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劫后
直到八月中旬,涣儿的面颊才终于有了些血色,北尘喂过药后,打算输些真气给她。
涣儿看他脸色仍有些苍白,拉着他的手要帮他切脉,北尘轻轻推开她,“刚好一点儿,何苦又费神!于伯帮我看过了,没事的,我的功力恢复差不多四成,再有一个月应该可以复原了。”
涣儿仍然不放心,强拉着他的手切过脉后又叮嘱了几句,北尘柔声道:“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我若是倒下了,还怎么照顾你。”
说着,扶涣儿坐好,双手附在她的背上,将真气注入她体内。
这几日天气不冷不热,涣儿已经可以下床了,北尘每天都会扶着她在房间里走走,服过药后就抱着她出去晒太阳。
转眼间他们已经在于家休养了一个月余,整日劳烦老人家照顾,二人都很过意不去,如今涣儿身上好些了,便与北尘商议着赶马车进京去,萼州距离京城只有差不多一天的车程,进京休养更方便一些,也免得李德邻他们挂念着。
第二天一早,北尘出门采买了礼品,又留下些银两,于伯夫妇念他是故交之子,怎样都不肯收,他好说歹说才收下了,行大礼拜谢过后,抱着涣儿上了马车,缓缓向京城而去。
这一日是八月十六,涣儿的生日,北尘在街上买了些桂花糕回来,让她靠在他身上,扶着她的肩膀,“你还记得吗?去年我说过,以后每年生日都有我陪着你。”
涣儿一边吃着桂花糕,一边点点头,微微笑着,以后不只是生日,而是余生的每一天,都有他陪在身边。
“只是你这生日过的寒酸了点。”北尘笑道。
涣儿抬头看着他,“哪里寒酸了?有你在身边就足够了。”北尘拥着她的手更紧了些。
按路程算二人傍晚就能进京,只是北尘本就不擅长赶车,再加上担心涣儿的身体,时常要停下车看看她的状况,一直到入夜后,马车才停靠在凤鸣楼的大门口。
北尘抱着涣儿下车,被正坐在门口的靳忠靳宝瞧见,兄弟俩惊喜的眼眶都红了,飞奔过去绕着他二人不停地念叨着。
钱掌柜赶忙开了两间客房,北尘把涣儿放在榻上,交代老曹去做碗寿面送过来,又叫靳宝取来药调子,打开从于伯那里带来的药,靳忠赶忙接过来,他急着跟北尘说话,便直接在房中煎起药来。
兄弟俩自打收到北尘的书信起,整日忧心忡忡,又不知道去何处找他们,除了在店里帮忙,就是在门口观望,直到深夜,没想到这日终于把他们盼回来了。
靳宝见涣儿面色苍白昏昏欲睡的样子,小声问道:“谷主,师姐怎么伤成这样了?你们真的遇到炎天光和疾风雷了?”
“嗯,我中了火焚钉,是涣儿救了我。”北尘心疼地看着她,片刻后又欣慰地弯了弯嘴角。
靳忠靳宝二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瞪大眼睛互相看着,心都漏跳了一拍。一个半月过去了,北尘讲话尚且气息不足,涣儿身体虚弱到需要他抱着,可以想见他们当时受的伤有多重,兄弟俩都沉默了。
老曹送面进来,对北尘和涣儿关切一番,叮嘱他们想吃什么尽管说,给他们补补身子,北尘谢过,把碗端到涣儿面前,扶她起身用了,又喂她吃了药,帮她简单洗漱了,安顿她休息后才出了房门。
三人到隔壁客房中,北尘将路上之事细说给兄弟俩听,二人心中后怕,冷汗连连,好在有惊无险,他们都平安回来了。靳宝当即双手合十,对着上天拜了几拜。
北尘看着他忍不住笑,仔细瞧了瞧,发现他消瘦了不少,从衣袖中翻出油纸包着的桂花糕递给他,“这些日子老曹没有做好吃的给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靳宝接过来就往嘴里猛塞,“哪里吃得下?看了您的信没吓死我们!”这下他终于可以安下心大口大口地吃了。
北尘看着他们兄弟二人,感动又欣慰,突然发觉靳忠眼里竟然有一丝委屈,他向来比靳宝稳重得多,北尘还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问道:“怎么了?”
靳忠沉默着,片刻后才低声念叨着,“谷主最偏心靳宝了……”
他这些天日夜忧心着北尘和涣儿,从来没有安心地睡过,好容易盼到他们回来了,又听北尘说起二人九死一生的遭遇,吓得心惊肉跳。虽说二人伤重,但至少平安归来,他一时百感交集,竟比平时更感性了几分。
北尘听了摇摇头,无奈地笑道:“靳宝年纪小,你比我还年长一岁呢,不是应该你照顾我吗?”
他随口一问让靳忠有些尴尬,转念一想又倍感欣慰,他虽嘴上不说,却是真的当他二人如亲兄弟一般。
靳宝吃的满口渣滓,忙喝口水顺顺,对北尘道:“谁年纪小了?我就比您小两岁而已!”
