入短暂的离魂状态,在这状态里,躯体只是傀儡,可任你驱遣——前辈是符修,说得简单些,有些类似驱神符,不过它没驱神符那般效用通天,一般只可用于金丹极其以下的修士。”
徐小歌:“……”
这效用可比听死人遗言有意思。
徐小歌暂时修为低,还调不动驱神符,有这个做替代也不错。
在梅煜送东西的时候,林月灵就安静站在一旁。
等到梅煜送完东西离开,林月灵才迟钝一般的开口。
她的礼物是一柄匕首,名为鬼解刀。
匕首华丽,镶嵌着各种灵石,这是若干年前,萧家长辈送给她的成年礼。
她再留着这物也是尴尬,正好听梅煜要送礼表达谢意,她翻来翻去找不到合适的,就把这物件拿出来了。
林月灵送了礼也没走,而是在徐小歌面前沉默着。
才不过几日,这个女孩子已经憔悴得不成人形,一身红衣不过越发衬得脸色蜡白。
徐小歌:“还有事?”
林月灵:“……我听我娘讲了对萧家下手的缘由。”
徐小歌“嗯”了一声,示意她接着说。
林月灵:“原来我断魂峰的灵脉已经废了,要不了多久,林家就会因为没有灵气修炼而衰微。林家必须在最坏的情况发生之前,寻到解决办法。”
可天宇洲有名的灵脉都有宗门占据,小灵脉又养不起林家这尊大佛,所以他们只能从别人的灵脉上下手——而萧家,是整个天宇洲灵脉最长最丰沛的。
刚好的是,萧家这任家主势弱,内部四分五裂,自家二儿子还是萧家赘婿。
林月灵:“我自觉父母做的不对,可娘亲问我,我觉得对的方法是什么……
“我发现我不知道……若是什么都不做,林家就会日渐式微,也许不过百年,世间就再无林家之名。”
“小灵脉供养不起我家,大灵脉又各自有主,我……”林月灵猛然抬头,看着徐小歌,“姐姐,你说,我该成全父母,去与其他宗门联姻吗?以这种方式,换取其他宗门的帮助。”
徐小歌:“……”
林月灵自始至终都不觉得去偷去抢是对的,可她也放不下林家的未来。
徐小歌轻笑,“你是哪里不对,觉得该找我倾诉这种事?我看起来像是会安慰你的样子?”
林月灵愣住,“可是……”
徐小歌:“可是?”
林月灵:“可是你看起来就是我想成为的样子!美丽、强大、杀伐果决……”
徐小歌:“?”
徐小歌:“这三个词,只有第三个词的第一个字跟我有关——别问我,问你自己,我一定不是你想成为的样子。”
而且,“温小媚”是男的。
林月灵应该不想将来有一日服了倒错丹化身男子去嚯嚯的别人姑娘记她五百年吧?
林月灵迷茫地来,迷茫地走。
两个少年来的时候,徐小歌正好在谢厌房间帮他布置聚灵阵,谈话的时候,谢厌就在阵中静坐养伤。
等到林月灵也离开之后,他方才睁开眼睛。
谢厌弯唇:“你倒是讨孩子喜欢。”
徐小歌:“……”
徐小歌:“实不相瞒,我也觉得奇怪,这躯壳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风水运势在身上?”
谢寂偏爱徐小歌就已足够让徐小歌觉得纳闷了,现在又多了个林月灵。
实际上,梅煜对徐小歌也有两分不明显的另眼相待,只是徐小歌未曾发现。
他看起来很像会善待小孩子的好人吗?
徐小歌手下一向众生平等,不分男女老少,该杀就是该杀。
谢厌不置可否,换了话题,
“你这躯壳似乎要结丹了?”
徐小歌一怔,倒是没想到自家师兄观察的这般细致入微。
他在涉灵山的灵脉中浸泡过,又被秘境中的神秘人重塑根骨,最近确有要结丹的预兆,紫府灵息似有凝聚之象。
徐小歌:“挺巧的不是么?上辈子结丹是在青蠡城,这辈子结丹,我还是打算去青蠡城。”
上辈子被青蠡城慕容家暗害,结丹出了岔子,结出来一颗青丹。
修士结出的丹可分为金紫橙赤青杂,金丹最好,杂丹最次。徐小歌当时结的是一颗青丹,也不知该说是幸还是不幸。
以他的天资修为,本不该结青丹的,这是不幸。可结出青丹还有救,能以淬丹之法精进,若是结的杂丹,可就真没救了。
谢厌抓住重点,“去青蠡城?”
