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疑点重重
由于上述种种原因，张逸朗并没有接纳徐以明提出来的建议，反而在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后，当着他的面给黄巧珠拨了视像电话。
就像刚才那样，这通视像电话并没有接通。
他不死心，再一次拨过去。
这一次的视像电话直接被挂断。
就在张逸朗打算拨过去第三通视像电话时，他很快收到了那边发过来的文字信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我现在在外面，不方便接视像。”
张逸朗敏感地察觉到当中的不寻常。
因为黄巧珠嫌手机打字太麻烦，所以平日祖孙两人的交流大多是用视像电话，其余均是用发送语音的方法，像这样用文字发送信息，真是从未试过。
只可惜第一次发来文字信息时，张逸朗一时没有注意到当中的异样，直到现在第二次收到这样的信息，才觉得不对劲。
而且以黄巧珠的性格，能用视像绝不用语音，能用语音绝不用文字，而且刚才那文字信息发送得如此快，一点也不像一个不熟悉打字操作的老人家可以做到的。
所以张逸朗马上意识到手机那头大概不是黄巧珠本人，又或者是有人在黄巧珠的授意下发出这些信息，这个偶然的发现让他更为不安。
为了搞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张逸朗也顾不上现在是凌晨时分，直接给母亲许宁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边很快接通，许宁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明显的鼻音，仿佛患了重感冒一般，“逸朗？”
“妈，是我。你什么都不要问，只要听我说就好，奶奶现在是不是在医院？我看到那则热搜了，你别想瞒着我了。”
张逸朗语速极快，就连旁边的徐以明都能感受到他迫切地想要一个说法。
“你知道了？”许宁的声音带了些紧张，“这件事发生了以后，我本想马上跟你说的，但你的手机一直打不通，大概是在值班吧。”
“后来我和你爸都赶去医院了，也就顾不上你了。你奶奶当夜就醒了，虽然她插了管说不了话，但居然还有力气在本子写了字，强调我们不许跟你说。”
张逸朗闻言只觉得天旋地转，马上追问道，“那奶奶现在情况怎样？在哪一间医院？！”
许宁知道张逸朗这是放心不下黄巧珠，宽慰他说，“你奶奶现在情况稳定，气管插管拔了，人也从重症监护病房出来了。听医生说，再在vip病房住个两三天，没什么问题就能出院了。”
“你奶奶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既然她说了不让我们通知你，我和你爸自然不敢拂她的意，要是这会儿我跟你通风报信，回头你奶奶较真起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张逸朗并非不能理解许宁的难处，但今日既然让他得知这件事，他就不可能装作若无其事。
于是，他对许宁动之以情，“妈，奶奶是因为我说想她了，才会搭那一班航班回国。要是你让我装作不知情，该吃的吃，该睡的睡，我做不到。”
“要不这样吧，要是奶奶因为这件事而责怪你，我就说当日都是我苦苦相逼，你才不得不答应的，我自当护着你，不会让你夹在中间左右难做的。”
正所谓知子莫若母，许宁早就料到张逸朗不会如此轻易就死心。
又想到即使她这边死守秘密，难保他不会从其他途径得到他想要的资讯，与其这样，还不如顺了他的意，倒也落得一边好，不至于两边都得罪。
在衡量利弊以后，许宁还是决定坦诚告知张逸朗，黄巧珠所在医院的名称以及相应的科室床号。
张逸朗默默记下后便挂了电话，随即在手机上一番操作，成功订到第二天最早的、前往黄巧珠所在城市的机票。
徐以明把整个过程看在眼内，他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张逸朗会重提刚才那个让他心虚不已的问题。
