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真相
只见她一只手捂着胸口,侧卧在榻上一动不动,面色苍白如纸,额角布满了细汗,脸颊上还挂着泪痕。
“涣儿……”北尘连忙扶起她,把她抱在怀里。小福跟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靳忠靳宝兄弟焦急地站在门口。
“刚才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北尘突然瞥向小福,目光阴冷的好像能把人冻住,吓得她腿一软,噗通跪在地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北尘挥手让她出去,扶着涣儿,给她注入内力,过了半晌,她才缓缓睁眼。
北尘往前凑了凑,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涣儿看着他,眼角的泪轻轻滑落,北尘眉头皱起,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涣儿柔声道:“师兄,后天是我娘的忌日,我想去后山给她烧点纸钱,你陪我一起去吧。”
“好。”北尘点点头。
这样的人,这样的怀抱,太难推开。
“主人”
“嗯”
京城郊外的一座宅子里,一名女子跪在地上行礼,二十出头年纪,一身紫红色束腰裙子,杏眼含笑,透着一股子妩媚,朱唇轻启,声音妖娆婉转。
对面站着一个男人,四十岁上下,藏蓝色锦袍,皮肤粗糙,细长眼睛,目光游移不定,嘴角微微下垂,正是虎威将军沈英的副将凌拂空。
“见过离北尘了?”凌拂空背对着那女子,双手负在背后问道。
“见过了,他还在无尤谷守丧,并未外出。”
那女子抬眼看了看他,问道:“主人,离北尘在江湖中并不算什么大人物,无尤谷也并非江湖帮派,况且他刚刚继任谷主,势力也不大,主人为何……”
凌拂空转过身,瞪大眼睛看着她,眼底透着一丝不安与恐惧,“那个疯子不满二十岁,带了不到四十个人就血洗了聂家堡,杀了聂家一百余口,聂家堡堡主聂老爷子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况且近来有竹叶形的暗号出现在将军府附近,据说当年离北尘闯荡江湖时就用过类似的暗号,怕不是他查到了当年的事,不得不防!”
女子疑惑道:“当年的事?”
凌拂空俯下身,一只手勾上女子的下巴,“季流萤,我知道你跟离北尘有旧情,当年他平了聂家堡,也有你的一份功劳,你在他面前必定是说得上话的,给我好好盯着他,他若待在无尤谷中守丧,闭门不出便罢了,我也不想轻易招惹那个亡命之徒,若是他稍有动作,就给我除掉他!”
季流萤道:“离北尘武功高强,属下如何杀得了他!”
凌拂空从袖中翻出个药瓶,眯着眼道:“把这毒药抹在嘴唇上,懂了吗?盖子里有一颗解药,仅此一颗,只能救一个人。”
说完,手指在她唇上轻轻滑过,冷笑一声,“听闻离北尘是个登徒浪子,有你这样的样貌,对付他就好办多了。”
季流萤不禁一躲,强忍住心中的厌恶,伸手接过药瓶,低声道:“属下恐怕要让主人失望了,离北尘现在对他的小师妹情真意切,哪里还会把属下放在心上!”言语间带着几分醋意。
凌拂空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大笑起来,眼珠叽里咕噜乱转,“那也好,你只要乖乖按我说的做,我定不会亏待你,我会派四个人协助于你,倘若叫我发现离北尘活着搞出什么事端,敛魂牵毒发时生不如死的惨状你是见过的!”说完便拂袖而去。
季流萤独自跪着,握着药瓶的手微微颤抖,这么多年了,她终究还是放不下那个男人,无奈如今身中剧毒,受制于凌拂空,除了从命,别无他法。回想起过去种种,依旧是历历在目。
“喂,你跟聂家堡有仇?我可以帮你。”
“我离北尘还不屑让一个女人帮我报仇!”
“聂家堡易守难攻,你若要强攻太过危险。”
“哼,你也太小看我了!”
“有我帮你,可以少死几个兄弟,你也不想看着他们葬身在此吧?”
“你走吧,不要靠近我,你什么都得不到。”
“我帮你引开聂少柏,聂家堡中此人武功最高,也最为机智。”
“哦?怎么引?靠美色吗?”
“我不够美吗?”
“你若愿意,随你。”
……
“离北尘,我助你报了仇,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难不成还要我以身相许吗?好啊,不过你恐怕要先排队了!”
“离北尘!当年你浪迹江湖,多少女人向你投怀送抱你都来者不拒,跟她们暧昧不清,如今又充什么正人君子!”
“既然当初都是你情我愿,如今事过境迁,又何必追着不放呢!”
