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是补偿还是赎罪？
在黄祖荫的示意下，秦笙打开了另一段录音，录音中一男一女在说话，听那男人对答清晰，并不像是李振国的声音。
录音中的女子似乎在向男子询问某份保险的细则，其中就有“保费豁免”这一项。
秦笙马上联想到刚才李振国跟她提起的那几个关键词。
莫非，真的有另一份保险的存在，而秦笙没有查出来？
但秦笙事前已经让助理小邹查过，梁秀宁名下没有任何以她作为投保人或者受益人的保险，那这份录音又是怎么一回事？
秦笙颇为不解，便问向黄祖荫，“这段录音没头没尾的，你从哪里弄回来的？”
黄祖荫解释说，“那个女的是李振国的现任妻子徐虹，男的是个保险经纪，根据侦探查到的信息，桥桥名下有一份保险，投保人是李振国。”
“这份保险买了已经有二十年，头十三年是正常续保的状态，后面七年是保费豁免状态，还有五年就完成保险周期，到时候桥桥可以选择一次性取出全数保额，又或者以医疗人寿险的形式保障终身。”
秦笙还是有些不明白，“保费豁免又是怎么一回事？据我所知，桥桥身体没出过大毛病，应该没在这份保单上报销过，那为何还会有保费豁免这个待遇？”
黄祖荫又说，“一开始我也像你这样，一头雾水。但后来侦探查到，这份医疗人寿险是在香港买的，其中有一条细则就是，在受保人未满十八岁前，投保人（一般为直系亲属）意外身亡，则获得保费豁免，余下的保险年份可以不再缴费。”
“而桥桥名下的这份保险，虽然投保人是李振国，但当年保险公司推出了一项新政策，增加了受保人的父或母其中一方在受保人未满十八岁前身故，保费豁免依然适用。”
“也就是说，如果梁秀宁或者李振国不幸在桥桥成年前就不在了，那这份保险就不需要再缴费，自动续保，直到二十五年保险期满，再由受保人决定这份保单的后续事宜。”
秦笙这才有些会意过来，分析道，“那份保险已经豁免了七年，和梁秀宁去世的年份也相符……那个时候桥桥刚高考完，大概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那你的意思是，梁秀宁为了得到保费豁免，所以选择自杀？”
话刚出口，她又觉得不太可能，自己推翻自己的结论，“我怎么记得，在保险界，任何时候自杀都是不受理赔的？”
黄祖荫轻轻摇了摇头，纠正她的认知，“那是香港买的保险，跟国内的保险有些不一样。只要经过了最开始投保的那三个月“考验期”，后期无论投保人自杀或者其他意外导致的身故，都不影响保费豁免的生效。这也是这份保险最大的卖点。”
“那……桥桥知道有这份保险的存在吗？”秦笙下意识问了一句。
黄祖荫回道，“我个人觉得大概率是不知道的。因为要是她知道她母亲为了给她留下这份保险，提前结束自己的性命，她定然是不能接受的。”
“而且，她不是一直觉得梁秀宁是因为吃了致一药业生产的化疗药，导致严重药物反应才去世的吗？要是她知道有这份保险的存在，以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定然能够顺藤摸瓜，也不至于这些年来毫无进展。”
秦笙闻言也颇感为难，要说告诉桥桥这个真相吧，只怕她会背负沉重的心理负担，但不告诉她吧，又觉得对她不公平。
而且这些年来李心桥从未放弃过寻找“真相”，也是这个念头支撑着她迈过一个又一个的坎，秦笙见证着她从一朵在温室长大的花蕾，长成了现在独当一面的黑幕玫瑰，当中的辛酸苦楚，秦笙也是清楚的。
要是这个时候，李心桥才知道这些年来她一直恨错了人，她努力的方向也变得毫无意义，只怕她会崩溃吧？
而且，让她知道她最爱的母亲，用这种惨烈的方式给她送上生命中最后一份礼物，对她来说实在是最为残忍的一件事了。
秦笙不忍李心桥背负这个包袱痛苦一生，同样地，黄祖荫也不愿意。所以他才会抱有奢望，希望侦探打探到的消息存在误差，因此他才会想到找李振国求证。
