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世子
封广袤笑得眼睛都弯了,“那第一好看呢?”
“就是那个离北尘啊!不过他好冷漠,那天在花园里,他都不怎么看我,跟他说话他也淡淡的。”
封广袤问道:“你跟他说什么了?”
封瑜鸾眼珠一转,“没说什么啊,我就说他长得好看,不像是个疯子,比李家哥哥还好看三分。”
封广袤瞬间收敛了笑容,“不是让你别跟外人提起他吗?离北尘说了什么没有?”
封瑜鸾心虚地抿着嘴,低下头道:“他只说让我不要以貌取人,长得好看的也可能是个歹人。”
“没有问你别的?”
“没有。”封瑜鸾连忙摇头。
封广袤轻轻捋着胡子沉思着,片刻后面色恢复了平静祥和,“你想去就去吧,早些回来。”封瑜鸾忙转身冲向门外,边跑边道:“谢谢爹!”
封府后面的小院子里,住的便是涣儿的哥哥,梁王世子李德邻。前一年沈英带领虎威军杀入京城,一路势如破竹,熊武军伤亡惨重。
这只梁王亲军本就由熊武军和竟武军混编而成,很多竟武军将领都是跟随陈老将军多年的老部下,他们本就对老将军暴毙一事心存疑虑,甚至有人怀疑他的死与梁王有关,因此,竟武军虽然被混编入了熊武军,但与原熊武军之间并不团结,太平年份还能彼此相安无事,但在虎威军杀进京之后人心更加涣散,颓势尽显。
原隶属竟武军的部分将领,因替陈老将军抱屈,又见梁王大势已去,直接放弃抵抗,归降了虎威军,余下的熊武军只得退守王城。
两日之后,眼看王城就要守不住了,梁王性子刚烈,宁死不屈,决不投降,更不允许亲眷落入敌人之手,于是命人在各宫放火烧宫,一会儿功夫,梁王和世子李德邻的寝殿便燃起了大火。
此时虎威军眼看就要攻破王宫南大门,门外厮杀哀嚎声震耳欲聋,负责放火的内侍见状,哪还有心思依从王命,纷纷扔下火把四处逃窜,整个王宫乱作一团。
涣儿在陈妃宫中吓得瑟瑟发抖,强装着镇定,命人把宫门锁好、寝宫内所有内侍守在宫内不得外出,又备了些救命的药藏在自己和母亲身上。
突然宫门外传来震耳欲聋的敲门声,边敲边喊:“王妃快开门,是末将!”
涣儿焦急地回头看了一眼母亲,见陈妃点了点头,便命人开门,门外之人正是熊武军将领张显耀,此人原是竟武军的右将军,早先与封广袤同在陈老将军麾下多年,老将军对他颇为信任,屡次提携,才有了今日。
他手下的熊武军骑兵死守宫城西门,见南门将破,大势已去,念及陈老将军恩德,前来接应陈妃,想要护她逃出去,怎耐陈妃抵死不肯出宫,肯求张显耀拼尽全力保护她的一双儿女。
此时世子李德邻寝宫的火越烧越旺,张显耀拜别了陈妃后,急忙赶去救火,把涣儿交给部下孙成德,命他当即护着涣儿从西门出去,一路向西去投靠封广袤。
涣儿抱着母亲死活不肯松手,“娘,您别丢下我,求您了!”