季流萤站起身,眼中含泪,看着手中的药瓶,自言自语道:“一切都过去了,季流萤,你也该醒醒了!”
无尤谷的后山上,天阴的灰蒙蒙的,大片的乌云挤在天空中,压抑的人透不过气来。
涣儿一身素白略显单薄,脸上依旧没有血色,跪在地上拢起一个火盆,一张一张烧着纸钱,圆溜溜的纸钱遇火瞬间卷曲、变黑,消散。
“娘,女儿这一年来一切都好,娘放心!”
说着,从身边的篮子里取出一条画轴,轻轻展开,里面画着一对母女坐在塌上,母亲温和高贵、仪态雍容,正低着头微笑地看着依偎在她怀中的女儿,女儿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提着灯笼。那女儿的样貌跟涣儿一模一样,画上的点点泪痕依旧清晰可见,这便是中秋佳节那夜,涣儿秉烛画了一夜的母女图。
“娘亲你看,这是女儿为我们两个画的画像,您喜欢吗?就让它代替女儿先去陪您吧!”
她眼中闪着泪花,双手有些颤抖地把画轴一点点放进火盆里,火盆吐着火舌窜出半米多高,一瞬间将画轴吞噬下去,火光映在她的脸上忽亮忽暗。
“娘,女儿好想抱抱你!”
涣儿泪如泉涌,肩膀不住地抖动着,北尘轻轻蹲下身,把外袍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微微皱着眉。
“娘,您放心,女儿会坚强的,总有一天女儿会回到京城,到您的墓前祭拜您!”
她坚定的眼神中透着与她柔弱外表极不相称的力量感,对着火盆磕了三个头,拭干眼泪缓缓起身,依依不舍地注视着火盆中的画轴残片,突然手掌一翻,受雪流云真气涌动,顿时寒风四起,吹的两人头发纷乱、衣摆四处飞舞,在掌中汇集了真气,用力一挥,盆中残火瞬间熄灭,冒着屡屡白烟。
北尘略微整理了头发、衣袍,对着火盆深深鞠了一躬,深邃的目光中透着笃定与温柔,凝思了片刻,转身陪着涣儿离开了后山。
有些事,也该了结了。
密室里重新燃起了烛火,北尘已经快一年没有来过这里了,他曾经在这里疯狂地折磨聂怀远,形同鬼魅,残忍无比,这个令他恨之切骨的仇人的存在,时刻提醒着他父母弟妹在他面前惨死时的样子,绝望的眼神、痛苦的哀嚎、灼目的血红……也折磨的他自己几欲癫狂,生不如死。
他手中托着烛台,看着眼前这个仇人,双手被高高吊起,头发散乱,一颗头低低的垂在胸前,像是颈骨已经断了一样,骨架外边包裹着一层皱皱巴巴、千疮百孔的皮囊,双腿大部分已经溃烂露出森森白骨。
江湖赫赫有名的聂家堡堡主,如今成了这副模样,也算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北尘的内心很平静,并不像之前见到仇人那般疯魔,他探了探聂怀远的鼻息,微弱的几乎感知不到,抬手输了些内力给他。
片刻后,聂怀远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目光空洞到已经没有半点生机。
“是你啊!”
他气若游丝般吐出三个字后,脖子支撑不住,头又垂到了胸前。
“这些年你一直不肯告诉我,你儿子聂少棠为何要杀我全家,我祖父早年辞官归隐,已仙逝多年,爹娘也早就不问世事,终日以田园诗酒为乐,何以会遭致杀身之祸?”
“我爹娘惨死那天,我在家里找到了医治跌打的膏药,跟聂少棠手臂上敷的一模一样,还有那封包裹严密的信,里面一定藏着很大的秘密,唯一的可能就是我爹为聂少棠医治手臂上的伤,宽衣之时那封信不慎掉落,聂少棠怕消息败露,因此杀我全家灭口。但他既然是送信之人,又怎会不知道那封信是空白?”
聂怀远听到这里,双手紧紧握拳,垂在胸前的头不住地颤抖,即使看不见脸,也能感受到他此时内心的挣扎痛苦。
北尘踱着步子接着道:“聂家与虎威将军沈英来往甚密,听闻你和他还是过命的交情,聂少棠死后不久,你就杀了沈英的左膀右臂顾望荃,与他割袍断义,再无往来,所以那封信,极有可能是为了沈英而送,之所以那般严密,是因为这是一封勾结边将造反的密信,而那边将,就是淮南大将军刘勇璋。”
聂怀远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勉强抬起头,头发纷乱遮面,看不到表情,声音颤抖着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的?”北尘瞥了他一眼,目光阴郁、笃定、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