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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我总输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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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记得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和父亲闹别扭的大学新生,因为整个大学的学院专业都跟医科相关,一心想让儿子攻读商科的张致一知道他在填报志愿时暗度陈仓以后,生了好大的气,甚至中断了他的生活费。

    他试图用资本的力量,让张逸朗退学复读,又或者是服从他的安排,出国攻读商科。

    奈何张逸朗这性子随了父亲,越是强迫他去做的事,他反抗得越厉害。

    在断了生活费的那段日子里,虽说张逸朗靠着各种竞技比赛和超高绩点赢得学校和市级奖学金,但也仅够支付大学的费用罢了,要是想单凭自己的能力出国,可谓是异想天开。

    再说了,那时候的他除了有一腔热忱,毫无社会和经济能力,又能给李心桥承诺什么?

    毕业后出来社会历练的张逸朗,才真正明白大学时期的那些经历,和现在相比,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从前的他鄙视那些张口闭口就是钱的人,觉得他们满身铜臭,俗不可耐,但当他成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时,他却发现他视之如同粪土的金钱,对于一个病人来说是何等重要。

    到底是谁说的,金钱买不来时间?

    稍稍加点钱,就能预约上新款的转运救护车,不仅车上配备最新式的抢救设备,就连随车的都是有丰富经验的专科医生;

    再加点钱,就能解决公立医院里检查检验等候期长的问题,直接在私家医院一站式服务,原本需要耗费几天才能出的检验结果,在这里或许只需要两三小时;

    继续加钱,你甚至能成为某些医疗机构的“上帝”和所谓的“yip客户”,一大堆“专家”、“名家”围着你转,唯恐对你有所怠慢。

    到这个时候,你真的还能理直气壮地说出,金钱买不来时间,买不来快乐?

    虽说国家在保障人民生命和健康上已经做出了很多的努力,但也无法否认有好些用来活命的药并不在社会医疗报销的范畴之内。

    偏偏这些药大多贵得要命。

    就拿那些罕有病来说,因为患病率低,患者少,药物研究和投入临床试验的前期成本十分庞大。

    出于经济利益考虑,这些罕见病的药物很难吸引药企对其进行巨资投入和研发。

    别说是国内的药企了,就算是发达国家的大型药企,有这种雄厚的经济实力的也屈指可数,正正是因为高昂的研发成本,导致某些药一小瓶的价钱就足以在国内二三线城市买一套八十平的房子。

    对这种社会现状,张逸朗作为一线临床医生,更是能深刻体会患者以及家属的无奈。

    他曾经接诊过一个从外地转院过来、患有低磷酸酯酶症(婴儿型)的女婴。

    这个病一开始的症状便是血清及骨组织碱性磷酸酶活性降低,紧接就会出现牙齿脱落、伴随着双下肢乏力。

    这是一种罕有的遗传代谢性疾病,在国内还没有针对病因的治疗方法,只有缓解病症的特效药,只是这种特效药一个月至少需要花费二十万,而且治疗周期以三年为底,视乎药效和病人的接受程度而定。

    也就是说,整个治疗过程,单是用药的费用就得花费数百万,还没算上住院费、检查检验费、护理费等等,一般的工薪家庭根本就承担不起这个高昂的费用。

    至今张逸朗还记得,当科主任亲自过去跟病人家属解释病情和相关费用时,那对夫妇脸上的表情就像天都要塌下来一样。

    虽然他们从上一级医院处了解到这个病需要花费很多钱,但听到确切的数值时,他们还是觉得如同晴天霹雳一样,无法接受。

    也许是知道以现有的经济能力无法支付特效药的费用,第二天那对夫妇便签署了出院知情同意书,把还不足半岁的女婴接回老家。

    张逸朗看着那奄奄一息的女婴,心中只觉得十分难受,却又无能为力。

    后来他又遇到了一个和那个女婴有着一样遗传代谢病的小男孩,但那个男孩的命运和女婴截然不同。

    他的爸妈都是企业家,在国内外都有大量不动产和股票资金,就连家里的流动资金也是千万计算,在跟他们提及治疗费用时,他们根本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直接就说用最好的药,钱并不是问题。