徐小歌:“萧家这人情一时是还不上了,多待无益。”
谢厌弯唇:“所以,不嫁了?”
徐小歌:“?”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萧家主宅这边,萧乐然身残志坚,拖着中毒的身子,前脚关心完小姑姑兼闺蜜林月灵,后脚操心萧子宁与“温小媚”的进展。
得知萧子宁只是送东西,从不去见温小媚,给萧乐然急得直挠墙。
从好言相劝到激将法,能用的法子用了个遍,就差绑着萧子宁去见“温小媚”了。
——说实话,萧乐然也不是没考虑过绑架的可行性,可她如今自己毒伤未愈,又找不到敢对家主出手的帮手,只能作罢。
日子就这么耗了小半个月,直到萧乐然从左老那里得知“温小媚”已经初步稳固了身体境况,打算离开涉灵山了。
萧乐然当即冲进萧子宁的书房,夺了萧子宁的笔大叫,
“再不去你可真要做一辈子鳏夫了!!老鳏夫,你知道吗!?”
萧子宁笑得温和:“有什么不好?我若是鳏夫,你便是唯一的家主继承人了。”
萧乐然:???
萧子宁:“你父亲在青蠡城失踪了,你知道吗?”
林元风自那夜送过寄语银妖蝉之后,就断了联系。
此事蹊跷得很。
这次萧家内部清洗,虽洗去了许多外家插进来的势力与萧三爷的旧部,但不偏不倚的,林元风在本家的势力留下来了。
林元风最后时刻反水,一副忠于萧家忠于亡妻,拥护自己女儿的模样,谁也挑不出错处。
萧乐然闻言一顿,没了刚刚的嚣张气焰,高举的朱笔也缓缓放下。
萧乐然对林元风的感情很复杂。
她是发自真心地尊敬和爱过这个父亲的,在她母亲还活着的时候,林元风属实是贤夫良父的典范,无论从哪种角度,都挑不出半点不妥。
可她母亲死后,林元风就像变了一个人。
虽然他依旧关心萧乐然,做出爱女儿的模样,但萧乐然能从心底感知到这人骨子里的东西变了。
如今,比起林元风这个父亲,他反而和萧子宁更亲近。
萧乐然:“……他是死了吗?”
萧子宁:“他的魂灯还燃着。”
萧乐然:“那,若是他遇了意外才失去联系,萧家会出力去青蠡城救他吗?”
萧子宁沉默半晌。
萧乐然深吸一口气,“没关系,我明白的。不救也没什么,反正在他背叛萧家之时,在我心中他已经和死了没区别。”
萧子宁却出神想了片刻,突然道,“你说,我们让小媚姑娘去青蠡城找你父亲好不好?”
萧乐然反应迟了半拍:“……嗯?”
萧子宁是和萧乐然一同去见徐小歌的。
彼时徐小歌已经退房,金睛玉雪卷毛狮也整装待发,但凡迟来半步,双方就要错过了。
萧子宁再次见到徐小歌,还是失神了一瞬。
好在没如五百年前一样,一见“温姑娘”就脸上发红——也许是因为此时的徐小歌是男子打扮。
双方简单寒暄过,流程走得很快,徐小歌一向不爱虚假客气这一套。
值得一提的是,萧家上下,知道温小媚身份的人,哪怕见徐小歌做男子打扮,口中也还是称为“姑娘”,唯有萧子宁改口称了“先生”。
萧子宁:“我听闻先生欲往青蠡城,不知是否方便帮萧家一个忙?”
徐小歌:“……”
这倒是奇了。
萧子宁对徐小歌有私,也算是执着之人。
他当年可是拿准了徐小歌欠他人情之事,从不对徐小歌开口提任何请求,哪怕是帮他取杯水这种小事。
他对徐小歌所求的报答只有一个:嫁予他为妻。
要么徐小歌以此为报答,要么不必报答。
这也是徐小歌想还这份人情却一直还不上的原因。
倒是没想到五百年过,萧子宁突然松了口。
徐小歌:“说说看?”
