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暖阁
雪霁天晴,融化的雪水顺着屋檐滴答滑落,地上也被踩得一片泥泞。
“让月儿去乾清宫做代诏女官?”鳌拜翘了翘胡子拍案道,“好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想什么,他是既想占着月儿,搁在身边天天能瞧见;又想防着我后宫里有人,权势变大。便宜占挺大呀!姥姥!他想得美!”
“阿玛,往别处想,若是真不信任,搁在后宫,侍寝时召见,其余时候三缄其口,宠而不爱,那才是真防着;现在呢,近身女官,可以窥见他所有政务,这不是信任?”纳穆福朝鳌拜走近了近,压低了声音道:“这对我们反而有利。”
鳌拜蓦地抬起头,看向儿子,心下有了计较。
他思索片刻,皱眉沉声道:“近日班布尔善神神秘秘的,虽说与我还是老样子,可我留意了,他暗中和泰必图、穆里玛、葛褚哈、阿斯哈他们时常下朝后见面。以往都会聚到咱们家,现在刻意避着我。也不单单是对我,对遏必隆也似乎防备着。一个靖西将军、一个兵部尚书,一个吏部侍郎,班布尔善这是要造反吗?”
他在屋中踱步良久,方立定转过身来,“你是知道我的,咱们家三代忠烈,我与太宗出生入死;为拥戴太宗幼主福临继位,当年我与老索尼与豪格、多尔衮不惜兵戎相见,我被多尔衮摄政后革过职、降过爵,有两回险些就被推出神武门斩首。我虽位高权重,手握重兵,却从未想过谋逆。我只是想握住我应得的东西而已,辅政的权是先帝赋予我的,我不想还,康熙就别想从我手中硬抢。”
“那……您要阻止班布尔善行动么?”纳穆福试探问道,“假若我们现在去阻止班大人,以他的为人,恐怕会一不做二不休,先扳倒我们,这些年一起做过的事情,他知道得太多了,谁也摘不干净,反倒只能同他一起造反;若去告诉太皇太后和皇上,此事又做得太不道义,谁都知道班大人跟随您多年,这样一来,像穆里玛、济世他们反而也会倒戈,再不敢依附咱们。”
鳌拜昂起头,看向正堂当中的匾额,那是太宗亲笔所提的“忠勇”。
纳穆福跪下,“阿玛,您是满洲第一勇士,不论是何境地,儿子始终以您为荣,谁也不能夺走您的荣耀!”
“额尔赫已到盛京?”
“就快要到了。”
“咱们做好两手准备吧!先静观其变!”经历了大半辈子的风霜,鳌拜想,也许是时候会有个了结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雪化后的紫禁城似乎砖墙更红、屋上的鎏金瓦也更明亮。负责洒扫的宫女太监都在纷纷执着扫帚,将未化干净的残雪扫尽,不能污了贵人的鞋底。
纳兰性德与曹寅二人难得同时并肩走着,互相争先走进西暖阁,到了玄烨跟前。
玄烨抬头,皱了皱眉,顿时不悦道:“挡着朕的光了,起开!”
曹寅认真道:“皇上,小碗子,真的要到乾清宫来?”
就知道他们要问这个!玄烨瞥了他俩一眼,目光重又落
回到奏折上,淡淡道:“嗯。”()
曹寅与容若对视一眼,又狡黠地看向对面的玄烨,心照不宣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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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若心道: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曹寅默默在心中叹道:原还担心自己以后去了江南,皇上身边怪寂寥的。这下也好,有人陪了。
玄烨朝他们二人觑了一眼,往下翻了一页,淡淡道:“站够了没有?差事都很闲?”
容若莞尔:“现下奴才还不闲,只怕等有人来了以后,奴才们的差事才是真闲了。这乾清宫哪里还有我们的用武之地?”
玄烨没好气抬眸,耐住性子,“各司其职,怎么会没有你们的用武之地?”
“哎,一人足以顶千军万马!”
“弱水三千,一个瓢就够了。”
还没等玄烨出言训斥,容若和曹寅忍住笑意,忙道:“奴才告退!”
玄烨望着他们俩的背影,有三分无奈,想起他们刚刚故意打趣的事情,嘴角却也抑制不住地上扬。
那二人匆匆向乾清宫外走去,曹寅一边拍着容若的胳膊,一边催促,“快去储秀宫瞧瞧去!”
