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离间
直到一个多时辰后,炎天光进了西厢房,他才瞬间飞身上了北侧正房的屋顶,掀开瓦片一看,里边有位年轻公子,瘦的两腮塌陷,皮包骨头一般,正在灯下作画。
“这么晚了还不睡觉,难怪瘦成这样!”北尘心里嘀咕着,“或许是长期被幽禁在此,内心凄苦吧。这个会宽慰人的也不知道武功如何,若是个三脚猫功夫,我一个人救他,恐怕两条命都得断送在这,还是得从长计议。”
他仔细端详着封乘云,摸摸下巴,“长得也不怎么样嘛!”
见西厢房有了动静,忙飞身回去,躲在墙侧继续观望。
过了半晌,封乘云从房中出来,立刻有士兵跟上前,随他一起进了东厢房南侧的小门,一会又跟着他出来,把他送回房内。大约牟初时分,天边已微微发白,院子大门咯吱一声,走进了一个穿着黑衣,瘦高个的长脸汉子,面无表情嘴角下垂,双手抱着一柄长剑放在胸前。
“这‘列缺剑’疾风雷真是像极了地府中的鬼差!”北尘小声嘟囔着。炎天光见疾风雷进了院,深个懒腰,晃晃荡荡出门去了,北尘一个飞身,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晚靳宝到了暗庄,命人给沈府中的内应老曹传递消息,这老曹四年前受过北尘恩惠,被安插在沈府做了帮厨,因为没有帮派背景,底细干净,又做了一手好菜,现在已经颇为受宠,便命他在沈府悄悄散布消息,说现在百姓都不识沈将军,都以为凌副将在主事云云。
再加上那个姓林的侍卫首领在沈英耳边多次提醒,沈英又是个耳根软的,原不打算与凌拂空撕破脸,但此事关乎自己身家性命,第二天就按照林侍卫的建议,召凌拂空及家眷来沈府用膳,同时派人去凌府细细搜查,果然搜到了自己九年前写给刘勇璋的那封信,当晚就秘密扣押了凌拂空。
季流萤见事已成,依约找到京西茶庄,留了字条,京西的暗庄当即飞鸽传书回无尤谷,不出两日就到了涣儿手上。
涣儿执笔写道:“人言浮空私默隐,物遍千里九州同。”要京西暗庄转给靳宝,再由他把字条递到北尘手中,又回了一张字条给季流萤,告诉她敛魂牵之毒早已彻底解除,季流萤气得美目圆睁,恨不得去无尤谷抓她回来,内心却隐隐对她有一丝感激。
京城凤鸣楼上,北尘正在用膳,拿着涣儿写的字条,瞟了一眼靳宝,眨眨眼道:“我身在京里,你们偏要飞鸽传书回无尤谷去联络涣儿,我怎么觉得她才是谷主呢?”
靳宝吓得差点站立不稳,“谷……谷主,京中的暗庄不知道您的行踪,所以……当初是您命令属下不许透露您的行踪的,只说让属下联络暗庄就好……谷主……再说,是季姑娘越过您,通过暗庄传信的……”
北尘笑道:“看来我得早些回去了,不然,下一个沈英就是我了!”
他抬眼看了看靳宝,“快坐下吃吧,吃完了好赶路。”
“谷主,回无尤谷吗?”
“不,那位谷主给我下的命令还没有办妥!”
“那去哪?”
沈府的监牢内,凌拂空百般否认,称自己完全不知道这封信的来历,沈英气急败坏地道:“九年前,这封信只有你我、顾望荃、聂怀远知道,顾、聂二人已过世多年,聂怀远当年说过,信在聂少棠身上,已经毁去了,如今却在你书房找到!莫不是当初你就掉包了这封信,就等着有一天用来对付我?”
凌拂空厉声道:“这明明是栽赃嫁祸!谁知道是不是当年顾望荃和聂怀远掉包的?或者其他有心人离间我与将军!”
“离间?你近来做过什么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私下军令、用敛魂牵操控江湖中人为你所用……”
“那是因为将军自从陈妃去世后茶饭不思,我只是想为将军分忧!难道这也错了?”
凌拂空不服气地打断沈英,沈英气得双眼通红,又不知如何反驳,扯着脖子吼道:“事到如今你还颠倒黑白,不知悔改!从现在起你就待着这里,直到把信的事情给我说清楚!”说完便摔门而去。
这封信毕竟见不得光,沈英不敢公开说明为何突然惩治凌拂空,只得先秘密收押,再想个令人信服的说辞。
一日后的傍晚,北尘带着靳宝到了河西甘棠镇,二人稍作休整,换了夜行衣,打算趁着月色,把整个河西将军府的地形探个清楚。
将军府住着的人不多,只有封广袤和一位女眷,剩下的都是仆役和侍卫们。侍卫都穿着河西军的铠甲,每两个时辰换一次岗,守卫森严,调度井然有序。
府内后院西角门外有一条长廊,尽头有一座独立的小院子,北尘俯身在屋顶,低声对靳宝道:“你看那个小院的位置,像不像谷中的密室?”
