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孙氏听得一愣,生个气怎么就伤到自己了?
待白氏转身,看清她手中之物,孙氏刹那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可未等她大脑给出躲闪的信号,白氏已经将手中的鸡毛掸子结结实实的招呼到了她身上。
“啊!!!”孙氏尖叫着跳起身,捂着火辣辣的手臂,满脸惊恐,“白氏,你疯了!”
白氏不吱声,只将鸡毛掸子舞得纷飞,每一下都稳准狠的抽在孙氏身上。
同为妯娌多年,柳氏从未见过这般灵动的白氏,也从未见过这般活泼的孙氏,一时间屋内鸡毛与头发齐飞,比过年节的时候还要热闹数倍。
柳氏有心想拦,可孙氏上蹿下跳,白氏灵活如鱼,她几次上前不但没拉开两人,反是还被扫了一掸子。
她不免感叹,得亏大嫂这是大病初愈,若是身子骨再强健些,怕是二嫂都要被打趴下了。
“大哥快拦住大嫂啊,再这样下去二嫂怕是要受不了了。”
苏文泽面露为难,“这女人家的事情,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插手啊。”
语落,他摇头叹了口气,端起茶盏抿了口,在两人经过他身前时,他还不忘抬起脚给两人让路。
柳氏:“……”
苏潆带着阿珠赶来时,正瞧见这一幕。
阿珠眼中如点燃了两盏灯,倏地一亮,小姐诚不欺她,这里简直太热闹了!
“小姐,您怎么知道夫人今日要动手啊?”阿珠有些后悔没偷偷揣把花生来,明明花生和热闹更般配。
苏潆:“……”
她能说她不知道吗?
她明明是想让老爸先招呼她们一番,怎么就变成老妈上场了?而且还是这种架势。
不过随即她便猜出了原因所在,怕是孙氏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踩中了老妈的逆鳞。
老妈的脾气还可以,一般不会发火,除非忍不住。
但老妈生来嘴笨,不会骂人,一生气就被对方气得浑身发抖,所以只能闭嘴动手,以泄心头之气。
鸡毛满屋乱飞,好好的鸡毛掸子就快变成了一根棍,阿珠看的有些心疼,凑到苏潆耳边道:“要不下次给夫人备个小皮鞭呢?”
想想又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道:“不行,皮鞭容易误伤,没有掸子好掌控。”
红袖揣着手,翻她一眼,这还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想她也只是在隔岸观火而已。
苏潆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见自家母亲发泄的差不多了,开口唤了白氏一声,“娘。”
举在半空中的鸡毛掸子一顿,白氏侧头看了苏潆一眼,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从小到大他们都没舍得吼过女儿一句,凭什么就被一个外人这般诋毁诅咒。
一想到这,白氏的泪珠子断了线似的往下落。
孙氏气得险些一口气背过去,她挨打的还没哭呢,她一个打人的哭什么哭!
苏文泽与苏潆却知道,这是白氏的打架后遗症,当时虽然解气了,但事后却越想越委屈。
“你还有脸哭,你瞧我被你打成什么样子了!”孙氏顶着鸡窝脑袋,恨不得冲上去抽白氏几个嘴巴子。
可白氏手里的掸子让她打怵,远远躲开了才敢道:“你们忤逆长辈在先,如今又殴打手足,我一定要让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你们的所做作为!”
孙氏拂袖要走,苏潆轻声开口,“二婶不再坐一会儿了吗?”
“坐什么,等着让你娘打死我吗?”孙氏见苏潆说话软绵绵的,语气便又强硬了起来,“苏潆,你现在不应这桩婚事,待你父母的作为传扬出去,你想嫁人可都难了!”
苏潆弯了弯唇角,没理会孙氏不怀好意,径自道:“昨夜家中闹贼,捉住后才知竟是个家贼。”
柳氏巴不得岔开话题,忙询问道:“那府中可有丢失什么财物?”
“财物倒是未丢,但险些害了我们性命却是真。”苏潆的视线自两人脸上扫过。
柳氏一脸诧然,气焰嚣张的孙氏反是垂下了眼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潆笑了笑,继而道:“那贼人趁我们落水染病之际,给我们服用与病情相克的药方,险些置我们于死地。
现已人赃并获,只待将人送去官府了。”
柳氏一惊,没想到府中竟还出了这等事,忙道:“绝对不能放过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定要严惩不贷!”
苏潆颔首笑笑,转眸看着孙氏问道:“二婶,您说呢?”
孙氏眼皮跳了跳,抬头便对上了一双清冷明亮的墨眸,通透的似能洞穿一切。
苏潆自小貌美过人,但以前她总是垂首敛眸,女子羞怯虽也是美的,但远不如眼下这般夺目。
如蒙尘的明珠重现天日,光华再难遮掩。
孙氏一直嫉妒白氏的相貌,更恨自家女儿美貌不及苏潆五分,可她此时却分不出旁的心思了,强自镇定道:“不过一个奴婢,大不了杖毙就是,惊动了官府丢得也是自家的颜面。”
“二婶说的在理,可方二娘一个仆妇有什么理由对我们一家人痛下杀手呢?