挽月是在回宫后的头一日,从内务府派来的人口中,得知了自己要去乾清宫做代诏女官的消息。
天子近身女官,乾清宫可设一人;先帝顺治身边曾有一位代诏女官,能为天子拟诏书、同阅奏折,很受器重。
什么亲信?他是想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她吧!挽月自嘲轻笑,想不到她倒要和曹寅、容若他们成为共事的人了。一想,自己还有挺多东西要搬到乾清宫去。因着品阶高,她在乾清宫有一处独立居住的耳房做寝室。
女官对应的服侍、头饰、吃穿用度都有定例,她换上了内务府提前备好的蔷薇色偏襟棉袍旗装,外面是件淡杏黄色福纹坎肩。一字头上簪的是两朵海棠堆纱宫花,不能戴凤簪、牡丹、点翠之类的首饰,她别了一对金镶璎珞蜻蜓钗,另一边是菊纹银簪下面缀着细细的一排流苏。
没有了玉屏这样可供驱使的婢女,往后饮食起居的事情大多得自己做了。挽月挽起袖子,在铜盆里浸了浸手,自言自语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哪!”
“阿月!”
“小碗子!”
是曹寅和纳兰容若的声音。
挽月走出门去,只见院子里还有几个小太监和宫女。容若一边吩咐:“你们几个快帮挽月姑娘把东西搬到乾清宫,留神些莫要磕坏了。”
说些一行人鱼贯而入。
容若今儿穿了一身宝蓝色弹墨直缀常服,笑意盈盈站在那里一如既往地温润如玉。曹寅则穿着御前侍卫服,今日他是当值的。
“往后你要有什么事情,跟我们俩说就行了。不必什么都亲力亲为。”
挽月的眉眼弯弯,心下欣慰熨帖,“我又不是没有手,自己做不来。”
曹寅拍着胸脯挺直了腰杆笑道:“我可开春就要随阿玛南下了,你再不使唤我,可就没得机会了!还有这个人!”说着
() ,他重重拍了拍容若的肩,“银子多,又爱帮女孩子,跟他更不用客气!()”
容若难得与曹寅达成共识,温和颔首,是啊!你那么率性恣意的一个人,在家里有人护着,宫里规矩多,尤其在乾清宫说话做事更要当心。我们知道你要来后,都有几分担忧。不过没事,出门在外,有朋友,我们护着!16()16[()”
“虽然我也就是个御前侍卫,官儿不大。”
挽月微红的脸颊洋溢笑意,她望向天井上方雪后初霁的晴空,一团团云像无垠草原上放逐的羊群。
能相识一场,也挺好。
容若不无遗憾,“只可惜了,在宫中,没办法设宴给你接风。不然我一定带上我家中好酒。”
曹寅挤兑道:“就你能耐!少废话吧,快帮小碗子搬东西。”
储秀宫上下都在偷偷摸摸探着看,皇上身边的两大御前侍卫,亲自带人帮瓜尔佳氏把东西搬到乾清宫去。本还有闲话想讲的,此时也没了声音。
冬日,四下里皆是干干的木头味道。乾清宫里,今儿格外有生气。就连平日里见到皇上连大气都不敢喘的人,也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兴奋。
都听说来了一位貌美的女子,还是鳌拜大人的女儿,身份尊贵,见到人都笑呵呵的,一点架子都没有,也没有宫中其他女官那般严肃刻板。
曹寅风尘仆仆,从外头进来勤懋殿。今儿一下午,皇上都在里头和索额图等几个领侍卫内大臣商议国事。乌泱泱的一屋子,争论激烈,吵得很。
曹寅进来时,斜阳正浓,将一天中最后的光耀全都释放,透过雕花窗棂照在东墙之上。躺椅上,玄烨正半躺着,拿着一卷书,聚精会神地看着。
听见他进来的动静,玄烨放下书卷,“一下午溜达到哪儿去了?”
“帮人搬东西,人到乾清宫了。”
竹藤的摇椅忽然停止了微微晃动,原本半躺在上面的人,直起身子来坐着,脸上划过一抹不自然。玄烨重又躺下,拿起手中的书卷,淡淡动了动嘴唇,“知道了。”
“那……皇上对奴才可有什么吩咐?”
