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仅仅一眼,谢瑾便大步迈至铜镜前,就差将脸贴到了镜子上。
好一个花容月貌的美人儿,身着彩衫,峨眉淡扫,本就白皙的皮肤上又扑了层水粉,显得他白净的好像面粉捏出的人。
颊边扫着两团淡淡的红晕,因脸侧有长发遮掩,显得面小而精致,就连本是凉薄的唇不知怎么也被勾画得饱满水灵。
若非身上的衣裙太过紧小,十分不合体,简直是个活脱脱的娇艳美人,美貌比起苏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谁干的?”出口话带着咬牙切齿的狠意,听得锦一脊背生寒。
这不废话嘛,还能有谁?
锦一心里暗自腹诽,却将头埋得更低了,克制着隐隐发颤的身体,毕恭毕敬的道:“是苏大小姐……”
天知道他刚见到主子这般尊容时都要笑出内伤了,险些成为第一个因为捡笑而走火入魔的人。
但他绝对不会在主子面前表露出半分笑意,否则他的往后余生怕是都要交代了。
而且不得不说,这苏大小姐梳妆的本事堪比易容,竟能将一个男人化成女子。
莫说宋阮,便是他对主子这般熟悉,主子盖着棉被只露出张脸,他也是绝对认不出的。
“可恶!”谢瑾脱下身上的女子衣衫,厌嫌的丢在地上。
他蹭了蹭脸上的粉,脸上的妆容仍然完整。
谢瑾心头火气愈重,这该死的东西还挺难卸的。
“主子,要不要属下打盆水来?”锦一大胆提议道。
“你觉得的呢?”谢瑾冷眼看他。
锦一忙应了声,飞快的打回来一盆水。
直至将脸上的东西洗干净,谢瑾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
他正想换回自己的衣服,却发现床上竟只有一件女子的小衣。
“这是什么?”谢瑾远远避开,指着那小衣,似是看到了什么不能入目的肮脏之物。
锦一看了一眼,挠了挠头,“属下瞧着应是女子的贴身小衣吧……”
“废话!”谢瑾冷声叱道。
锦一:“……”
“我是问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床上?”
“啊……这个属下知道。”作为唯一的见证人,锦一忙将自己看到的事情一一道来。
“苏家大小姐做事还算谨慎,若非她事先防放置了这些衣物,只怕也瞒不过宋阮的眼睛。”锦一如实道。
当然,此事能瞒天过海还要有赖于他家主子本就俊美无双,换作其他男子扮女装也难以达到这种足以以假乱真的效果。
“所以你便趴在屋顶上从头看到尾?”
锦一面露羞愧,垂首低声回道:“倒也不是,苏小姐钻进床里做了什么属下就没瞧见……”
谢瑾:“……”
“够了。”谢瑾扶额,只觉眉心一阵抽痛。
从他那夜翻墙落入苏宅,不可掌控的变故便越来越多。
不知变通的锦一固然可恨,但最可恨的还是那个罪魁祸首。
“她还上了我的床?”沉默许久的谢瑾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在得到锦一的肯定回复后,谢瑾抬了抬手,命他退下。
锦一早就恨不得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生怕被主子的怒意波及,可真到了这一刻他不知为何脑袋一抽,开口便后悔的问道:“主子是想要对苏小姐负责吗?”
谢瑾缓缓抬头,看着锦一求知的眼神,唇角徐徐扬起,笑意竟显露出几分温和来。
“主子您休息,属下去外面守着!”锦一夺门而出,合上房门双腿还抖得厉害。
完了,主子的温柔只属于来福和将死之人,很显然,他是后面那个……
……
次日一早,谢瑾便等来了要等的人。
苏潆也收起了先前的客气,淡淡问道:“阁下昨夜休息的如何?”
“尚可。”谢瑾牵唇笑道,一改往日疏冷凌厉,眉目间竟似染了两分笑意,如冬雪初融,刹那花开,俊美更甚。
只他一开口,这种美感便荡然无存。
“就是不知苏小姐昨日与男子同榻后,可还睡得安稳?”
苏潆眼前晃过一抹玫红颜色,苏潆下意识伸手去拿,却被谢瑾噙笑挑开。
苏潆望清了谢瑾手中之物,只轻挑了下眉,神色未变。
谢瑾望了,勾唇笑道:“苏小姐倒是心志过人,便是贴身之物被男子把玩也能无动于衷。”
谢瑾看着苏潆,意味深长的道:“当初苏老太爷官拜国子监祭酒,苏府如何也算是书香门第。
未曾想倒是教化出如苏小姐这般英勇果敢,舍己为人的女中豪杰。”
苏潆如何听不出他语气中的调侃,但身为一个现代人她对这种事着实在意不起来。
“阁下若想谢我昨日相救之恩,大可不必。”
谢瑾脸色暗了暗,竟还敢提。
此番韩太后折了他不少人马,这笔账自是要清算的。
兵马司虽算不得什么机要衙门,但用起来倒是方便,夺了兵马司也算折她一条手臂。
他有意让兵马司发现他的行踪,只要兵马司敢拿他,他就能把兵马司收入囊中。
可这女人横伸一脚,不但坏了他的事,竟还敢将他……
想到自己那一身女子装扮,谢瑾沉了口气。
此时他还尚未察觉,自从接触苏潆以来,他已经许久未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了。
而苏潆也同样未这般讨厌过一个人,对他最初还有些身为医者的关切,但这点良善也早在两人一次次的接触下彻底磨灭了。
她昨日救他,也不过是不想受到牵连而已。
“兵马司经搜查过此处,阁下想留便留吧。”
谢瑾意外的挑了挑眉,“不想我走了?”
