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救美
涣儿有些意外地抬眼看着他,隐约觉得他与以往略有不同,自打记事起,这位哥哥在她心中一直是温和庄重,雍容闲雅,从不轻易展露内心,总是摆出一副梁王世子该有的样子,而此刻的他眼神空洞,一副凄然之态,与寻常人没有半点差别。
涣儿心中登时有些不忍,“哥……”
她轻唤了一声,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德邻瞬间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含笑道:“等北尘的事办完了,你便跟他一起回来,哥帮你们办婚事!”
涣儿点头答应,退了出去。
李德邻看着她的背景,“世间最了解你的或许不是我,但最能与你感同身受的一定是我。”
大婚当日,帅府门前整条街的树上都系了红绸带,前后几条街上五步一岗,站满了禁卫军将士。
封瑜鸾一直没有出府,只是从帅府西边的院子搬到东边的洞房去。
李德邻与她的婚礼并不算盛大,只请了京中一小部分品级较高的文臣武将,一则为了安全,京中形势初定,必须要提防反叛之人趁大婚之日行刺,二则刘勇璋野心勃勃,伺机而动,李德邻与他之间的大战在所难免,定要以军费开支为先。
封瑜鸾完全不介意这些,穿着一身青绿色的广袖婚袍,双手持玉兰团扇遮面,走起路来衣袂翩翩,一张俏脸神采飞扬。
封乘云陪她出了院门,李德邻正站在门口,穿着大红色喜服,腰间系着一条同色的金丝腰带,一头乌发用金冠束起,俊脸含笑,贵气逼人。
他亲手扶着封瑜鸾上了轿,自己骑上马,府内顿时礼炮轰鸣,喜乐四起。洞房内贴满了大红双喜,床上铺着百子被,床头放置在一对大红色的龙凤呈祥枕,挂着龙凤双喜床幔,好一副喜气洋洋的景象,然而此时,封长林正率领河西军在甘棠镇对抗着驰国的入侵。
大婚次日一早,李德邻就收到了封广袤派人送来的加急战报,他怕封瑜鸾担心,没有告诉她,抱了抱她,让她再睡一会儿,召集了文武官员到帅府大厅议事,路上刚好碰到涣儿和靳宝。
李德邻知道她是来辞行的,来不得跟她多说,吩咐张显耀派一队禁卫军护送她去无尤谷,叮嘱她与北尘早日回京。
涣儿见他神色匆忙,猜到定是驰国来犯,看着他的背影,想想那日见到他眼中的伤感,心中有些不忍,这么多年来,她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他。
涣儿到了洞房门口,侍女跪下道夫人已经醒了,请郡主进去,她一进门,就听见封瑜鸾在里边叫着“涣儿快来,这边!”
她穿过外间,见里间的屏风还立着,停住脚步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封瑜鸾接着叫道:“快过来,没事的!”
涣儿越过屏风,见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绸缎中衣,秀发披散着,正抱着腿坐在床上,拍拍床边,让涣儿坐下。
涣儿见她双眼微肿,问道:“姐姐昨夜没睡好吗?”
封瑜鸾双唇一抿,羞得满脸通红,支吾着道:“哎呀你不懂!”说完,娇憨地掩着嘴笑。
涣儿才发觉自己冒失了,红了脸。
封瑜鸾拉着她的手道:“我听德邻哥哥说你要去找离北尘了,你可不可以别走啊?”
涣儿沉默了片刻,“我会尽快回来的。”
封瑜鸾有些失望,“我就知道肯定劝不住你,如果是我,也会去找他的。”
说着,拉着她的手左右摇晃起来,“那你可要早点回来啊,我在京中等你。”
涣儿认真地点点头。走出洞房,她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带上靳宝与禁卫军将士骑上马出府去了。
北尘与季流萤夜夜去锦衣巷的宅子中查探,想从凌拂空口中得到更多的消息,同时留心着宅子中的布局和里面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夜里,炎天光和疾风雷常常会外出,宅中只有凌拂空、启万山和环刀门的众刺客。
以北尘对环刀门的了解,这宅中必定设置了不少机关,他仔细观察着每个人行走的位置、有没有刻意避开过哪里,都牢牢地记在心中,回去绘在纸上,给靳忠和老辛讲明可能设有机关的位置。
白天他休息两三个时辰就起来用刻刀在发簪上一点一点地刻下竹叶花纹。
他的谨慎令季流萤惊讶不已,她更是从未见过他如此有耐心地做着精细的事情,忍不住问道:“这便是你说的,需要忙中偷闲做的大事?”