玄烨瞥了曹寅一眼,“暂时无事,你先出去吧。”
“嗻!”曹寅领命,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待曹寅走后,摇椅停下晃动。玄烨直起身子,向门外的方向张望了望,正襟危坐道:“顾问行!”
“奴才在!”
“换身衣裳,这件穿着不舒服。换件常服吧!”
“嗻!”
“皇上,要不要三福把奏折给您挪到西暖阁?”
玄烨刚刚换上一身墨绿竹叶纹锦袍,想了想,应声道:“可。”他脚步忽而顿了顿,微微侧首道:“叫她过来。”
顾问行一怔,旋即明白过来,笑着应道:“嗻。”
雪后初晴的暮色分外迷人,好像淘尽了天河中的泥沙,只留下澄澈的瑶池水,落日在瑶池滚过,将池子染得半金半红,勾勒出凤凰尾巴的图案。
西暖阁中烧了地龙
() ,暖和得像春天一样。
挽月逐渐走近,驻足在玄烨的书桌前,同他行了一个礼,“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玄烨有一瞬间恍惚,他瞥了一眼屋子里的顾问行和其他人,对挽月说道:怎么称呼变了?听着不顺耳,还像以前那样即可。()_[(()”
柔波在眸中流转,“臣女遵命。”挽月微微抬首,看见他嘴唇上一块结了痂的印记。似乎也注意到了她打量的目光,玄烨回上她的目光似有不悦,“你是代诏女官,不应该站得那么远。”
唇角绽放一抹浅笑,轻移莲步,站到了他的身侧。
“那臣女需要做些什么?”
“随你。”只见玄烨已经开始忙活他手头的事情,眉宇间也增添了一二凝重。
挽月的眸光动动,了然暗藏眼底。
玄烨正垂首阅奏章,眼角余光瞥见那一抹蔷薇新色,那种仿佛有千万只手在心上抓挠的感觉再次袭来。他的拇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摸索到。平时写字的时候,他会把那枚玉扳指取下来,搁置到一边。
这样的小动作全都落在挽月眼中。
玄烨的喉咙动了动,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落到她的身上,继而轻描淡写地道:“你按奏折的急与平缓,将它们分开来。”
“是。”
砂石在一点一点漏着,窗外也从暮色到宫灯高悬。
西暖阁中,除了簌簌纸上走笔声,再无旁的,静谧安宁。
挽月从未见过这个人如此认真的神态,当真可以做到心无旁骛,每一笔朱批都记得工工整整。
他的手指修长,字迹也如手一样,瘦长中暗藏力量,仿佛在继续等待时机迸发。
直到阅完最后一本,时辰已经不早了。他不言,身边的人也不语。
帮他把最后一本字迹干后的奏折合起,挽月往后退了退,道:“臣女告退。”
“你一来,便问公事。难道就没有什么想对朕说的?朕听见,你在外头和曹寅他们相谈甚欢,为何此刻一言不发?”
“有。”新月如钩,眼弯弯如新月,目光落在那唇上已经结痂的印子,“皇上……还疼么?”
玄烨眼中闪过一丝未料到的惊慌,旋即敛眸,脸色沉了下来,却很快盯着她狡黠的目光后轻声哂笑,瑞凤眸微挑,“你说呢?”
“臣女有罪,不知轻重,若弄疼了皇上,还请皇上责罚。”挽月半蹲下福了个礼,微微垂首。他却倏然站起,同样俯身靠了过去,在她耳畔轻声道:“那你想怎么被罚?”
那张盈满笑意的脸宛若娇艳玫瑰,明明是妩媚一笑,眼神中却有不谙世事的请求,“臣女怕疼,要不您还是别罚我了。绝无下次。”
他眯了眯眼,仿佛想把眼前的人看穿,却连最表面的伪装都舍不得拨开,他生怕拨开这层面纱,背后是他不愿意看到的残忍真相。
只也低声说了一句:“狡猾至极!下回再胆大妄为,朕一定罚你一年俸禄。”
“臣女谨记。”带着馨香的身
() 影离开了西暖阁。
窗外月不甚明,晦暗的夜色中裹挟着寒与暖的双重气息。
不知皇城根儿下的谁家今日放起了烟火,离紫禁城很近,站在宽阔的地方,仰头就能望见。
忽而如流星般飞起、轰然一声后,又如金花盛开,一朵接着一朵争相绚烂。
深宫里的日子寂寥,尤其到了夜晚。逢上这种热闹,宫娥、太监们纷纷偷偷从自己的宫室里出来,远远地瞧上一眼。这是她们隔着高高的红墙,唯一能接触到的人间烟火。
“小碗子也喜欢看烟花?”