思来想去她定有幕后之人,总该让官府审一审才好。”
孙氏一开始还能维持镇定,可待听到“方二娘”几个字后,精心打理的指甲一下子抠进了手心,她却全然感觉不到疼痛。
苏潆继而笑道:“这幕后之人手段如此毒辣,也不晓得她家里是否知晓,亦或是一家狼狈?”
“你!”孙氏脸上火辣辣的,却偏生不能还嘴,狠狠攥拳,咬牙道:“方二娘也是府中老人,此事不如交给你祖母处置。”
“此时府中琐事尚多,怎好劳动祖母,除非……”
少女薄唇微弯,如初绽的芙蓉花般清婉秀丽,但偏生一双凤眸冷清又幽黑,平添两分冷艳。
“除非待府中处理好永安侯府的事情,祖母得以清闲,我再请祖母处置也不迟。”
孙氏在少女清淡的语气中听出了□□裸的威胁,她若不摆平永安侯府的婚事,苏潆便要将方二娘的事追究到底。
相视半晌,孙氏冷笑了一声,幽幽道了句,“以前倒未曾发现潆姐儿还有这般心机。”
说完,甩袖走人。
柳氏一脸莫名,与苏文泽两人行了一礼匆忙跟上。
白氏犹自气得发颤,“潆潆,害咱们的人就是她吧?咱们报官抓她吧!”
苏潆摇摇头。
白氏不解,苏文泽解释道:“此事追究到底最多只能处置方二娘与药铺的郎中,即便方二娘指证孙氏,可她并无物证,孙氏完全可以不认。”
但官宦人家最重名声,孙氏投鼠忌器,也不想沾染腥臊。
是以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以此胁迫孙氏,让她彻底放弃打苏潆婚事的念头。
白氏听得一愣愣的,苏文泽见状不禁笑道:“阿慈不是阅书万卷吗,难道书中未曾讲过?”
白氏心虚的避开眼。
她平时只看小甜文,都是男女主你宠我爱,哪有这么多糟心事。
苏文泽收起笑意,对苏潆道:“明日我便该去工部了,家里便都交给你……和你母亲了。”
白氏翻他一眼,别以为她没听出她只是顺带的那一个。
“家中的事父亲不必担心,倒是工部那边……”苏潆有些担心。
她们打交道的都是些后宅妇人,小心些腌臜手段便可,但父亲要面对的却是朝廷官员,还有这个视人命为草芥的时代。
苏文泽眉眼温柔含笑,揉了揉苏潆的头顶,“就我这双商你还用担心吗?说不定父亲一不小心还能弄个尚书做做呢!”
“嗯!”苏潆弯唇点了点头,官场上的事她帮不上忙,那她就照顾好老妈,不让老爸为家里的事分心。
白氏看了父女两人一眼,默不作声的站起了身。
“阿慈,你去哪?”
白氏脚步不停,只摆了摆手,冷冷道:“你们都是聪明人,咱这个双商皆无的就去给你们做饭呗。”
父女两人齐声一笑,一左一右挽住了白氏的手,不顾她阴阳怪气的佯怒,笑意融融的一同去厨房准备饭菜。
……
孙氏满腹怒气,即便柳氏闷不做声,还是惹火上身,“见我被白氏那个疯婆子打也不知道阻拦,是不是还暗自窃喜?”
“二嫂,我拦了!”柳氏撩起一段袖口,手腕上隐见红痕,委屈道:“我……我只是没拦住。”
“真没用!”孙氏低骂了一声,想闭目平复心绪,但满脑子都是大房三人那可恶的嘴脸。
“白氏,咱们走着瞧!”今日之仇若是不报,她就不姓孙!
孙氏回院简单收拾了一番便去了苏老夫人院中,苏老夫人倚着软塌,闭目捻着手中的佛珠,屋内檀香萦绕。
听到响动,苏老夫人睁开眼,浑浊的老眼刹那间睁大,失了方才的祥和,“老二家的,你脸上这伤是怎么回事?”
孙氏泪盈盈的掀开衣袖,交错纵横的红痕更是触目惊心,“这些都是大嫂打的!”
“你说白氏?”苏老夫人的声音上扬了一个度,根本无法将那个软弱的儿媳与“施暴”二字联系起来,说她被打还差不多。
甚至她一度怀疑是不是孙氏在老二那里受了气,不好意思说才怪罪在白氏身上。
“大嫂摔到了头,不但失忆了,人还疯癫了,一言不合就动手!”孙氏得咬牙切齿,转了转眼珠,又道:“母亲,潆姐儿是个没福气,这婚事不然便算了吧。
强扭的瓜不甜,大嫂如今又疯着,别到时候亲家没成反成了仇家!”
没想到方二娘那个蠢货竟被人拿住了,害得她投鼠忌器,只能白白错过这么一个好机会。
苏老夫人意外的扫了她一眼,在这桩婚事上就数孙氏最卖力气了,没想到她竟说放便放下了。
“也好。”苏老夫人淡淡道了句,抿了口茶,“方才永安侯府来人了。”
孙氏也坐了下来,随口问道:“侯府可是也不满这桩婚事?”
堂堂侯府嫡子竟被苏潆那个贱丫头嫌弃,换作是她也定然不满。
苏老夫人落下茶盏,望着孙氏一字一顿道:“永安侯府来人说,潆姐儿既是不愿,两府婚事倒也不必执拗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