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得寸进尺
对上殷荣景认真却又复杂脆弱的神情，秋如烟的眸光微微一颤。
这个眼神她很熟悉，因为她曾经就是这样看别人的。
每次白子书跟秋静姝相聊甚欢之后，她就是这样哀怨又满怀希望地问他的。
她心中一痛，一股强烈的苦涩和悲伤汹涌而来。
如忽然爆发的山洪，将她淹没。
她避开视线，轻轻地握住他的手指。
“只要你配合，我会尽力一试。若是真的站不起来，我会陪你。”
只要心志坚定，哪怕是坐在轮椅上，也能游历天下，能走南闯北啊。
既然他这么问了，说明他内心是渴望站起来的。
也渴望有人陪伴的。
一日夫妻百日恩，他能处处护着他，说明他是认可她这个乡下来的妻子的。
若他不弃，她会陪着她的。
见识过太多虚伪的面孔，她能够感受到他的善良和真诚。
他们能凑成一对，不就是难兄难弟嘛。
殷荣景苦涩一笑，轻轻地推开了她的手。
“就因为我曾经救了你，许下这样的诺言不妥当。”他揉了揉眉心，“我再睡会儿。”
秋如烟起身，“好，那我去外面看看。”
承诺就像雾，说过就说过了，信与不信不重要。
守不守更重要。
如今的她，很难保证自己不变卦。
来到门外，钱松表示，薛夫人让她好好照顾大公子，不用理会任何人。
不仅如此，她还让人给秋如烟送来了衣裳首饰，说是回门用的。
秋如烟抚摸着华丽的绸缎，对一刀吩咐道：
“待会儿送一碗鸡汤到前院去，这乌鸡可是王伯亲自喂养的。”
一刀咽了口唾沫，“那有我的份吗？”
“当然，见者有份。”
“多谢夫人。”一刀笑了笑，由衷地称赞，“您有勇有谋，嫁到殷家来也不怯场，我忽然不想混迹江湖了，跟在您身边有酒喝有肉吃，自在得很。”
“只要是站在我这边的，以后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们一口肉吃。”
说起这个，她以后也该想办法自食其力了。
得罪了柳姨娘，以后在月例钱上肯定会受克扣，她要提前做准备。
入夜后，冬梅给殷荣景端来了草药。
“是夫人让我们继续给您煎药的。”见他坐着不动，冬梅忐忑地回答。
“嗯。”他放下手中的书籍，接过药碗准备喝。
刚洗过脸的秋如烟挑起帘子走进暖阁，“等等，你先下去吧。”
冬梅退出去后，秋如烟端起药喝了一口，尝不出什么异常。
“我看过药方了，也看过之前的药渣，没什么大问题，但无功有过，这些药你不必喝了，我让桃枝给你煎了别的。”
殷荣景看着她只穿着里衣，头发散下来垂在肩上，在烛光下显得温柔娴静。
以后的漫漫长夜，都会有人陪伴左右。
他心头一动，“你这么关心我的身体？”
“夫妻一体，若是你有个好歹，我的日子也不好过。”她指了指不远处的木盆，“要不要泡脚？”
殷荣景看到盆里的花椒生姜，还有他不认识的药材，“你比我还着急？”
想到什么，他的气息沉了沉，“你先去睡，我自己泡。”
“你自己怎么泡，我来帮你。”她将木盆端过来，坐在矮凳上笑道，“我们一起泡吧。”
“一起泡？”殷荣景蹙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刚来就给你换药给你针灸，会被人认为居心不良。以后就说这些草药是我养身体用的，没人会过问。”
知道他有所顾忌，秋如烟笑言，“娶我进门不就是照顾你的吗，但凡你健康一点，我都没资格嫁给你。”
“所以你要相信我，把我当作贴身丫鬟就好。”说着她伸手去脱他的鞋袜。
“你停下。”殷荣景没想将她当丫鬟看，“让冬梅来吧。”
“我不放心。”她强行抓住他的脚脱下鞋子，“你身上有中毒迹象，不能让他们知道这药是给你用的。”
他全身抗拒她的动作，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脚被按进木盆里。
若是换作旁人，他早叫钱松扔出去了。
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看着她低着头专心替自己洗脚，还不时地揉按穴位，好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放松，对就这样。”
她一直没有抬头，“明天午饭后我会继续扎针，若连续一个星期没效果，我会改换策略，你觉得如何？”
殷荣景绷着脸没说话，似乎在和她赌气。
秋如烟埋头给他按穴位，紧抿着嘴唇不让自己破功。
她知道他在忍，对她的擅作主张极力忍让，若是他的脚能动，肯定早踹她了。
但她发现，殷荣景表面看着不近人情，其实心很软。
她想早点试探到他的底线，后面的医治过程才不会阻碍重重。
“哦，我差点忘了明天要回门，那就晚上，晚上你等我。”
她将他的一只脚搭在自己的膝盖上，按着脚底的涌泉穴，“有感觉吗？”
殷荣景双手紧握着扶手，从牙齿里挤出一句，“你真是……胆子不小！”
秋如烟抬头，故作懵懂地发问，“怎么了，是弄疼你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这是谢师父教我的，我以前给以为半身不遂的老人按过，一个月后老人的嘴不歪了腿也不僵硬了。”
“第一次肯定不习惯，坚持几次就好了，你会喜欢洗脚的。”
看她一本正经又卖力揉按的样子，殷荣景抬手扶住额头。
“罢了，随你。”他整个人往后一靠，懒懒地闭上眼睛，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秋如烟笑了，他也没那么难哄啊。
她都做好随时被钱松抓出去的准备了。
不料他忽然看了过来，深邃的眸子微微眯起，幽幽地盯着她。
“对不起，我会认真按的。”她收起笑容，埋头卖力地揉按。
泡过脚后，她到外间磨磨蹭蹭地洗了手，想着他应该不想被看到爬上车的样子。
来到卧房后，却看到他在美人榻上靠着。
“你不能睡那边，窗边半夜很冷。你若不喜欢同床共枕，我睡在这里，你睡床。”
“不许反驳！”
半夜寒气入体，她的所有努力都白费。
“秋如烟，你别得寸进尺了，这是我家，你进门才一天，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些？”
他带着怒气的眸子看了过来，秋如烟脑子瞬间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