直到安排好一切的张逸朗抬眸对他说了句，“明天一早我还得去x市一趟，现在距离登机还有六小时，回去收拾一下行李箱还来得及，这一顿该由我来请客，这就回去吧。”
由于徐以明并不住在医院宿舍，所以两人在咖啡馆外面便分道扬镳。
回到宿舍的张逸朗第一时间便是打开手提电脑，给科室主任发了一封正式邮件，说明了这次急于请假的原因，并表明了自己对于给他工作带来不便的歉意。
他本想着现在已经夜深了，主任睡得早，也不好直接给他打电话说明情况，只好等到明日上班时间前再给他电话，免得主任没来得及看邮件，对于上班人员的调配安排不过来。
另外，为了减轻自己为科室带来的不便，他还特意翻看了班表，给明日休假的黄医生发去了信息，询问他如果明日科里人手不够，能不能帮他顶一个班。
黄医生是科里出了名的夜猫子，没过多久就给张逸朗回了信，表示自己明天也没什么安排，要留在家里。是需要他回科室帮忙，给他打电话通知就可以。
把科里的事情都安排好以后，张逸朗这才开始收拾明天去x市的随行物件。
他向来主张简约，每次出差所带的东西也不多，一个14寸的小行李箱很快就被他收拾妥当。
眼看距离登机的时间还早，在刚才那杯黑咖啡提供的咖啡因的支持下，张逸朗毫无睡意。
他在客厅徘徊了片刻，最后还是忍不住打开了热搜。
由于他平日的生活习惯颇为单一，也没有关注热搜的习惯，所以他看到一溜过去都是些哗众取宠的标题，甚为不喜。
但由于航班救人的那段热搜热度一直未退，所以张逸朗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原文。
他反复观看李心桥救人的过程，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当时紧张的气氛。
平心而论，撇除他与被救者和施救者之间的关系，他都觉得李心桥当时的处理手法挑不出一丝一毫的毛病。
在这个过程中她表现出来的冷静和果断，就连张逸朗都忍不住在心底暗暗赞赏。
而且在他看来，在黄巧珠出现呼吸心跳暂停，心肺复苏功效不明显的情况下，使用自动体外除颤仪的确是活命的法宝，哪怕是他当时在现场，也未必比李心桥做得更好。
他无法理解网络上的人为何张嘴闭嘴就是“非法行医”，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非医非法的从业人员，恐怕连“非法行医”在法律上的定义和适用条件都未曾弄明白，就在那里断章取义，肆意谩骂。
他们难道不知道，当初政府在公共空间设置体外自动除颤装置的初衷，就是希望在危急关头，就连普通人都能对有需要的病人施以援手。
而且体外自动除颤仪上有全套的语音提示，只要掌握基本的急救技能，并按照提示操作，就能大幅度地提升心脏骤停病人的生存率。
也就是说，在危急情况下使用自动除颤仪不仅仅是医疗人员的专利，就连平凡如你我他，只要情况许可下，任何人都能成为施救者。
由此而言，李心桥救人的举动本身并没有错，紧急现场救护行为受法律保护，哪怕是在施救过程中，不幸对患者造成损害的，依法不承担法律责任。
所谓的触犯法律，压根就是那些网民凭空捏造出来的“准则”罢了。
他既然懂得这个道理，曾为医生出身的张致一不可能不懂。
最难让张逸朗觉得困惑的是，张致一作为被救者的直系亲属，面对网络上的质疑，非但没有第一时间为施救者发声，反而任由这件事不停发酵。
至于这封严正警告信，为什么没有用张致一的个人名义，而是打着致一药业的旗号，当中曲曲绕绕的学问就更大了。
虽然张逸朗和父亲之间关系不和睦，但在他的印象中张致一并非一个不辨是非，恩将仇报的人。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张致一真的要追究施救者的法律责任，也应该以私下发律师信的形式，而不该采用这种会引导社会舆论风向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立场。
这样的举动显然是不明智的，也会让李心桥陷入更为被动的处境之中。
张逸朗忧心这件事的走向，但毕竟他尚未了解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也不好直接找到张致一对质此事。