整个寝宫里回荡着她凄厉的哭喊声,此时分离,就是一辈子,与其离开与她相依为命的母亲去逃命,她宁可与母亲死在一起,也不愿从此以后如同孤魂野鬼一般的活着。
虎威军终于攻破了王宫的南大门,杀声震天,眼看就要逼近寝宫,涣儿下定决心跟母亲死在一起,陈妃哪里舍得,流着泪狠下心拼命推开她,命孙长德即刻带她离开。
孙长德领命,顾不得君臣之礼,半拖半拽地把涣儿带出寝宫,将她抱上自己的马背,刚出了寝宫不远,就被虎威军用弓箭射中,坠于马下,涣儿遂被带走关押在一处偏殿之中。
陈妃自缢后,沈英不忍杀她,遣她去西山陵园守灵,这西山陵园是先梁王当年起兵之地,祖先大多安葬在此,位于七善山以西五十里,故称为西山陵园。
涣儿便是在去往西山陵园途中,被凌拂空派人毒杀,或许是命不该绝,也或许是缘分天定,弥留之际遇到了令她刻骨铭心的离北尘。
世子李德邻宫中有位姓王的内侍,先前本在陈妃跟前侍奉,由于聪明能干,人又忠实可靠,从李德邻出生起,便被陈妃安排去贴身服侍,多年以来对他忠心耿耿。
寝殿起火后,他趁乱命手下心腹找了一具身量和李德邻差不多的尸体,与他互换了衣衫,并把他身上的白壶珠挂在尸体上,打算让他先躲起来,再想办法逃出宫去。李德邻不忍将幼年母亲所赠之物就此丢弃,随便找了一颗差不多大小的白玉珠替换了。
王内侍帮他掩着面,趁乱逃往净房,正巧碰到张显耀赶来,冒死冲入火海中大声呼喊着世子,好在李德邻和王内侍都认得他,知道他一向感念陈老将军的恩德,王内侍冲进殿去引他来相见。
此时虎威军已经攻进了南大门,如果内外夹击,西大门必然失守。
虽然李德邻善于骑射,但梁王并没有让他带兵打过仗,没有作战经验,况且虎威军很多将领都见过他,目标过于明显,这时候带着他逃出去,极有可能死于乱军之中。
生死关头,李德邻毅然决定藏身在运粪车下边的木格中,每天天亮都会有内侍将运粪车推出宫外,再由粪夫运至城南五里处。
张显耀弃守西门,带着手下骑兵逃出城去,次日一早,去城南接应。好在事情出奇的顺利,寝宫内焦黑的尸体成功骗过了沈英和凌拂空,张显耀不仅逃出城,还在路上收编了一部分被冲散的熊武军骑兵,加上他带去守西门的部分,共有五百多人马。
他一早便带着几个心腹埋伏在城南,杀了粪夫,救出李德邻,命部下带着五百骑兵断后,自己快马先行一步护送李德邻赶往河西,投靠了封广袤。沈英为了陈妃的死痛不欲生,也没把这些人马放在心上,没有乘胜追击,任由他们去了。
李德邻到了河西之后,并没有急于现身,而是藏身于封府闭门不出,一来他手下就只有张显耀的五百骑兵,完全没有能力与虎威军抗衡,二来河西军受淮南军牵制,封乘云又被沈英软禁,封广袤几次派人解救未果,无力也不愿出兵,此时绝非反击的最好时机,不如暂且蛰伏,练兵备战。
遂命张显耀招兵买马,又不敢声势太大,免得引人注意,勉强凑了二万精兵,一年多来日夜练兵。
张显耀派了心腹守在李德邻门口日夜保护,定期向他汇报军中情况,他带了五百骑兵投奔封广袤,在河西军中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因此个别熊武军将领出入封府也属平常,没有人会在意。
封广袤虽对梁王颇有微词,但一向欣赏李德邻文武双全、冷静果敢,对他将来重返京城,整顿朝纲颇有信心,再加上他又是陈老将军的亲外孙,因此对他不仅尊崇,更有长辈对晚辈的关爱与照顾,常常嘘寒问暖,让李德邻颇为感动。
他对内封禁了他居住的小院,无令任何人不得擅入,对外则守口如瓶,所以一年多来,并没有人发现李德邻的行踪。
直到有一天,封广袤前脚进了小院,后脚封瑜鸾就悄悄跟去了,她见爹爹近来频繁出入那里,又从不让人跟着,心中好奇不已。
封府的守卫本不让她进去,但耐不住她软硬兼施,死缠烂打,封广袤向来视这个女儿如同掌珠一般,守卫哪里惹得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她进去了。
刚一进门就被熊武军守卫逮个正着,见是封广袤之女,不知如何处置才好,便将她押解到了李德邻跟前。
封广袤大怒,当着李德邻的面狠狠斥责了她一顿,并立马叫人承办了守卫。
封瑜鸾哪里见过爹爹这副模样,平日里跟她大声说话的时候都很少,登时又怕又委屈,哆哆嗦嗦地抹着眼泪。
李德邻见状赶忙起身相劝,称她年轻不懂事,让封广袤不必与她计较,又安慰封瑜鸾,叫她不必害怕,想来这里未尝不可,只是不要跟外人提起。
封瑜鸾见他出面替自己解围,人又很和善,心中难免对他有了好感,从那以后,便央求爹爹带她一起去见那位李家哥哥,二人商议要事时,她便在院子里独自坐着,旁边挂了弓箭、靶子等物,那本是李德邻白日里闲来无事时射箭所用,她也尝试着去练习射箭,渐渐与他有了话题。
李德邻见她单纯可爱,个性爽朗,既不同于以往他在宫中见到的女人那般有心计,又不同于寻常闺秀那般娴静内敛,对她颇为欣赏,加之她又是封广袤的掌上明珠,每次见她都极为周到,吩咐手下的人且不可为难她。
一来二去,封瑜鸾等不及跟爹爹一起,只请示一声,爹爹允了便自行前往小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