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刺客
第二天天刚亮,北尘与涣儿就上山祭拜,徐常容夫妇的墓建在七善山的半山腰上,周围种满了大片的竹林,把两座墓包裹在其中,竹叶随风摇曳,沙沙作响。
涣儿本想着献上两捧白菊,可师父不喜欢这些所谓的丧仪,生前又没有养菊的习惯,于是作罢了,跪在墓前拿着小帚仔细清理着杂草碎屑。
北尘执着一壶酒,轻轻倒在墓前,跪下来道:“师父,徒儿知道您心中想要的无尤谷,不过就是远离江湖纷争,满怀仁爱之心,可徒儿治下的无尤谷,偏偏卷进了江湖仇杀!徒儿自知愧对师父,但如今身处乱世,奸佞当道,即使避世而居也未必能怡然自乐,爹娘弟妹如此,师娘亦如此,就连师父……如今徒儿决定挺身而出,甘愿粉身碎骨去搏一个世道清平,愿有生之年能还师父一个清净的无尤谷。师父,您能谅解徒儿吗?”
北尘眼中含泪,眼底布满了思念与愧疚,涣儿心疼地看着他,视线渐渐模糊了,忍住泪水,长舒一口气道:“师父放心,涣儿会陪在师兄身边,也会尽全力照看好无尤谷,即使有一天身陨他乡,魂魄也会回到这里,常伴师父师娘左右。”
二人在墓前磕下三个头,静静地跪了良久不忍离去。
不远处有个人影,轻功极好,一直隐藏在树上窥视着二人。
无尤谷前厅正对门的上方,悬挂着一块匾额,提着“致虚守静”四个大字,乃是徐常容的亲笔,南向放置着一把古朴雅致的椅子,原本这里还有一张书案,北尘接管无尤谷后将其撤了下去,其下左右两旁分别放置了一排长桌、椅子。
这里曾经是徐常容与友人探讨书画,切磋琴艺的地方,后来却成了北尘与江湖兄弟密谋复仇的据点。
北尘召集了所有回到谷中的兄弟,带着涣儿、靳忠靳宝一起前往前厅,众人见了他,纷纷起身行礼,黑压压地站了一屋子。
无尤谷中的兄弟都是前几年北尘闯荡江湖结识的,大部分都是狠戾角色,都与他一起报过家仇,大仇得报之后他便一直留在谷中照顾师父,再没有亲涉江湖,如今回到谷中的兄弟虽然不满三十个,但各个都是信得过的人。
北尘坐在椅子上,涣儿站在他身边,靳忠靳宝随侍在侧,北尘手一挥,那些兄弟也都各自坐了。
“众位兄弟,我近日要出谷一趟,所以急召各位回来,免得歹人来犯,我出谷期间,谷中所有事物都由涣儿做主,希望各位协力,保无尤谷平安。”
无尤谷分前院和后院两部分,前院住的都是谷中兄弟、前来拜访的江湖人物,后院住的则是谷主及其亲随,徐常容在世时,住的暖室便在后院正中,暖室出门不远就是后院的书房和花园,北尘和靳忠靳宝住在西边,涣儿和小福住在东边。
前后院有门墙相隔,前院居住的人不能随意在后院走动。以前徐常容病重,还有多名侍从跟着住在后院照顾,他去世之后,北尘便让侍从都迁至前院居住,需要他们服侍时才叫他们过来。
因此,谷中兄弟回来了两三日,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见到涣儿,只见她虽年少,又瘦弱单薄,却目光迥然,众人面前落落大方,泰然自若,也都不敢怠慢,忙起身行礼称是。
北尘散去了众人,又把靳忠叫到跟前,吩咐他这几日要格外小心,务必保护好涣儿,有急事找他就飞鸽联络京中与河西的暗庄,靳忠一一应了,他才带着靳宝,策马而去。
傍晚时分,涣儿在药房里配完药准备回房,刚一推门,见靳忠站在门口,身上还带着剑,问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靳忠一本正经地道:“谷主让属下保护师姐,属下已经从前院调集了高手来后院值夜,师姐放心,他们只待在西院,绝不敢过来搅扰师姐。”说完,便一直跟在涣儿身后,寸步不离。
涣儿忍不住笑,“你保护就保护,总跟着我做什么?我配了药回去沐浴的!”
靳忠脚下一滞,后退了几步,在两丈以外继续跟着。
涣儿回头道:“前院的兄弟们刚刚回来,晚上摆些宴席给他们接接风,你也跟着过去喝几杯吧,用了晚饭再过来。”
靳忠一惊,“这如何使得?”
