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苏潆对网文小说一向没有兴趣,但耐不住亲妈是个资深言情小说控,总给她按头推荐。
她对带着光环的男女主没什么感觉,反是对可以上天遁地的暗卫有几分好奇,眼下这种情况便很像传说中暗卫从天而降。
只是没想到府中一个小小粗使婆子竟也会引来暗卫相救,是方二娘另有身份,还是越国的暗卫泛滥至此?
方二娘被突现的黑衣人吓得不轻,尖叫声已经从喉咙中挤出,然未等她痛快的喊叫出来,黑衣人抬手便是一记手刀,稳准狠的砍在了方二娘后颈处。
方二娘闷哼一声,砸进了雪地里。
苏潆挑了下眉,竟不是来救人的?
男子侧眸,只见不远处立着一纤弱的少女,不知是不是被吓到了,她一动未动,只静悄悄的看着他。
谢瑾沉眸,抬步而行。
少女仍旧未动,只微微抬着下巴,睁着一双极为好看的眼注视着他的逼近。
夜色暗沉,即便在稀薄的月辉下少女的美貌依旧耀眼,芙蓉秀面,清丽绝俗,一抹月光落进她曜石般的眸中,顿如明珠生辉。
被如此佳人目不转睛的凝望,便是铁石心肠的男子也会心生爱怜。
谢瑾看了苏潆一眼,缓缓抬起了手。
只可惜他没有心肠……
相同的动作,显然男子是要将方二娘的待遇再招呼她一遍。
苏潆没有躲,而是在男子手刀将落时,抬手挡了一下。
少女手臂纤细,站在男子身前宛如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可就是这轻飘飘的一挡竟让男子的手臂顿了下来。
谢瑾眸色一寒,他顿下动作并非他起了怜香惜玉之心,而是他的手臂瞬间酸麻,完全失去了只觉。
少女柔夷翻转,掌心在月光下泛出一点银光,不等谢瑾再有动作,苏潆将手中的银针快速的刺入了他的脖颈。
谢瑾脑中霎时空白一片,只来得及在昏迷前狠狠望了苏潆一眼,便倒在了她的裙摆之前。
这银针是她出门前从针线篮中取出防身的,本是为方二娘准备的,却是不想竟用在了一个陌生男人身上。
苏潆蹲下身子,用手指戳了戳男子的脸,意外的挑了下眉心。
男人的皮肤竟如此光洁柔滑,简直不符合性别特征,莫非……是那宫中之人?
若真是如此,倒还是桩麻烦事。
苏潆正暗自思忖,忽见男子身下有暗色氤氲而出。
她伸手去探,指尖的触感粘稠微热。
苏潆拧眉,他受伤了……
隐隐可听有杂乱的脚步声远远传来,应是阿珠唤了人来。
苏潆脑中思绪百转千回,无论男子是什么身份,此时出现在苏府后院都不是件好事,他们自身的麻烦尚未解决,可不能再添事端。
只犹豫了一瞬,苏潆便弯下腰身,将双臂环绕在男子胸前,一点点将他拖行至厢房中。
男子看着劲瘦,但对苏潆这小身子来说简直宛若小山一般,待将他扔在榻上,苏潆已出了满身的香汗。
苏潆擦了一把额上的汗珠,决定待身子养好些便要加强体能训练,以前随医院抢险救灾,抬一天的伤者也没累成这般模样。
“小姐?”院中传来阿珠的声音。
苏潆整理了一下略有凌乱的裙摆,正欲推门,背后忽有寒意逼近,一抹暗影将她完全笼在其中。
脖颈上的手冰冷如蛇,攀附在她纤细的颈间,似稍一用力便能将其拧断。
饶是苏潆此时也慌了起来,正常人被她刺了颈间大穴少说也要昏迷半日,更何况他身上还负着伤,她完全没想过男子竟会突然醒过来。
“小姐您在哪啊?小姐?”阿珠的声音开始急切起来,脚步慌乱,显然在四处找她,找到这里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苏潆眸光微动,男子若真想杀她也不会等到现在还不动手。
“阁下可是不想被人发现行踪?”苏潆试探开口,男子未语,苏潆继而道:“我可以帮阁下遣散众人,但阁下一直这般勒着我的脖子,我恐怕难以出声。”
要害在他人手中,便成了砧板上的鱼肉,总要先回到水里才能有喘息的机会。
男子静默不语,但还是将手移开改为禁锢她的肩膀。
苏潆也没出尔反尔,扬声道:“阿珠,我在这!”