又是一声轰然,瞬间夜空亮如白昼,遍地是落下的银光。
“今儿值夜啊?”烟火落下,五彩霞光映在挽月的脸上。
曹寅拍了拍帽子,又将挎刀握在手中,无奈道:“是啊!我以前不喜欢夜里当值。不若很快,想要这种机会都没有了。我便能多来就多来,这紫禁城我恐怕有生之年再也不会回来了。”
挽月转过脸去,忽然想起曾经不知在什么地方见到过的一句话:有些人,你可能在相遇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与他人生中的最后一面。
夜风又起,烟火流金。
“也不是喜欢,就是没得什么旁的可看的。”
曹寅歪了歪头,“走,我带你去个看烟火的好地儿!在平地行看有什么意思?得站得高才能看得远!”
“你要带我去哪儿?”
“城门楼子呗!”
挽月哑然:“这是守城侍卫才能上去的地方,你能去?”
“我是谁呀?紫禁城里,我跟谁都熟!放心,不是你想的那个城门楼子!是能上的那种!”曹寅洋洋得意,一副包在他身上的模样。
火树银花照在晦暗处的两张脸上。
“皇上,近来奴才一直派人盯着班布尔善,前阵子他似乎很活跃,一直与平日里想熟悉的党羽来往。奇怪的是,这阵子好像突然没了动静,除了平时上朝,几乎不来往。”
“他与鳌拜还来往么?”
“倒是来往得很勤,但每次都在鳌拜家坐不了多久。”
“鳌拜和济世、穆里玛他们呢?”
“好像也许久不往来了。”
“反常。继续盯着班布尔善,他一定在谋划大事。他本该与鳌拜生分了才是,却相反来往更勤,说明他已经察觉了銮仪卫对他的留意,所以故意做给朕与你看的。”
“是。”叶克苏应下后,欲言又止,他听说了,皇上已经把瓜尔佳氏留在了乾清宫,放在最近的身边。“皇上,假如班布尔善造反,鳌拜与之伙同,您会对他……网开一面么?”
烟火在屋檐外的远处绽放,无法穿过屋瓦照到檐下的人,却在各自的眼眸中留下了五光十色的影子。
皇城外的这一片烟火,不知照亮了深宫多少人的漫漫长夜。
挽月发现曹寅的确没有吹大牛。他带她来到了角楼,那是一片瞭望台,的确不是什么人都能上去。但有半截台阶可以上去,
再往上就不行了,有守城的侍卫。
他凭借着往日里的二皮脸,又因是皇帝身边的带刀侍卫,众人皆知他是红人,于是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他带她坐在了台阶上。虽还是不算高,但离放烟火的地方更近了些似的。
挽月同他登上,又一齐坐下。她惊觉,原来整个紫禁城看天视野最好的地儿竟然就是这里。四下里空荡,毫无遮挡,唯有不远处的护城河与垂杨柳。
而此刻新月细成一条弯弯的线,满天的星子低得仿佛就在他们的头顶上,像有很多的故事想要诉说,却没有口可言语。
“哈!放烟火的人原来就在那边啊!那是谁的家?”
曹寅憨憨笑笑,“反正不是我的家。那个方向是你们镶黄旗人居住的。”
挽月稀奇上了,“放了一晚上,当是个十分富裕的人家吧!离得皇城近,能是谁?”
“你家呗!”
挽月同他辩驳,“东堂子胡同离这儿有段路呢,而且不年不节,我家又没人成亲过寿的,哪来的烟花?许是哪位王爷家的吧。”
曹寅笑笑不语,从怀中取出两个羊皮做的小酒壶,“容若之前送我的好酒,没舍得喝,今儿归你了。”
挽月摆摆手,“不行!我酒量不大,明儿我还当值呢!”
