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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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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如何得知?早先我还不敢断定那封信到底是沈英写给谁的,如今他逼宫造反,看谁跳的最欢就能猜到了!”

    聂怀远身体一震,有气无力地嘀咕道:“沈英果然反了!”随即笑起来,那声音说是笑,更像是在哭。

    “当年沈英与我情同手足,无话不谈,我也私底下帮他做了不少杀人敛财的勾当”,聂怀远奋力抬起头,说起话来喘的厉害,声音却比刚才大了不少。

    “自从陈妃嫁予梁王,沈英怨他横刀夺爱,一直对他怀恨在心。先梁王本是前朝武将,趁着前朝覆灭,又有沈英之父沈永旺前来归附,拼杀半生自立为王。当今的梁王娶了陈家独女,也是看中了陈家竟武军的势力,后来梁王对竟武军心生忌惮,百般打压,陈老将军离奇身死,竟武军被编进了梁王的熊武军,他又提拔了封广袤和刘勇璋二人为他开疆扩土,封为边将,统一了京周十三州及河西、淮南两地。陈妃从此备受冷落,郁郁寡欢,久病不愈,沈英更是对梁王深恶痛绝。”

    北尘眉头皱起,眼中的悲悯一闪而过。

    “那沈英就是个痴情种,文才武功都不算上乘,不过是借着父亲生前的功劳,继任了虎威将军,他那两个臂膀顾望荃和凌拂空野心勃勃,沈英在这二人的鼓动之下,竟然生出了造反的念头,还亲笔给淮南大将军刘勇璋写了封密信,意图不轨。”

    “当晚,他让我亲自去给刘勇璋送信,我没想到他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跟他大吵了一架,他答应我不再有此念头,我担心他欺瞒于我,就将那封密信偷偷换成空白,重新密封好。第二天一早,那封空白的信就不见了,沈英说被他毁去了,三日之后我才得知,顾望荃为了拉我聂家下水,当晚就让少棠带着信出城了,少棠那畜生又是个贪图富贵的,许他些好处就被人利用,最终害的我聂家家破人亡!”

    聂怀远不禁嚎哭不止,声音阴气深深,像从幽冥地府传来一般。聂少棠当年被章兰茵杀死后,尸体被北尘扔在后山的悬崖下,聂家堡派人寻到时,早已腐臭不堪,面目全非。

    北尘怒目一瞪,双手越攥越紧,攥得骨节咔咔作响,拂袖一挥,指着聂怀远道:“你们聂家家破人亡,都是你们咎由自取!”

    聂怀远勉强止住哭声,低声道:“离北尘,是我聂家对不起你在先,我如今也变成了这副模样,怪只怪我交友不慎,教子无方,只求你能给我个痛快!当年我骗沈英,说在少棠的尸首上找到了那封信,已经被我毁去了,真正的信我一直藏在聂家堡后山山洞东墙的暗格里,怕给聂家堡招惹祸端,没有跟任何人提起,本想着若沈英日后稍有妄动就把此信呈给梁王,如今……你若是想看,就去取吧!”

    北尘深深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事到如今终于真相大白。说来可笑,当年聂怀远在江湖上也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且与虎威将军沈英关系匪浅,前来攀附的江湖中人数不胜数,但当聂家堡遭难后,全部做鸟兽散,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况且平了聂家堡的只不过是不满二十岁的离北尘。

    聂怀远死后,北尘脚步沉重地出了密室,聂家害得他家破人亡、害得师娘惨死,百死难赎,但说到底,聂家不过是沈英的走狗。还有他的涣儿,跟他一样,小小年纪便承受了亲人惨死的锥心蚀骨之痛。

    况且沈英和凌拂空近来招揽杀手诛杀异军主将和江湖敌对势力,将来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到时候又是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当年他年纪尚轻,漂泊江湖,一心为报家仇丝毫不计后果,对外扬言是他离北尘血洗了聂家堡,有什么事尽管冲着他来,但现如今他已经接管了无尤谷,做了谷主,若卷入其中,必定会给无尤谷带来劫难,师父仙逝仅一年,如何忍心让他老人家死后也不得安宁!

    师父毕生所愿,不过就是安定祥和、亲人在侧,书画诗酒而已,北尘独自坐在书房里,默默地思忖良久。

    入夜,无尤谷后院的花园里凉风习习,银杏树渐渐开始飘起了黄叶,涣儿找了一片竹林边坐下,两只手掌上下相对,受雪流云真气上涌,周围两臂之内寒气骤起,温度顷刻间降至冰点,身后的竹叶上渐渐结了霜。

    北尘负着手走过来,轻笑道:“再练下去你身后的竹叶都枯死了!”

