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锦一守在房顶上,屋内的场景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家主子这个人呢头脑聪明心眼小,很少有人能算计到主子身上,但凡敢算计他的,最后也都没什么好下场。
但是自从遇到这位苏大小姐,他家主子怎么好像一直在吃亏?
锦一心里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担忧自然是有些的,至于那种莫名的期待和好奇,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锦一趴在房顶上没动弹,重点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主子昏迷前说过不需要躲藏,任由他们来查就是。
眼下的情况虽说出了点偏差,但苏家大小姐与他家主子无冤无仇,最多将人送给兵马司,晾她也不敢伤人,也算是按照主子的谋划来。
锦一静静观望,手放置于腰间,一旦有任何变故,手中的利刃随时都可出鞘……
倏然,他眼睛骤睁。
苏家大小姐将主子拖上了床!?
嗯……应该是她知道主子身上有伤,想让他待的舒服点儿吧。
欸欸欸?这……怎么还开始脱主子衣服了呢?
莫非是见色起意,想要将主子送官前做些不可描述之事?
主子的相貌是极好的,他也不是不能理解主子的美貌对少女们的杀伤力,但眼下真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吗?
毕竟他家主子可还晕着呢啊!
听说过男人强来的,可还没听说过女人用强的。
锦一一时有些纠结,属下的职责是保护主子,可眼下这种情况到底该怎么算呢?
危险定然不是,以苏大小姐的相貌这甚至还可算一段非常高质量的桃花运,可主子毕竟不知情,再者说他家主子可还是清白之身……
在锦一烦恼之际,苏潆已将谢瑾的衣袍锦靴全都脱了下来,甚至将他束发的玉簪都摘了下来。
发色如墨,好似一匹上好的绸缎,染着熠熠光泽。
苏潆将他的长发理顺铺开,又划出两缕发丝覆在他的脸颊两旁。
做完这一切,苏潆立在床前端详着谢瑾,轻轻蹙了下眉,抱起他衣服靴袜转身便出了房间。
锦一看得目瞪口呆,竟不是为了劫色吗?
这女人怎么比他家主子还小心眼!
不过拌了两句口角而已,把人送给官差还不够,竟还要将人扒光……
啧啧啧,果然最毒还得看妇人心啊!
锦一正犹豫着要不要将自己的衣服给主子换上,却见离开的苏潆去而复返。
锦一心中冷笑,果然还是放不下到嘴的美色啊!
因为角度问题,锦一看不清苏潆在床前摆弄着什么,待他听到有一队人朝此处赶来时,苏潆已然钻进了床幔中。
锦一看得心惊胆战,这……时间能够用吗?
“这里面住的什么人?”一官差冷声呵道。
随行的小厮吓得战战兢兢,结结巴巴的回道:“这……这是间空院子,没人……”
“官差大哥,有什么事您问我就行!”阿珠推开小厮,脸上堆起笑。
官差扫了她一眼,没好气的又问了一遍,阿珠走近两步,小声回道:“这里面住的是……我家的表小姐。”
“表小姐?”官差心中生疑,眯着眼睛紧盯着阿珠,“这里不是荒废的院子吗?”
“官差大哥,实不相瞒,这里另有隐情。”阿珠向屋内望了一眼,无奈的叹声道:“我家老爷乃是工部的苏郎中,因些事情搬出了老宅,手里银钱不多,已是捉襟见肘。
偏生夫人的娘家侄女来此投奔,夫人不敢告诉老爷,只得让表小姐偷偷住在这里,是以府中人都不知情。”
阿珠说这话时心里虚的紧,但好在她自小皮惯了,为了不挨打练出了一身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她也不知道小姐为何要编造出一个压根不存在的表小姐,但小姐的命令大于天,便是小姐让她编造这屋子里藏个王爷,她也敢说!
官差虽未在阿珠脸上看出什么破绽,心里仍然起疑,径自越过阿珠,一把推开了房门。
屋子布置的非常简单,一眼望尽。
外间什么都没有,官差将视线落在屏风阻挡的内间,抬步而行,里间忽传来少女略带惊慌的声音,“谁?”
官差停下了脚步,苏家门楣虽不高,但毕竟是官家小姐,该有的避讳还是不能少,“兵马司查案,还望小姐配合。”
“请等一下。”
官差将耳朵贴在门前,隐约可听到女子穿鞋的声响,不多时,房门打开,一张清婉秀致的面庞浮现于前,如在乱石嶙峋之处乍然盛放一朵冷艳娇柔的芙蓉花。
官差一时怔住,哪里会想到这间可算破败的屋子里竟会有如此绝色的少女。
“您是这府中的小姐?”官差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放轻了许多。
苏潆点点头,粉嫩的唇瓣轻轻抿起,皎若星辰般眸子藏着些许惧意,声音微颤的问道:“大人是?”
陈宇只是兵马司一名最普通不过的小卒,忽见佳人以敬畏的眼神望他,还唤他为“大人”,顿时只觉一阵飘飘然。
“我不是什么大人,只是兵马司例行查案而已。”
“什么?”苏潆以帕掩唇,似是更怕了,“难道是我府中出了贼人?”