“自是想的,但空想无用,不是吗?”苏潆浅笑,只笑意不及眼底,冷若梅上霜雪,“阁下的东西都在我那里收着,待您哪日离府,我必将东西完璧归赵。
当然,若阁下不慎在我府上被拿,那些东西便全当我这段时日收留阁下的报酬。”
“威胁?”谢瑾觉得新奇,一时饶有兴致。
苏潆淡淡笑了笑,“阁下言重,威胁自然算不上,只不过人心险恶,小女总也要为自己做些考虑。
小女告辞,阁下请便。”
苏潆转身走了两步,忽的停下脚步,转身回眸,侧颜如芙般清丽细致,“至于阁下手中之物……那是敝府一粗使婆子的贴身小衣,阁下若有兴致,尽管留下。”
苏潆将方二娘关押起来后,便让阿珠将她所有的东西都翻找了来。
只可惜未能找到方二娘与孙氏合谋的物证,她的那些东西便都都丢在了西厢房,没想到昨日却有了大用处。
苏潆说完没再理会谢瑾那难看到无法形容的脸色,利落的迈步而去。
谢瑾将手中的小衣远远丢开,似乎再晚上一步就会染上剧毒,“锦一!打水!”
锦一不敢耽误片刻,拎着盆便夺门而出,心里这次真真切切的心疼了自家主子一番。
苏小姐也真是过分,居然用个粗使婆子的小衣恶心主子,再不济也换个俏丽些的丫鬟的呀!
这下主子定要被呕的好几日都食不下咽了。
而且这几日他总觉得主子怪怪的,一点都不像在封地时那个杀伐果断的冷面王爷,反而净是在做一些幼稚的事,特别像那些小时候总喜欢和小姑娘置气,还怎么也赢不了的少年郎。
锦一暗暗蹙眉,莫非……
莫非长安风水不好,主子回来后心智下降了?
看来他得更留意些了……
……
慈宁宫。
“没找到人?怎么可能?”韩太后望着殿中身披赤玄二色披风的年轻男子,声音冷冽。
宋阮半垂着头,眼眸低敛。
“就是!那么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成,定是你手下懒散懈怠,没有用心!”韩贵妃附和着说道,看着宋阮的眼神很是不喜。
见宋阮不语,韩贵妃拧起了柳眉,语气不善的训斥道:“不过搜个人而已,这么简单的差事你都做不好?日后宋国公府那么大的家业你岂不更承不起来?
一个大活人,还受了伤,能藏到哪里去?兵马司捏在你手里真是可惜了……”
宋阮倏然抬头,墨色阴沉的瞳孔望得韩贵妃忘了后面要说的话。
他容颜极盛,甚至就连向来以美艳而称韩贵妃在其面前都要逊色一筹。
“你……你怎么敢如此直视本宫?”韩贵妃指着宋阮厉声叱道,可气焰较之方才已然消散了一半。
宋阮目光未有半分退让,仍旧直直的盯着韩贵妃,一字一顿,冷冷道:“未寻到便是未寻到,娘娘若有意见不妨让恒王率御林军去拿人。”
“你放肆!”韩贵妃勃然大怒,“你就是这么学的规矩?你这个有娘养……”
宋阮的眸子泛起一层冷幽的寒光,眼底蔓延上些许猩红,“娘娘最好不要将后面的话说出来,想必您该知道,但凡说过这句话的人都是什么下场。”
韩贵妃眸光凝结,一时怔住,她自然知晓宋国公世子嗜血的恶名从何而来。
但她不信,不信宋阮竟敢对她一个贵妃下手,更不愿承认她心底当真生出了一丝惧意。
“本宫有什么不敢……”
“好了。”韩太后落下茶盏,慢悠悠的开了口,打断了韩贵妃的逞强,轻斥宋阮道:“贵妃好歹是你的亲姨母,岂有如此说话之理。”
宋阮嘴角漫起一抹讥笑,敛眸不语。
韩太后也未怪罪他的无理,只道:“狡兔三窟,可见瑾王此番回来是做足了准备的,此事便先搁置吧……”
“姑母!”韩贵妃愕然,“您不是说要防范于未然吗?”
韩太后抬手,示意韩贵妃不必多说,她则望着宋阮,幽幽道:“我另有件事要交代于你,后日便是永安侯府与苏府纳征之日,你与侯府公子素来交好,那日便陪他一同去吧。
顺便,帮哀家问候一下苏府的老太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