然而刚才秦笙已经告诉黄祖荫，李振国的情况不太好，压根无法从他口中问出有用的东西来，这无疑是让黄祖荫觉得失望。
“那你打算怎样？”秦笙突然问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要是可以让我选择，我宁愿桥桥坚信的死因，才是真的。”黄祖荫叹了一口气。
“我也是。”秦笙难得和黄祖荫意见一致。
“那要不，咱们就当从没听说过那些事？我想，要是梁秀宁在天有灵，大概也会同意这个做法的。”黄祖荫犹豫片刻，还是提出了他的想法。
“但是，即使我们现在不说，等到保险期满，那个保险经纪定然会找到桥桥询问后续，事宜，到时候她还不是一样会知道？”而且，秦笙了解李心桥的个性，眼里揉不下沙子，要是以后李心桥知道她知情不报，定会怪她的。
秦笙可不想失去了李心桥这个好友。
黄祖荫见秦笙拿不定主意来，只好安抚她说，“本来我打算找李振国求证这件事，但现在看起来不太可能了，既然这样，少不了要通过其他途径去证实那些消息到底是真是假，总不能还没查证就跟桥桥说吧？多少有些不负责任。”
秦笙知道他不过是在拖延时间，但她也实在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了，只好默认了他这个做法。
最后这两人达成一致，在没有得到确切、直观、严谨的证据下，暂时对李心桥保密。
“现在我们可算是坐在同一艘船上了，你也该改一下口，别一见到面就渣男渣男地喊了吧？让其他人听了还以为我对你怎样了。”黄祖荫见气氛难得融洽，不忘提出了这个小小的要求。
秦笙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昨天晚上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我不知道你跟张逸朗说了什么胡话，竟让他以为桥桥跟你同居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可不像那种轻易就被人骗过去的人。”
黄祖荫耸了耸肩，故作无辜，“我可什么都没做，他要误会了我也没办法。”
秦笙对他这种说辞并不满意，便加重语气警告道，“我可不管你们私下怎么斗，但你给我记住，不许你再做出或者说出任何可能诱导他人误会桥桥感情状态的行为，除非桥桥到最后真的决定选择你，你再来宣示主权还不迟。在此之前，管住你的嘴！”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也管住你那双不安分的眼睛！”
秦笙的话虽然生硬，但好歹已经没有像前几次那样明确阻止黄祖荫对李心桥的追求，这在黄祖荫看来，无疑是一种极大的让步。
他把秦笙的不干预归根于这次资源共享的结果，殊不知是另有原因。
当初她对黄祖荫的恶意，来自于院花被抛弃事件，后来黄祖荫也向她解释过了，当中的内情并非她想的那样。
秦笙这个人向来较真，还真的找到了已经结婚生子的院花求证，没想到院花压根就没把当年的事放在心上，见秦笙来问，还笑她对这种小事念念不忘。
这件事的最后，就是秦笙发现自己枉做小人了，本就是各打五十大板的事儿，怪就怪当时秦笙还是太年轻了，竟轻易就偏信了院花的说辞，自以为义气，却不知道自己被人当枪使了。
误会既然已经消除，她对黄祖荫的成见也就荡然无存，只是碍于面子问题，加上“渣男渣男”叫顺口了，一直没有改正过来罢了。
最后，在秦笙的要求下，黄祖荫把她送回文华酒店门口。
下车前，秦笙还不忘嘱咐了一句，“我本来打算陪桥桥直到下周二才回去的，但律师事务所那边实在忙不过来了，我大概要提前回去了。”
“桥桥一个人住在酒店我也不放心，最好还是回公寓去，好歹她哥还能给她煮顿热饭热菜吃。至于你，既然你有这个能耐买得起车，说明也不至于手头拮据，那住一段时间酒店也没关系吧？总不好一直鸠占鹊巢，让桥桥有家归不得吧？”