“小姐!”阿珠闻声便要跑来,肩膀上的手骤然用力,痛得苏潆皱了下眉。
“先让人将方二娘关进柴房里,你再回去帮我取双新的鞋袜来,我的鞋袜湿了。”
少女声音清淡,一如往常,听不出一丝慌乱惧意,谢瑾垂眸,多看了她一眼。
阿珠不疑有他,只以为苏潆鞋袜湿了不愿见人,连忙应下。
人声渐息,直至小院重归静寂。
“阁下这回可能放开我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男子牵唇出声,声音如玉碎冷霜,极冷但极为悦耳,“杀人灭口岂不更干净些。”
苏潆不慌不忙的道:“小女不才,略通医术,或许能尽些微薄之力。”
身后的男子似是呵笑一声,清贵冷傲,他松开了禁锢,没有应苏潆话,只冷冷道:“卷入我的事情对你们没有好处。”
苏潆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颔首道:“那阁下便尽管在此休养,小女全当今日未曾见过阁下。”
她提出医治,也是怕男子流血过多死在苏府,惹出是非,他不需要倒是省了她麻烦。
谢瑾放任苏潆离开,他对一个陌生女子自然谈不上信任,但他能感觉到这是个极聪明极冷静的人。
聪明人懂得权衡利弊,这便足够了。
望着门外幽幽夜色,谢瑾拂了拂染血的衣襟,挥袖合上了门。
即便他已离开长安十二年,那位想让他死的心也未少半分,既是如此那便先如他所愿,暂且让他欢喜两日……
……
苏潆抹去了地上的血迹才离开,途中正遇到往回赶的阿珠。
“小姐您怎么没等奴婢呀,奴婢将鞋袜取来了,您快换上吧。”
“就快到院子了,不必折腾了,可将人关好了?”
阿珠连忙点头,“小姐放心,奴婢让人在门上落了锁,她出不来的。
小姐可要将人送到官府?”
苏潆弯了弯唇,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答非所问,“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还有热闹要瞧呢!”
阿珠一头雾水,什么热闹?谁的热闹?小姐怎么知道明日有热闹?
她满肚子疑问,好奇的一个晚上没睡着。
苏潆倒是睡的香甜,次日清晨看着阿珠暗沉的脸色,忍不住笑道:“可是昨夜没睡好?你这模样倒比我更像大病初愈。”
阿珠努努嘴,心想还不是小姐话只讲一半可把她馋坏了。
她正欲询问,忽听小丫鬟来报,说是苏府来人了,已经去了白氏的芳雅苑。
阿珠眼睛一亮,立刻满血复活,莫非这便是小姐说的“热闹?”
苏潆小口小口喝着白粥,不紧不慢的笑道:“别急,看热闹也要掐好时间,去得早了便索然无味了。”
芳雅苑的正堂内坐满了人,气氛却压抑得让屋外的鸟雀都不愿驻足,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白氏垂首坐在苏文泽旁,紧张的不停的抠着手指。
苏二夫人孙氏见了,眼中划过一丝习以为常的鄙夷。
小门小户出身的就是上不得台面,做了苏家大夫人多年,依旧是这副畏缩模样,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那副狐媚模样了!
孙氏收起眼中的妒色,望着苏文泽关切道:“昨日才听闻大哥大嫂竟意外落水,母亲与夫君都担心的紧,我这便一早过来了。
如今见大哥大嫂平安无事,我这心也就放下了。”
苏文泽笑了笑,仿佛没听出孙氏话里的虚伪。
孙氏又看向白氏,叹声道:“大嫂如今竟连句话都不愿与我讲了吗?