涣儿笑道:“去吧,我自有道理。”
靳忠不敢违逆,只得让人在前院摆了几桌,兄弟们轮流用了,自己却一直站在离涣儿卧房门口不远的地方观望着,见小福正一桶一桶的打水进去,忙转过头,走远了些。
入夜,涣儿卧房中水汽缭绕,檀香混着水中花瓣的香气清雅怡人,她靠在浴桶壁上闭目养神,身体上附满了花瓣,只有一对香肩露在外面,小福在一旁拿着小葫芦瓢轻轻地往她肩上撩着水。
过了一炷香时间,小福担心水有些凉,便推门出去打些热水,站在远处的靳忠闻声立刻回过头,见是小福才放下心来。
刚要转过头去,隐约见到一个黑影从涣儿窗前经过,一个健步飞奔过去,只听见咣当一声响,黑影踢开窗子跳进了卧房,涣儿陡然睁眼,刚要伸手拿剑,那黑衣人瞬间出现在她身后,一把一尺长的匕首横在她颈前。
靳忠拔剑站在门口,又不敢进去,急得跳脚,大喊着师姐小心,从西院闻声赶来的几个兄弟也到了门口,端着热水回来的小福见了,吓的水盆掉落在地上。
黑衣人道:“别动,穿上衣服跟我走!”
涣儿轻笑了一声,“季姑娘,我已经恭候多时了,听说你的轻功好,不过没想到竟然这么好,连我后院的几大高手都没有惊动就进了内院。”
季流萤手中的匕首紧贴着涣儿的脖颈,稍一用力必定让她血溅当场,“少跟我玩花样!你已经落在我手里,管他多少高手都没用了!让门口的人都退下去!”
靳忠在门外急得恨不得闭着眼睛闯进来,涣儿开口道:“外边的人先退下!”
靳忠清楚她已经被劫持了,只得先照做,挥手让兄弟们后退,再找机会把她救下来。
季流萤道:“起来!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虽是怒喝,但声音依旧妖娆婉转。
涣儿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姑娘这会儿不觉得有些头痛吗?”
季流萤一惊,确实觉得脑中隐隐作痛,心中一时慌乱,“你做了什么?”
涣儿自顾自地往肩膀上撩着水,“我房中这香名叫‘冥梵香’,常人闻了于身体无碍,若是中毒之人闻了,瞬间就会让毒性加剧,姑娘中毒已久,又在我房里闻了这香,若本来还有三五天可活,如今恐怕三五个时辰也活不了了。”
季流萤手一抖,险些割破了涣儿的脖颈,“你当我这么好骗?”
涣儿道:“姑娘中的是敛魂牵之毒,想必是受控于沈英和凌拂空,这屋里只有你我二人,姑娘不妨褪了衣衫,看看胸口是否已经出现了尸斑,就知道我是不是骗你了。”
季流萤被说中,瞪大了眼睛,惊异地看着涣儿,想起之前看见凌拂空手下的刺客毒性发作,双手抱头遍地打滚哀嚎的惨状,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涣儿轻笑一声,“我们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聊聊?这水都凉了!”
季流萤此时脑中更痛了,忍不住频频皱眉,只得收了匕首,涣儿轻轻起身,用布擦了身子,季流萤见她全身皮肤光洁如玉,没有半点伤痕,不禁多看了几眼,直到涣儿披好袍子,回头看她,才转过脸去。
“姑娘也坐吧。”涣儿坐在茶案前,倒了两杯茶,季流萤神色凝重地端详着她,刚刚坐下就听见外边有打斗的声音,忙站起来,抽出匕首。
涣儿笑道:“姑娘只管坐,他们不敢进来的。”
见季流萤仍站着不动,大声道:“外边怎么了?”
靳忠悄悄调集了前院的兄弟过来,包围了卧房,正准备营救涣儿,与季流萤同行的四个黑衣人在外等待接应,见人迟迟不出来,就翻身进院,被后院的几个高手抓了个正着,绑了押送到他面前。
他听着涣儿的语气,不像是受了伤,定了定心神喊道:“师姐,我们抓了四个刺客”,又道:“里边的刺客,你跑不掉的!放了我师姐,我便不与你追究!否则别想活着离开无尤谷!”
季流萤双目一瞪,手中的匕首再次横在涣儿颈前,“不想这丫头死的,都退下去!”
靳忠听出是季流萤,怕她伤了涣儿,忙带着人后退了几步。
涣儿厉声道:“把那四个刺客杀了!你们所有人退后,不准过来!”
这一声令下搞的靳忠一头雾水,只得听令后退,叫人杀了那四个黑衣人。
季流萤怒瞪着涣儿,杀又杀不得,走也走不了,这会头痛得更加剧烈。
涣儿道:“姑娘快坐,你快要毒发了。”说着,挥手灭了冥梵香。
季流萤强忍着头痛,摘掉面上的黑巾,坐下冷笑道:“倘若我今日没有中毒,你岂不是要血溅当场!”
涣儿淡然一笑,“姑娘未免太低估了我现在的武功,再说了,你若没有中毒我自然有别的方法对付你,我已经在房里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季流萤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想不到你看似柔弱,下手如此狠辣,不愧是离北尘的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