看来还得到了x市后，见上了黄巧珠的面，了解清楚那天在航班上的细节，才能有的放矢地解决当前问题。
由于两地之间相距不算太远，在第二天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张逸朗乘搭的航班便已降落在x市的机场。
张逸朗也没有磨蹭，下了机就直奔黄巧珠所在的医院，果真如愿在vip单人间见到了黄巧珠以及姑姑张双城。
两人对于张逸朗的到来并没有感到太过意外，想必是许宁把泄密之事提前告知。
“奶奶，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胸口还有不舒服吗？咽喉处还疼着吗？”张逸朗站在黄巧珠的床边，紧紧拉住她布满皱纹的手。
黄巧珠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笑着说，“都好都好，本来医生说前天就能出院了，就你姑姑和你妈不放心，硬是要我留在医院做个全身检才能回去，这不，耽搁到明天了。”
她望了望张逸朗放在一边的行李箱，突然话锋一转，“对了，我记得今天是周三吧，你不是要上班吗？下周还有个学术会议要发言，怎么能就这样跑来医院看我，也不怕耽搁了正事。”
张逸朗马上解释说，“来这里之前，我已经跟科里主任都打过招呼了，这几天也安排了别的医生暂代我的岗位，你就不用太过担心了。至于那个学术会议，下周五才开幕呢，我的发言在第二天，还来得及。”
黄巧珠闻言轻轻蹙眉，“话虽如此，但像这样突然撇下手上的工作，终究不是负责任的表现。”
“你看我现在精神好着呢，明天也能出院了，这里有你姑姑陪我就可以了，你实在不用在x市耽搁太多时间，今晚就回医院去吧。”
平日里黄巧珠的话，张逸朗从不忤逆，唯独在这一件事上，他怎么也不同意，马上回道，“这怎么行，您提前回来也不跟我说，连在航班上发病一事也绝口不提，还骗我说什么护照出了问题回不来，我还真傻乎乎地信了您的话。”
“这次如果不亲眼看到您出院，和您乘搭同一个航班回s市，说什么我都不会提前离开的。”
看着张逸朗异常坚决的眼神，黄巧珠也意识到这件事的确是自己做得不对，只能退而求其次地说，“那我们明天出院后就直接回s市？这个城市的空气污染严重，从窗外望出去总是灰蒙蒙一片的，叫人身心都不得舒展。”
张逸朗闻言皱了皱眉，无奈地说，“奶奶，你住的这家医院已经是x市最好的医院了，而且医院的空气都是经过净化过滤的，不存在污染一说。”
眼看黄巧珠还想反驳，张逸朗马上又说，“真要说起空气污染啊，s市本来就是工业区，说不定空气污染比这里还要严重些”
坐在沙发上听着祖孙两人说话的张双城一直没有开口，直到此时才缓缓说道，“妈，你看逸朗到儿童医院上班那么久了，也没试过放个长假。既然现在已经跟科里开口了，连主任都同意了，你就别折腾他了，回头把假期取消了，下次就不批了。”
张逸朗马上向张双城投去了感激的眼神，附和道，“对啊奶奶，您是不知道儿童医院天天忙得晕头转向的，这两天就由我陪着你和姑姑在这边休整一下，大后天咱们才一起回s市好不好？”
见黄巧珠还在犹豫，张双城马上祭出了杀手锏，“妈，你要见的人已经联系上了，要是你这个时候离开，她来了岂不是白走一趟？”
黄巧珠闻言十分惊喜，下意识望了一眼张逸朗的方向，“找到她了？那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过来？”
张双城并没有直接回答黄巧珠的问题，反而意味深长地说，“刚好逸朗也在正好可以带着在周边逛逛，喝个茶说说话。”
黄巧珠对张双城的安排颇为满意，不住地点头，“就你鬼主意贼多。”
张逸朗见两人说话说一半藏一半的，忍不住问了句，“你们说的是谁啊？怎么没听说过奶奶您在这边也有熟人？”
黄巧珠并不知道张逸朗和李心桥已经相遇，还落得不欢而散，她只打算给张逸朗一个惊喜，让他高兴高兴，便没有当场揭开这个秘密，反而神神秘秘地说，“等她来了，我再介绍你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