我们做了多年妯娌,怎就这般生分了?”
被人点了名,白氏心口一阵突突,紧张的抓住了苏文泽的衣袖。
她这个人最不擅长演戏说谎,这叫她怎么接啊!
可白氏这副样子落在孙氏眼中简直比自己刚才的那番话还要虚伪,她又没说什么,白氏怎么就好像受了惊吓似的。
她果然没看错,白氏就是一朵深藏不露的白莲花!
苏文泽轻轻拍了拍白氏的手,温柔的安抚着她。
孙氏面上没什么表情,但袖下的帕子却都要揉烂了。
白氏多年只得一女,可大哥院中却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对白氏宠爱如初。
可她儿女双全,娘家也得力,却怎么也拴不住总往后院跑的夫君。
人不怕过得惨,就怕有对比,这根刺梗在孙氏心中多年。
“大嫂这般是做甚,让外人瞧见还得误会弟妹欺负你了呢!”
“阿慈她……失忆了。”苏文泽轻轻叹了一声,眼中满是怜惜与深藏的痛楚。
一直没做声的苏三夫人柳氏诧异出声,“大嫂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苏文泽点点头,沉声道:“昨日我与潆潆安抚许久才让她接受我们。”
孙氏与柳氏面面相觑,她们如何也未料到此事,一时倒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二嫂,要不咱们先回吧。”苏府三老爷是庶出,柳氏本就不愿意搅入大房二房的争执,听闻白氏还病着,当即便打了退堂鼓。
孙氏不耐烦的瞪了柳氏一眼,转而对苏文泽道:“既是大嫂病着,我便与大哥谈吧。
永安侯府此番诚意十足,虽说与咱们府议亲的不是侯府世子,但那也是嫡出的公子哥,潆姐儿嫁过去可就是侯府公子的正妻。”
苏文泽低笑了一声,“不然呢?不做正妻还做什么?”
孙氏没听出苏文泽变冷的语调,仍自顾自的道:“母亲态度虽是强硬了些,但也是一心为大哥和潆姐儿好,毕竟这样婚事可是打着灯笼都难寻呢!”
“潆潆是个没福气的,永安侯府既是这般好,不如便让三侄女嫁过去吧。”苏文泽弯着眉眼,笑意融融。
孙氏脸色一僵,干笑道:“那怎能行,哪有姐姐未出阁,妹妹先嫁的道理……”
“二弟妹别这般说,我还想多留潆潆几年,这样岂不耽误了侄女们的婚事。”
见苏文泽油盐不进,孙氏的耐心也耗尽了,冷笑着道:“大哥,说句不中听的话,永安侯府能看上潆姐儿,简直是天上掉的馅饼。
否则以大哥的职位,只怕潆姐儿上赶着给人家做妾人家还要考虑考虑!
错过这桩婚事,潆姐儿可难再嫁进好人家了。”
“二嫂!”柳氏见孙氏口不择言,连忙去扯她的衣袖。
孙氏却浑不在意的抽回了袖子,语气不善,“母亲健在,府里的事情自然要听她老人家的。
大哥只要还认母亲,便是搬了出来也得听母亲的吩咐,除非……”
孙氏冷冷勾唇,“除非大哥自愿从族中除名,与苏家划清界限,这样母亲也就管不到你们一家了。”
苏潆若嫁,苏府攀上这样一门亲戚对她家老爷的仕途将大有助益。
可若他们一意孤行,脱离了苏府,日后公婆过世,苏府便都是他们二房的。
孙氏想的清楚,这笔账怎么算对他们都有益无害。
“唰啦”一声,一直沉默的白氏突然起身,低垂着头对苏文泽道:“文泽,我生气了。”
孙氏被她猛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但也未曾放在心上,只嫌弃的瞥了白氏一眼。
生气又能如何,还要当着她们的面哭一通不成?
苏文泽怔了下,见白氏身子隐隐发颤,到了嘴边的劝慰又咽了回去,只满眼宠溺的叹了一声,温柔的道:“去吧,别伤到自己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