北尘没有答话,只是看着手中的发簪,得意地笑着。
季流萤在他身边看着看着就呆住了,这么用心的礼物,郡主见了定会很感动吧。她的眼眶渐渐湿润了,赶忙回了心神,思忖片刻后眼底闪过一丝笃定与坚决。
老辛拿着一张字条急匆匆地进来道:“谷主,您的信。”
北尘轻轻放下发簪,拆开一看,眼底满是惊喜,回头把涣儿和靳宝已经起程回无尤谷的消息告诉靳忠。算算时间,他们明晚就到了,刚好今晚再去锦衣巷探一次,明晚动手,之后就连夜赶回谷中与她相聚,可是发簪还没有雕好,他必须要加紧了。
一直到傍晚,他才歪在榻上休息一会儿,入夜后,他与季流萤最后一次跃上大宅的屋顶,盘算着第二天夜里行动的路线,回去后摊开图纸,跟靳忠与老辛再次确认过之后,继续雕着发簪,一直到第二天晌午。
靳忠反复催他去休息,他也只是随口嗯一声,等到他终于大功告成,小心翼翼地把发簪收进盒中,太阳已经落山了。他使劲抻了个懒腰,用手捏捏后脖颈,心满意足地笑笑,把靳忠往里推了推,躺在榻上睡去了。
午夜,他隐约听见靳忠在唤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只听靳忠道:“谷主,季姑娘不见了!”
他朦胧的睡眼突然一闪,抓过佩剑,带着靳宝与老辛向锦衣巷赶去,三人箭步如飞,一刻钟就到了锦衣巷。
刚到宅子门口就明显感觉到里边有杀气,三人纵身一跃上了主屋的屋顶,借着月色,只见有四个绿衣刺客手持环刃守在一进门的院子里,主屋通往后院的长廊里到处都是鲜血,大大小小的尸块铺了一地,地上还散落着许多石子,显然是这些石子触动机关,引出了环刃。
从大块尸首的衣着及断手中紧握的环刃来看,他们都是环刀门的人。
北尘隐约听见有女人的求救声,仔细一听,竟是季流萤,他寻着声音飞上后院的屋顶,掀起瓦片,只见启万山将季流萤压在榻上,用力地亲吻她,喃喃地叫着“美人……”
季流萤拼命地推他,泪水不断从脸颊滑落,凌拂空就坐在一旁的桌案边,案上放着一张大网,他一边品茶一边瞪大眼睛欣赏。
北尘顾不上查看后院到底有多少刺客,炎天光和疾风雷在不在宅子里,一掌击碎瓦片跳进屋内。
靳忠与老辛随即从主屋屋顶跃下,拔出刀剑冲向屋门口,刚要踹门进去,就被在后院守着的六个刺客拦住,与他们缠斗在一起,好在距离过近,环刃的威力不易发挥。
北尘刚一落地,上前一把抓住启万山的后衣领,将他摔飞出去,哐当一声撞倒了半扇门后重重地摔在地上,他还沉醉在美人怀中,没等反应过来,北尘一剑挥出去,剑锋割断了他的喉咙,顷刻间咽了气。
凌拂空吓的拔腿就往屋外跑,北尘刚要追出去,就听季流萤拼命喊着“北尘小心!”
也不知凌拂空动了哪里,突然飞出三把环刃在屋内极速地旋转着,屋子不大,北尘不敢太用力地去击打环刃,怕击飞后反弹回来伤了季流萤,只得施展轻功飞快地闪躲过去。
突见一把环刃冲向她,忙飞身挥剑过去击挡,迎面飞来的环刃眼看躲闪不过,只得竖剑挡在身前,“当”的一声,环刃撞击剑身后向左边偏去,在他左胸上划出一道半尺长的口子,登时鲜血流了一地,吓得季流萤一声尖叫,撞击的巨大力量迫使他后退了好几步,还没等站稳,另一把环刃直奔他而来,他猛一闪身,背上又被划了一刀,急忙转过身一剑挥出去,击落了最后一把环刃。
黑色的袍子虽看不出血色,但前胸后背明显湿了一大片。
北尘一剑斩断绳子,见季流萤衣衫不整,脱下黑袍披在她身上,里面白色的中衣已经被染成血红色,季流萤终于抑制不住,又怕触碰到他的伤口,搂着他的脖子失声痛哭起来。
这些天她亲眼目睹了他的小心谨慎,她知道,他是想毫发无损地回去见他心里那个人,但当他看见她身陷困境,仍然不顾一切地来救她,她即感激又害怕,她知道,她在他心中与旁人不同,是因为当年助他报过家仇,他欠她的人情。如今他舍命相救,从此两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