北尘浅笑着,庆幸自己和涣儿都劫后余生,有她陪在身边,还有这两个好兄弟,也算不枉此生了。
第二天一早,北尘派人去宫中送信,晌午前,凤鸣楼附近就被禁卫军围得水泄不通,李德邻和封瑜鸾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下来探望北尘与涣儿,知道他二人受了伤,让钱掌柜不要惊动他们,引路直接上楼。
涣儿刚吃了药,正歪在榻上与北尘闲聊着,见到哥哥与嫂嫂,本想起身行礼,怎奈脚步虚浮,身子一歪险些摔倒,北尘忙扶她坐下。
封瑜鸾见她这般孱弱,吓得眼泪瞬间滴落下来,拉着她的手轻轻晃动着,“你……你怎么伤成这样了?”
涣儿喘息着帮她拭去泪水,李德邻紧张得眉头紧簇,忙叫人去传御医过来,涣儿拉住他轻声道:“哥哥不必担心,我没事,再说我开的药不比太医的差呢。”
李德邻没有言语,示意北尘随他出来。
封瑜鸾扑上去抱着她,“涣儿,你可别吓我,你要好好的!”
涣儿轻拍着她的背安抚了一会儿,“姐姐近来好吗?”
封瑜鸾点点头,“我很好,只是……”
“只是什么?”
她本就是个爽朗的姑娘,说话极少吞吞吐吐,让涣儿不由得有些疑惑。
“我到现在还没有……”封瑜鸾面色微红,低着头,双手食指互相碰着。
涣儿半晌才明白她在说什么,浅笑道:“姐姐才成婚两个月余,不急的。”
“怎么不急?我就是想要个和德邻哥哥的孩子!”封瑜鸾叹了口气,“这种心情等你和离北尘成婚了你就懂了。”
一句话说得涣儿满脸绯红,低着头道:“我帮姐姐瞧瞧。”
说着,拉着她的手帮她切过脉,“姐姐的身子无碍,再过些时日定会有的。”封瑜鸾一听,登时喜不自胜。
正说着,李德邻推门进来,涣儿见北尘没有跟进来,伸头向门外望去。李德邻笑道:“我让北尘带着侍卫去帅府了,你又不想进宫,就把那留给你做郡主府吧,等他安置好了就接你过去。”
他见涣儿一脸担忧之色,接着道:“放心吧,他那两个手下跟着呢。”
李德邻在椅子上坐了,“刚才我跟北尘说起你们的婚事,不如改在腊月吧。”
还没等涣儿开口,封瑜鸾抢着道:“你的嫁妆我都帮你置办的差不多了,就等你回来呢!”说着从衣袖中翻出几张礼单递给她,“给你瞧瞧!”
涣儿接过来翻看了一遍,皱了皱眉,“哥,瑜鸾姐姐,京中初定,需要银两的地方太多了,这……”
此时屋内只有他们三人,李德邻含笑道:“北尘看着就不像是个善于经营的人,花起钱来没个分寸,我总不能让我妹妹跟着他受苦。”
“哎呀涣儿,这些都是我精心帮你准备的,你收着就好了!”封瑜鸾摇着她的手道。
涣儿轻轻点头,“谢谢姐姐!”
驰国出兵河西后,一直久攻不克,耗了两个月,终于退兵了,刘勇璋依照刘斐义的计策,派人在河西军中散布谣言也被封广袤压下,没了动静。
他虽野心勃勃,但毕竟年纪大了,又忌惮河西军的实力,驰国退兵后更不敢贸然行动,生怕自己半生的基业毁于一旦,坐在房中长吁短叹。
“驰国国主与老夫吹上了天,两个月了,都拿不下河西一座城池!眼见李德邻那小子羽翼渐丰,又跟封广袤结盟,以后定是大患!”
次子刘斐义翘着二郎腿,拎着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抱怨道:“爹,你年轻的时候带着大哥和我南征北讨,是何等的英勇!若是跟沈英一起反了梁王,再除了姓沈的,如今你早就坐在王宫大殿上了,还轮得到李德邻那小子?你这些年到底是怎么了?空有一肚子抱负,就是不肯动手,大好时机都错过了!要不你就主动去跟李德邻修好!你又不敢动手,又让那小子觉得你跟他敌对,何必呢!”
说起长子刘斐仁,刘勇璋不禁全身一抖,这些年,他总是阴魂不散地缠着他,他们父子之间的恩怨又岂是一句谁对谁错就能说得清的!他忏悔、自责,瞬间又眼露凶光,右手紧紧地抓着座椅扶手,在上面留下清晰可见的指痕。
“爹,既然你暂时不打算动手,李德邻刚即位梁王不久,不如我进京去恭贺,一来缓和你与他之间的关系,二来去探探京中的情况。”刘斐义晃了晃酒壶,命手下又送了一壶来,见刘勇璋仍不言语,“爹,我的话你听见不曾?”
刘勇璋神色黯然,“随你吧!”刘斐义端着酒壶大步出去了,“人老了变得越来越优柔寡断了,他自己不动手,还防我跟防贼似的,不肯给我兵权,若是大哥还活着,淮南军怎会落得如此不上不下的境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