萧子宁:“萧家所求之事有二。一,根据一些情报,我三叔,也就是三爷萧余书携萧家家主印逃往了青蠡城寻求慕容家庇护。也是我这家主做的无能,实在没有信心在别人家的地盘收拾内贼,拿回家主印。”
萧子宁大概是萧家家史上最废的一位家主。
他本就根骨有损,修为难以精进,早年一直都是当富贵闲人养的。修为一般也就罢了,偏生性子也柔弱——至少,在上位家主之前,性子是柔弱的。
也是萧家二爷身死,他的姐姐萧子珊也在接手萧家家主位不久后亡故,萧乐然又年幼,这才赶鸭子上架似的让他上位。
也是因为他势弱,才导致了萧三爷和林元风的势力成长,将萧家弄成了这副模样。
他自认尽力了,可有些事,非是人尽力即可能成的。
萧子宁此时将萧三爷与家主印之事托于徐小歌,也算是衡量之后相对的上策。
徐小歌:“二呢?”
萧子宁:“我姐夫林元风于青蠡城失踪,我想知道他的踪迹与生死。”
徐小歌:“只是知道?”
萧子宁:“若先生有余力,我更想知道他死了。”
萧乐然站在萧子宁身侧神色微变,可终究什么都没说。
……她是萧家人,那个人已经不是她父亲了。
徐小歌直视萧子宁的眼睛,敏锐地察觉到萧子宁身上那种柔弱温善的气质消失了。
徐小歌忽地切了个话题:“有件旧事,我觉得应与你说一下。”
萧子宁若有所感,“你是男子的事?”
徐小歌一愣。
萧子宁笑得真心:“我早就知晓了,五百年前就知晓,当时还崩溃了两月,可惜你没发现,说不准还为我那两月没黏着你而欢喜。”
萧乐然在旁边彻底愣住。
合着自己叫了那么多声“温姐姐”,这人根本不是姐姐?
自己小叔真的是断袖?
萧子宁:“如你所见,我崩溃了两月,还是觉得喜欢你。”
徐小歌:“……”
萧子宁看向一旁的谢厌。
谢厌一直在,只是没插话。他本就话不多,更何况如今还看萧子宁不顺眼,自然更不爱说话。
萧子宁笑问,“这是你以倒错丹为你师兄生的孩子吗?”
徐小歌:“……”
谢厌:“……”
萧子宁:“与你师兄长得很像。”
其实萧子宁没说的是,他在竹雨峰就看见温小媚和“谢厌”了,而且根据苍龙宗当时传出的魔后徐小歌夺舍重生的消息,他已经初步对徐小歌和谢厌的身份有了猜测。
只是他当时什么都没说,不仅没说,还以自己身份作保,骗了萧乐然与林家弟子,说魔后夺舍重生之事是假,回天镜倒回过去显现出来的两人皆是他的故友。
徐小歌离开的干脆,没有丝毫不舍之意。
剩下萧子宁站在原地,望向徐小歌的金睛玉雪卷毛狮离开的方向久久回不了神。
萧乐然叹息,“这又是何必呢?不是找了五百年吗?”
萧子宁轻道,“是啊,找了五百年。”
萧子宁:“一开始只是想再见一面,觉得都不用说话,也不用对方见到自己,自己远远见她一面就好。”
萧乐然:“见到了之后呢,就满足了?难道就没想过留下对方?虽说有了孩子,但万一他现在是个寡妇……是个鳏……好像也不对,万一他那个什么师兄死了呢?”
萧子宁:“不重要了。”
萧乐然:“?”
萧子宁:“以前我能执拗地不放手,是因为我是个闲人,再怎么胡闹也是我自己的事情。可如今,你看,我看到他时想着的不再是多年未见,而是他可以为我萧家所用,只要我用旧恩挟报。”
萧乐然:“……”
萧子宁:“是我不配了。”
说罢萧子宁看向萧乐然,“你我不是一样吗,你看,你已经忘记我要杀你父亲的事情了。我们是一类人,只要为了萧家好,什么都可以放弃的人。”
萧乐然:“……”
萧子宁笑着掐了掐萧乐然的脸蛋,温和道,“也没什么不好,萧家需要我们这种人!”
说罢萧子宁再看了徐小歌消失的方向一眼。
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刻重逢呢?