    涣儿收了内力,起身唤了一声师兄,北尘撩起衣摆,坐在她身边,“你内伤还没有痊愈,转过身去。”

    涣儿柔声道:“不必了师兄,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自己再调息下就好了。”

    还不待她说完,北尘的手已经附上她的背,一股温热的真气瞬间涌遍全身。涣儿现在的伤势,吃几颗她自制的药丸就会痊愈了,但那些药丸治愈不了的是她的心,是她对他的期盼与眷恋。

    北尘收了内力,脱下外袍轻轻披在涣儿身上,“还记得你刚来无尤谷时住的那间房吗?”他看着她,目光柔和如水。

    涣儿点点头,“嗯,当然记得。”

    “爹娘弟妹被害之后,我曾经把自己关在那里三个月,整天看着我娘最爱的兰花,还有墙上挂的,我爹最向往的烟雨江南。后来我昼夜练功,闯荡江湖报了血仇,还活捉了仇人。我在那间房旁边建了一间密室,把仇人关进去,直到今天,我杀了他。”

    北尘眼底黯然,但语气却很平静,“师兄……”涣儿微微皱着眉,心痛地看着他。

    她本想宽慰他,但一张口,反而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目睹亲人惨死的痛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任何宽慰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看着他伤感的样子,她很想去拥抱他,就像他抱着她那样,但她只能尽力地去克制,小心翼翼地把握着分寸,因为她知道,失去他的痛苦绝不是她能够承受的,就只得静静地陪在他身边。

    北尘淡淡地笑了笑,“我没事的,都过去了,只是沈英和凌拂空蛇鼠一窝,近来异动频频,暗中诛杀朝中主将,这样的恶人当道,今后恐怕永无宁日了。与其在乱世中苟且,倒不如搏一个清风霁月,还有你的家仇,也总是要报的。”

    “师兄可是有了什么打算?”

    “我本打算在师父丧期届满之后再做动作,现在看来,恐怕等不及了,他老人家尸骨未寒,我便让他不得安生,实在是心中有愧。”

    北尘一只手搭在膝上,抬头望着夜空,那个待他如亲子般的师父一向超脱隐逸,避世绝俗,这个决定,师父会赞同吗?

    涣儿沉声道:“师父他老人家向来对守丧之事不以为然,教导我们思念尽在心中,不必拘于俗例,所谓三年孝期,不过就是你我对他老人家的追思,想多多陪伴而已,师兄不必自责。况且谷中还有涣儿在呢!”

    北尘转过头,看着她眼中的从容笃定,不禁笑了笑,这丫头最近好像成长了不少。

    “师兄,其实我一直怀疑我哥哥没有死。”涣儿低下头,“哦?怎么说?”北尘有些诧异。

    涣儿从衣领中抽出一根细绳,下方吊着一颗圆形的、莲子大小的珠子,看起来毫不起眼,像块白玉,却没有光泽。

    “这白壶珠一共有两颗,一模一样,娘亲给了我和哥哥。沈英逼宫那天,哥哥寝殿失了火,后来殿外停放着一具盖着白巾的尸体,旁边的托盘里放着一颗珠子,我被虎威军带走的时候刚好看到,那颗用金链穿着的珠子已经被烧黑、裂开了。可是有一次我给娘亲煎药,脖子上的白壶珠不慎掉落在炉火中,我一直没有发现,直到药煎好了,才在炉火中找到它,足足烧了半个时辰,一点儿都没有烧坏。娘亲跟我说过,这是极寒之物,为何那具尸体上的会烧坏?会不会是有人李代桃僵,哥哥其实没有死?但都过了这么久了,他到底去了哪儿,难道是封广袤将军,或是熊武军?又或者,他的白壶珠与我的不同,他已经死了……”

    涣儿眉头紧锁,眼中泛起泪花。北尘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了,你放心,一切有我。

    第二天,北尘召了靳忠靳宝兄弟到书房,告知二人聂怀远生前所说的,当年沈英勾结淮南大将军刘勇璋图谋不轨的密信一事。

    靳宝气得瞪大了眼睛道:“原来沈英这厮早就图谋不轨,跟聂家堡一起害死了谷主全家还有章夫人!逼宫就逼宫,还假称梁王宠信内臣,恐会步了前朝后尘才进京锄奸,号称什么‘清君侧!’我呸!”

    靳忠接着道:“谷主,我们要不要先找到那封信?”

    “可是会不会有诈?”靳宝道。

    “应该不会,聂怀远被谷主关押多年,一直闭口不言这封信的事,待得知了沈英逼宫叛变之后才提起,这信又是九年前的物件,不可能是为了诓骗我们才准备的,况且这封信是沈英勾结边将的罪证,属下觉得我们应该去聂家堡的山洞找到这封信。”

    北尘靠着椅背,一只手搭在桌案上,轻轻搓着手指,沉思了片刻道:“你们两个今夜就起程去聂家堡,务必注意安全。另外,除了京城凤鸣楼和茶庄的兄弟,河西、淮南两地的暗庄留一个人盯着动向外,让其他在外面的兄弟陆续撤回七善山待命,小心些,不要搞出太大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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