“不是不是。”陈宇见佳人受惊,连连摆手,“只是城中有流寇闯入,兵马司在奉命搜寻,不见得就会藏在贵府,小姐勿怕。”
苏潆轻轻颔首,微松了口气,侧开身子道:“大人既是奉命行事,小女自要全力配合。”
语落,她又有些担忧的望了一眼床榻的方向,“只我家表姐染了风寒,已病了好几日了,现如今正在卧床休息,还请大人不要见怪。”
佳人貌美又温柔有礼,比起京中那些眼高于顶的权贵小姐讨人喜欢得多,陈宇忙道:“小姐放心,我不会冲撞表小姐的。”
内间的布局与外间一般简单,陈宇打开了屋内唯一能藏人的衣柜,里面只有几件女子的衣物。
陈宇忙将柜门合上,与苏潆拱手道:“劳烦小姐了。”
“大人言重。”苏潆垂首轻声回道,嘴角的一抹浅笑轻柔的如同透过菱花窗的微光,暖人心脾。
心神荡漾间陈宇已被送出了里间,只觉今日查案真是令人神清气爽,若是日后碰到的人都如苏小姐这般,干活也有力气。
苏潆正欲合门,忽有一只手横生而出,扼住了房门,苏潆抬眸,对上的一双略为上扬的丹凤眼。
这双眼含情时定然波光潋滟,令人心神荡漾,但此时只如染寒霜,冷的刺骨。
“都查过了?”他的嗓音极冷,不同于谢瑾的疏离淡漠,而是一股尤为阴冷的气息。
苏潆心中顿生警觉,眼前男人给她的感觉要更为危险。
“指挥使!”陈宇拱手垂首,恭敬回道:“回指挥使,都查过了,屋内只有两位姑娘。”
“两位?”宋阮扫了苏潆一眼,眸光掠过她的娇容时亦无半分起伏,“另一个呢?”
“回指挥使,另一位是苏家表姑娘,现下正病着……”
“可见到人了?”宋阮应是一个极没耐心的人,他皱眉打断陈宇,冷冷问道,似不愿多听半句闲话。
陈宇怔愣间,宋阮便已知结果,一时间眸光更冷,似古井寒冰。
他相貌生得极美,如绝艳芳华的牡丹,美得张扬毫无遮掩,却偏因那双冰冷的眼,显得孤傲又冷酷,“为何不查?”
陈宇身子发颤,已被吓得慌了心神。
宋阮不仅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更是宋国公府的世子爷,残酷乖戾,杀人不眨眼,陈宇似乎已经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宋阮轻轻抚摸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苏潆却从他眼中几欲要溢出的恶,很像那些罪犯在杀人前的癫狂与偏执。
“大人。”苏潆轻轻开口,她将房门打开,垂首退至一边,声音平静淡然,“表姐尚在昏睡,是以无法面见大人。
大人若有疑虑,还请移步。”
宋阮手上动作一顿,同时中断的还有眼底漫起的杀意。
宋阮侧眸睨了苏潆一眼,迈步而去,赤红二色的披风夹杂着霜雪的冷扑在苏潆脸上,让她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陈宇向她投来感激的目光,苏潆却并非只是为他解围,她毫不怀疑,方才她若是不说些什么,这个男人一定会做出可怕的事来。
宋阮也打开了柜子,淡淡扫了两眼便不耐烦的移步至床前,他伸手挑开床幔,目光却落在苏潆脸上。
她眼中只有恰到好处的担忧,并无阻拦之意。
宋阮这才移开视线,木床不大,无机关暗格,撩起床幔后先行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件玫红色的女子小衣。
宋阮扫了两眼,便撂下了床幔,陈宇也忙趁机解释道:“属下方才在屋外便听到苏小姐下床穿鞋之声,是以苏小姐说在照顾生病的表姐,属下便未曾生疑。”
女子最是珍爱名节,未出阁的姑娘又岂会在光天化日下与男子同榻。
他虽不敢说,但指挥使此行绝对是多此一举。
宋阮未再多语,只冷冷道:“贼人便是在这附近失去行踪的,搜寻时都给我仔细些!”
语落,他拂袖而去,半个眼神都未分给苏潆,可他留给苏潆的惊惧却仍在,她撑着椅子缓缓坐下,敲了敲有些发酸的腿。
真是好险……
她望着床幔中的身影,眼中满是嫌弃,一定要尽快将这尊瘟神送走!
谢瑾醒过来时天色已然暗了,他晃了晃了眩晕的头,撑案而起,便见锦一立在桌案烛火旁,烛光黯淡,他一时看不清锦一脸上的表情。
“兵马司没来?”否则他怎么可能还留在苏府。
“来了。”锦一讷讷回道。
“没查这间院子?”谢瑾有些意外。
锦一咽了咽口水,不敢直视谢瑾,垂首讷讷道:“查了,而且差了两遍,最后一次还是兵马司指挥使宋阮亲自查的。”
谢瑾拧起眉,这更不合常理了。
他对宋阮早有耳闻,是个有心机有手段的,怎么可能连他都发现不了?
锦一垂着头,抬手指了指屋内的铜镜,身子隐隐发颤。
谢瑾蹙眉,心中虽是不悦但还是行至铜镜旁,扫了一眼……一时怔住。
镜中那个花容月貌的美人是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