    很幸运地,在父母的“钞能力”下,那个小男孩可以正常生活,甚至还考上了一家国际小学,不久就随父母出国定居了。

    这两个相似的病例得到截然不同的结果,让张逸朗重新定义了金钱的善恶。

    所以他更能理解,当初的他,根本就没有能力许诺守候在李心桥身边,他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让本就如履薄冰的她更添负担。

    既然李心桥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张逸朗又怎么忍心让她左右为难?

    他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望向一脸不安的李心桥,安抚了她一声,“如今我已经知道了你的想法了,自然也会尊重你的决定。只是你也别躲着我,我会退回到一个朋友的位置,不会再给你带来烦扰。”

    张逸朗满脸落寞的样子,如同一根刺扎进了李心桥的眼中。

    她不忍去看他,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良久才说了句,“对不起。”

    张逸朗见她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一样,反而耸了耸肩说,“这有什么对不起的,你我不过是遵从自己的心意罢了。”

    他扯出一丝笑容,“从前我就一直输给你,哪怕到了现在,我还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要是什么时候能让我赢上一次,说不定自然而然,我就解了这个执念了。”

    张逸朗的话让李心桥回想起他“千年老二”的称号,真心实意地回了句,“说实话,你能遵从自己的初心,成为一个儿科医生,这一点便已胜过了我。”

    张逸朗因为李心桥的认可而稍感安慰,“当初要不是有你的鼓励,说不定我也下不了这个决心。所以,这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因为这个原因让我再遇上你,我真的觉得很幸运。”

    “所以,李心桥,欢迎你回来!不过……”他顿了顿,“就算下次要离开,也别再像那次一样失联了。”

    李心桥有所触动,轻轻点了点头,“日后我要回去了,会提前让你知道的。”

    张逸朗微笑着望向她,像是在确认她的许诺,“那就说好了?”

    “恩。”李心桥加重了语气。

    “那咱们回去酒店?还是说你想先去吃点东西?毕竟也到了该吃饭的时间了。”张逸朗望了望手腕上的表,提出了他的建议。

    经过半天的折腾,加上这后巷厨房飘来的饭菜香气,李心桥也的确饿了。

    于是她提出由她做东,让张逸朗选一间喜欢的餐厅,两人就在那里用午膳。

    张逸朗也没有推脱,选了一间距离儿童医院不算太远的上海菜馆,两人走着路过去的,到了以后便点了几个口味清淡的菜,算是两人重逢以后第一次正式坐下来面对面吃顿饭。

    等所有菜都上齐了以后,张逸朗特意压低了声音说,“这家菜馆我经常来,其他菜式不怎么正宗,但给你点的都是我认为比较好吃的,算是上海菜的改良版吧,应该也适合你的口味。”

    他把放在他面前的那碗鸡汤菜肉馄饨往李心桥那边送了送,“特别是这菜肉馄饨,汤头很鲜,你可以尝尝。”

    李心桥看着碗里金黄澄清的鸡汤,想起母亲以前也爱用老母鸡煨了汤,然后用这鸡汤做汤底,给她做菜肉馄饨吃。

    第一次初尝时,李心桥便觉得那个味道惊为天人,只是后来她出国以后,便再也吃不到这个味道了。

    望着这碗菜肉馄饨,她依稀记起自己从前曾经跟张逸朗炫耀过母亲的手艺,也夸过鸡汤做汤底的馄饨有多鲜美,也不知道他是还记在心上,所以特意带她来这里,还是纯属巧合,但这一刻,她的确感到受到安慰。

    她一口口地吃着碗里的菜肉馄饨,虽然味道跟记忆中的还是有差别,但还是能试出汤底诚意满满,还有金华火腿丝的咸香,已经是她尝过的,最接近母亲做出来的味道了。

    她看着张逸朗一个劲地给她夹菜,心中更多了一份感激。

    很快,两人就吃饱了,准备离开的时候,李心桥向服务员举手示意要结账,服务员笑着走过来跟她说,“账单已经自动结算了,欢迎你下次光临!”