靳宝一只手捂住嘴,“谷主,说不定那里也藏了什么人。”
“过去看看!”
说完,北尘一个飞身向前跃上长廊的顶部,靳宝紧随其后,只见院子里有十几名士兵把守,穿的像是熊武军的铠甲,北尘不禁有些奇怪,河西将军府怎么会有熊武军把守?
驻守京城的熊武军在沈英逼宫时已经死伤大半,其余的驻守在东部六州,怎么会在这里?莫非是天黑看错了?
他一个跟斗往前翻去,想要看得更清楚些,正当翻滚之时,突然腰间的荷包里有东西滑落,当即伸手去捂,可是已经来不及。
北尘心中一惊,如若掉在地上,势必惊动守卫,好在靳宝一直在他身后,看得分明,轻功又好,侧身从长廊顶部下落,一把抓住了,顷刻之间又顺着长廊壁飞身上了顶部。
北尘怕熊武军起疑,陡然回身拉着靳宝飞离了封府,一直到两里开外,二人才下落。
靳宝吓得捂着胸口,“谷主,您说您带这么多个瓶子干啥?刚才好险!万一被发现了,您明天还怎么去拜访封广袤?”
说着把瓶子递到北尘手中,他接过来一看,是一个细长的白色小瓷瓶,上面标签写着“醒酒丸,口服两颗。”
北尘弯弯嘴角,把瓶子塞回荷包里,带子紧了紧,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涣儿,多日不见,你还好吗?”
“爹,您看我射中了!”河西将军府内,封瑜鸾一身戎装,正在习武场射箭,十八九岁年纪,个子高挑,眉眼间有一股将门女儿的英气,封广袤在一旁坐着,一边捋着胡子一边微微点头。
一名侍从过来拱手道:“将军,门外有个叫离北尘的求见。”封广袤一听,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离北尘,血洗聂家堡那个离北尘?他怎么会来?”
封瑜鸾一听,顿时来了兴致,收了弓,蹦跳着过来道:“爹,谁啊?”
封广袤道:“传闻他武功高强,心狠手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且行为放荡,不知与多少江湖侠女有染,这种人怎么会找上门来?”
侍从道:“将军,要不要小的把他打发了?”封广袤一摆手,“不必,既然来了,让他去花厅候着,我倒要看看他找我究竟有何事。”
一盏茶的功夫,封广袤带着两个侍卫进了花厅,只见厅上那人负手而立,一身水蓝色的长袍,腰间系着个精致的奶白色荷包,里边装的满满当当,高挑纤瘦,俊美儒雅,一双眼睛英气中带着一丝冷漠阴郁,给人一种不太好接近的感觉。
“见过封将军!”北尘拱手道。
封广袤仔细端详着他,有些诧异地问:“你就是离北尘?”
北尘嘴角一弯,“正是晚辈。”
封广袤在主位坐了,挥挥手示意北尘坐下,吩咐侍者上茶,心道这年轻人彬彬有礼,富家公子一般,并不似传言那样,若不是传言有误,就是此人极擅伪装。
“离公子来找老夫,可有什么事吗?”北尘见他身边的两个侍卫剑不离身,想来是因为自己“声名远播”,他刻意提防,不便让他屏退左右,轻轻一笑,“晚辈是来送信的。”
说着,把藏在衣袖中的信取出来,双手递上,侍卫接了,转呈给封广袤。只见他打开信后一行一行极快地扫视着,面色逐渐凝重。
沈英以铲除梁王身边内臣为名,行逼宫造反之实军中早已心照不宣,若说他多年前就阴谋叛乱封广袤并不惊讶,但这封信为何会突然出现?又怎会在离北尘的手中?
北尘细细观察着封广袤的神色,了然一笑,更加确定了这封信必定是沈英的笔迹。
封广袤起身道:“这信是从何而来?”
北尘轻描淡写地道:“这只是临本,原本的那份在凌拂空手上,被沈英搜到,沈英以为他企图以此信对付自己,已经把那姓凌的秘密收押了。”
封广袤有些不解,这年轻人自从平了聂家堡之后,几年来从未听说涉足于江湖之事,更未曾听说他与军中有半点往来,今日突然前来,到底有何目的?于是缓缓坐下,凝视着北尘道:“给老夫看这封信究竟是何用意,离公子不妨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