黄祖荫也觉得此回自己做得的确有些不厚道，便点了点头，应承道，“即便你不说，我也知道该怎么做的。而且我也不放心桥桥一个人住在酒店，她搬回来，我便会离开的。”
秦笙这才满意地进了电梯。
回到房内的秦笙马上脱下脚上的高跟鞋，坐在椅子上按揉了好一阵小腿，才累得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感觉还没睡多久，她就接到了李心桥的电话。
“秦笙，我下班了。”
秦笙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才四点过十分。
她狐疑地问了句，“我记得你昨天快六点才下班，怎么今天那么早？致一药业那边的下班时间那么随意的吗？”
李心桥无奈地说，“别提了，张逸朗的姑姑亲自来了公司，还在部门领导和同事面前说我是因为昨天在她家吃了些黄酒煮鸡，所以今天状态不好，让他们多关照关照我。”
“这不，一整天啥工作都没给我安排，还四点不到就催促着我下班回家休息。我看文总监他们是担心我这样游手好闲，留在部门只会扰乱军心，便干脆提早放我回来了。”
秦笙见她得了便宜还卖乖，也就忍不住笑了，“得了吧，横竖不扣工资，早些下班还不情愿了？我看你才应该到我们律师事务所打杂，单是复印文件这一项就足以让你下不了班。”
李心桥调皮地说，“你那里的工作我可做不来，说不定漏掉一页文件，导致输了几百万的官司，我哪里赔得起？我还是踏踏实实当我的打工人，拿着万把快工资，有空摸摸鱼来得实际。”
秦笙见她对答如流，料着她已经酒气全散，便提议说，“现在时间还早，也不知道儿童医院那边探病的时间过了没有，要是方便的话，咱们去看一下你侄子吧。”
李心桥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便回道，“这个时候我哥应该还在病房，你也正好可以见见他，说来你们都很久没见面了吧，也不知道他还认不认得出你来。”
李心桥不知道的是，私下秦笙已经找过李心信，有关李振国的情况，有部分还是来源于他。
“对了，你侄子平时有没有喜欢玩什么类型的玩具，咱们过去医院之前，到楼下商场买上几款单见面礼吧。”秦笙故意岔开话题。
这个问题倒有些难住李心桥了。
说来她也没见过小可爱在医院里玩什么玩具，就连公寓里都没见到类似的玩意，所以她实在说上小可爱的口味和喜好来。
为了掩饰自己作为孩子姑姑的不称职，李心桥马上以主人家的口吻婉拒道，“过来探望已经是一片心意，实在不用再破费了。”
秦笙却看出了她的心思，一下子戳破了她，“你该不会是连自家侄子喜欢什么玩具都不知道吧？”
李心桥连忙反驳道，“谁说我不知道的？！男孩子嘛，横竖不就是那些车啊，机器人啊之类的。”
秦笙听出她话里的不自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就知道你靠不住，这样吧，为了合理利用时间，我先去商场选一些，你直接过来商场里的玩具城找我，咱们汇合了以后再出发去医院。”
李心桥见秦笙把行程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向来有选择困难症的她马上说，“你买玩具的时候算上我一份，说来回国那么久，我还真没给小可爱送过礼物呢。”
“你这姑姑做得也太随意了吧。”秦笙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电话那头的李心桥只是嘻嘻笑了几声，算是默认。
挂了电话后，秦笙直奔楼下商场的玩具城，一番挑选后，买了满满当当一购物车的玩具套装，看起来不下十件。
所以当李心桥来到商场时，看到手里提着五六个购物袋的秦笙时，不得不感叹了一句，“大财主，要不你来当孩子的姑姑吧？不，当后妈也当得！”
秦笙把手上一半的购物袋分给了李心桥，一边笑骂道，“你这如意算盘我都听到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