    李心桥看着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并没有离开过的张逸朗,疑惑地问了句,“你什么时候结的账?”

    张逸朗一脸坏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这家菜馆我经常来吗?都成了我的第二饭堂了,我在这里充了卡,每次吃饭都直接从卡里扣。”

    李心桥总算明白为什么刚才她提出做东的时候,他丝毫没有拦她,原来早就有了这样的打算。

    李心桥不愿让他“奸计得逞”,毕竟明明是她提出来的做东,怎么到最后结账付钱的人却变了他?

    于是她马上说,“这顿饭到底吃了多少钱?我转给你!”

    张逸朗却说,“你也会说了,我现在好歹也是医生,也算是高收入人群,你都成无业游民了,怎能让你破费。”

    虽然小可爱的医疗费就像无底深洞,但李心桥也还支付得了一顿饭钱,她见张逸朗早有预谋的样子,不满地说,“早知道就不跟你过来吃饭了。”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咱们这就回酒店吧,毕竟你今天第一次注射动员剂,还是多休息会儿比较好。”张逸朗见好就收。

    李心桥见说不过他,只好暂时搁置“究竟应该谁付账单”这个问题,随他回医院停车场取车去了。

    由于停车的位置属于职工区域,所以少不免碰上几个相熟的医生,他们见到张逸朗的时候,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数秒,便转移到李心桥身上。

    兴许是从未见过张逸朗乘搭过哪一位女生,他们看到两人准备驾车离开的时候,都忍不住上前调侃了一句,“张医生,你的副驾能载人了?”

    张逸朗自然能听出这些老前辈的言外之意,连忙指了指身边的李心桥,“我车技向来不好,也不敢让别人坐我的车,也就只有她胆子大。”

    其中一个头发已经半白,但每一绺发丝都梳得贴贴服服的医生闻言更是毫不避忌地用长辈看晚辈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李心桥一番。

    “我看着这小姑娘有些脸熟,就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另一个老教授听了他的话,也附和着说,“我看她第一眼就有这种感觉,就是说不出到底在哪里见过。对了,小姑娘,冒昧问一句,你该不会是演了什么连续剧的明星吧?”

    面对突如其来的询问,李心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虽然她明知道今日记者潜伏在医院门口,她作为热搜主角的身份很快就会公之于众,但那都是她一个人应该承担的后果,她并不想张逸朗因为她的缘故成为那些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正当她想开口撇清关系时,张逸朗却看出她的想法,率先开了口,“她是我高中同学,不是什么明星,她家里人刚好在咱们医院住院,所以我送一下她。”

    幸好那个老教授听了他的解释,并没有深究下去,反而笑着回了一句,“高中同学?我记得张医生到儿童医院来也有一段时间了,也难得你们毕业那么久了还保持联系,的确是该送人家一下。”

    他招呼着身后其他医生,给两人让开了路,“好了好了,咱们也别碍着张医生和他的朋友了,咱们该干嘛干嘛去吧。”

    张逸朗向对方点头告别后,走到副驾驶的位置,贴心地给李心桥拉开了车门,等她坐好了以后,这才回到驾驶的位置驱车离开。

    “那些老教授说话就是这样,你别放心上。”张逸朗一边扭动方向盘,一边对李心桥说。

    李心桥的心思却不在上面,反而问了句,“怎么听他们说,你的副驾不载人?是有什么讲究吗?”

    张逸朗明显愣了一下,半天才轻描淡画地回了句,“我刚考到驾照的时候,不小心出过一次交通意外,当时车辆损坏得有些厉害,直接就报废了,后来就不怎么敢让别人坐副驾驶的位置了。”

    “但也不是绝对不可以坐,只是那些老教授没见过我的车上副驾驶的位置有其他人坐,所以有些夸大其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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