徐小歌和谢厌一起到了青蠡城。
中途谢厌靠着徐小歌小睡了一会儿,他没用那块它山玉,紫府依旧虚无的厉害。
许久之前,徐小歌以为自己入青蠡城的时候需要费一番功夫,说不定得打进去。
因为在惊情山的时候,他让慕容家的弟子给青蠡城的少城主慕容明带了点东西——断掉的青鸦剑,以及一封信。
本以为慕容家该有所戒备,可看慕容钟的反应就知道,是他多想了。
慕容家的罪魁祸首们一辈子害的人太多,恐怕根本不记得青鸦剑,加之那时候徐小歌和谢厌用了化名,他们更不知道青鸦剑曾属于前魔尊谢厌。
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
徐小歌带着金睛玉雪卷毛狮堂而皇之地自正城门而入。
根本没听慕容家起过什么风波,连风言风语都没有。
说起来,自从徐小歌在魔苍洲爬上与四魔皇平起平坐的位置之后,可是少有这种规规矩矩走正门的经历了。
魔苍洲的城池,不是有人殷勤地出城迎接,就是大门紧闭,等着徐小歌打进去取那些魔君魔主的项上人头。
徐小歌穿过城门之后,有些感慨地回头看了一眼。
与涉灵山萧家主城不同,萧家主城的风格是低调古朴暗藏奢华,地上一块青砖都来历不凡。
而青蠡城的风格粗犷,融合兽性与野性的审美,这城门也不例外,整个城门像是一颗张开嘴的兽头。
徐小歌想到前世来青蠡城,正想得出神,突然有人狠狠撞了他一下。
那人看准徐小歌带的金睛玉雪卷毛狮是下三阶妖兽,可又品相极佳,这种品相的价钱几乎可以拿下一些中三阶的妖兽了,这可不划算。
总的来说,他断定徐小歌是个人傻钱多的冤大头,又一副初入青蠡城没见识的模样,当即准备碰瓷下黑手。
明明是他撞的徐小歌,却自己往地上一趟,开始惨叫起来,直说刚刚相撞之时徐小歌身上的灵器伤了他,不赔个千八百的灵石他就不起来。
一边叫一边放出了自己的妖兽助阵威慑,是一只中三阶的红眼鸾,一副徐小歌不肯乖乖就范他就以妖兽强抢的模样。
青蠡城人来人往,却连个看热闹的都没有,好似都知道了这把戏,半点不觉得稀奇,也不关心新入城的冤大头被讹。
徐小歌居高临下看着对方嚎叫,根本不为所动。
直看得对方都开始脸红,感觉自己嚎得像是智力有损。
那人收声,不尴不尬地从地上爬起来,掸掸身上的灰。
徐小歌:“不疼了?”
那人仗着脸皮厚,道,“你不认识我没关系,我告诉你,我就是这青蠡城的地头蛇,慕容家之下我最大,你若不想进城就惹麻烦,最好现在识趣点儿,要不——哼哼,这就是你的下场!”
那人指挥自己的红眼鸾攻向徐小歌的金睛玉雪卷毛狮,打算来个下马威。
先不说金睛玉雪卷毛狮是下三阶妖兽,单论用途就不同,红眼鸾擅攻击,而金睛玉雪卷毛狮只是一只可怜巴巴的小坐骑。
大妖威慑之下,金睛玉雪卷毛狮还没等到对面红眼鸾出手,自己先怂唧唧地缩成了白猫大小。
下一秒,红眼鸾靠近。
一道剑风划过,红眼鸾的鸟头落地。
白猫落进谢厌怀里,他手上漆黑的鬼手剑上滴血不染,好似妖血染上鬼手剑,就会被剑身吞噬一般。
那所谓的地头蛇一愣。
谢厌手上的剑来到了他的颈边,纤薄剑刃切开了对方脖颈上的皮肤,威慑之意远比那只红眼睛的鸟儿有效。
谢厌做完全套,才问徐小歌道,
“这是谁?”
谢厌本在金睛玉雪卷毛狮上沉睡,恍然间觉察到危险将近,睁开眼睛就是红眼鸾的攻击。
切了红眼鸾,转过眼发现徐小歌好似在被人刁难,他也没管徐小歌早能应付这般货色,习惯一般,先把剑送上去控制住为难师弟的人才发问的。
徐小歌轻笑:“死人啊,不是很明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