曹寅打趣她道:“愁什么?你便是明儿起不来了,他也不会责罚你!”
挽月不服气,“你和容若为什么都会这么想?若我真得罪了他,亦或做错事,他怎么不会责罚我!他平日里对你不好吗?可他没罚过你吗?”
曹寅垂下手,望了望头顶苍穹,是啊,伴君如伴虎,是他常挂在嘴边的话。他即将离开京城这繁华之地,也是是非之地,既有不舍,也松了一口气。不出意外,他可以平安富贵地度完这一生。
这就知足了!
“挽月。”
挽月难得见曹寅这么认真地同她说话,连自己都忍不住跟着神色凝重起来。
“永远记得,要明哲保身。”
“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挽月垂首,老老实实地点头。
曹寅一笑,“这就对了,不要学那个纳兰容若,清高得不得了!咱就是俗人,活着最大!还要吃好喝好、过得舒舒坦坦!”
夜风拂过角楼的城墙,撩动护城河畔的垂杨柳,也将微醺的醉意吹得淡了淡。
她忘了回去时是什么时辰。
醒来时只觉头晕脑胀,睁开眼发觉眼皮很重。挽月猛然想起来,今儿是自己第一天当值,等辰时过后皇上和百官就要下早朝了。到时候,被留下的臣子要去南书房同皇上议政,结束后,皇上转去西暖阁,她也应当过去。
曹寅这个祸事精……临走前也不忘坑她一回!
她蓦地清醒,想从床上爬起,将将离开枕头几寸,便觉整个屋子都在天旋地转,仿佛掉进一个漩涡,要将她深埋下去。
怎么也没有人叫醒她?恍惚间,她还以为自己仍在悠然居,瑞雪南星都惯着她,
不叫她起床。()
重又躺下,挣扎了几遍,觉得那种晕眩感似乎已经平复了,挽月才尝试着重新睁开眼睛。才发觉天光已经大亮,或者说已经日上三竿了,四下里却静悄悄的,不是那种安宁的静,是一种刻意的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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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下床褥柔软,衾被温暖光滑如肌,头顶的床帐绣着盘龙出云,在眼前投下一片暖黄色的暗影。
她总算清醒过来,这种不适与不安感从何而来,明黄色盘龙出云的床帐,紫禁城只有一处地方能有、一个人能用。
这不是她所住的寝屋。
她怔怔地出神,苦思冥想再三也想不出来昨晚在角楼与曹寅共饮赏烟花后,到底是怎么回到乾清宫中来的,又是如何到了这个地方?难不成她是酒壮怂人胆,她在不清醒之下做了什么石破天惊的事情?
可在锦被之下,除了外面着的宫装,其余都好好儿的。
脚步轻轻,从床上下来渐渐走出阁间,发现外面正是西暖阁的书房。里头刚刚自己待着的,是皇上平时用来午憩的地方。
玄烨就躺在外头的一张竹藤躺椅上,仰面闭目,身上只盖了他常穿的那件玄色貂皮披风。也不知道是做梦梦见了什么,他的眉头微微蹙起,比之平时太过刻意伪装的平静温和,眉宇间有一股隐隐透出的凌厉。睡梦中似发出几声呓语,带着少年的几分骄纵,与他平时大为不同。
所以昨儿,她就是在这里休息的?
是他把她带过来的?
貂皮光滑,本就只盖到他身上的一半,倏然滑落到地上。挽月俯下身将之捡起,轻轻地重又给玄烨盖好。
俊朗的脸上有一丝不自在,睫羽微颤,玄烨睁开了眼醒来。挽月离得近,看到那双眼睛,眼底似乎红红。
“你怎么起来了?”
挽月这才发觉,西暖阁里除了他,竟就只剩她自己,连顾问行都不在。怪不得方才貂皮滑落,也没有人过来帮他往上盖盖。也怪不得这里静得不寻常,原来是人都被遣出去了。所以呢?一直是他在这里?
分外宁静的地方,有一丁点声响都会引起留意。
“沙啦沙啦!”挽月不由自主循声望去,见是一口青瓷小缸,缸中竟然养了一只小乌龟,底下是鹅卵石与清水。
他还会养这种东西?
玄烨被窥破了,不大乐意地皱起眉,淡淡说:“不用管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