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当真有救
“慢着。”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沉闷虚弱的声音。
秋如烟连忙转头，眉头微蹙。
她快步走了过去，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裹在殷荣景身上。
“你刚用过药不能见风，快回屋。”她压低声音，紧张地拉拢衣襟，低头用毯子护好他的腿。
刚敷过药的身体十分脆弱，若是见了风，刚才的努力就白费了。
“钱松一刀，快将大公子抬进去。”
“不急。”殷荣景看着她皱起的眉头，“再拿一条薄被来。”
钱松跑进屋，拿着虎皮盖在他腿上。
“你不用管，我才进门一天，就闹了这么些动静，不跪祠堂说不过去，晚饭前去母亲那里求情，将我带出来就行了。”
秋如烟已经想好了，嘴上功夫可以耍，耍多了自然要挨罚。
以后尽量不起冲突，起冲突了也别落人口实。
殷荣景看着她脱去了披风，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冬衣，被风一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但她的手却放在他的膝盖上方，眼里带着明亮澄澈的笑，这语气分明是在哄他。
他缓缓移开视线，耳根发热。
“不行，我病了，你要守床。”
他隔着袖子按住她的手，目光转向钱松，“去跟母亲说，我疼得厉害，快请大夫来，夫人要替我换药。”
钱松立即向外跑去。
许清荷见殷荣景护着秋如烟，却对她视而不见，气呼呼地走上台阶。
“你腿疼了为什么不跟我说，还让这个女人拦着我！”
她指着秋如烟的动作，就像是指着阿猫阿狗似的。
“清荷，这是我的院子，我刚成亲，你该避险了。”
说完，殷荣景淡淡地看向柳姨娘，“劳烦姨娘走一趟，容华也该睡醒了，别耽误他的功课。”
“我院子里的事，就不劳姨娘费心了，我有母亲。”他清淡的语气暗含警告，“管好自己的事，若实在着急管教儿媳妇，可以先给华儿定亲，免得你无事可做。”
“你……”
“姨娘年轻貌美，也可以再生一个，您不是最宠华儿了吗，他念叨着要个妹妹，你可以多上点心。”
“……”秋如烟目瞪口呆，原来他怼起人来这么……好看。
他微微眯起眼睛的样子，让她不由屏住呼吸想多看一会儿。
柳姨娘跟许清荷气得不轻，他竟然如此袒护秋如烟。
“表哥，这个女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我跟你这么多年的情分……”
“你不觉得别扭吗？”殷荣景看向她的眼睛，“我们多年的情分，终究败给了我这双腿，自我坐在轮椅上起，你父亲就派人来取消了毁约，我们早就没有情分可言了。”
“但凡你喊她一声嫂子，而不是一口一个‘这个女人’，我会将你当表妹看待。”他微微闭上眼睛，失望与厌恶不言而喻。
“你们别忘了，我只是腿废了，又不是死了。今后谁若是未经允许踏入青山院，棍棒伺候！”
话音落下，一刀很有眼力见地推着殷荣景的轮椅，转身进了屋子。
徒留院子里吃瘪的人，一脸菜色。
“咣咣咣！”
王伯剁肉的声音非常清晰。
“桃枝，还不快过来给我搭把手。”
“春霞跟冬梅都在帮忙，你们俩站在那里看啥呢？”
桃枝跟小兰相视一笑，跑向了厨房。
许清荷跟柳姨娘带着人愤然离去。
屋内，秋如烟惴惴不安地看向殷荣景。
“你的腿好些了吗，有没有感觉暖和一点？”
殷荣景没说话，端起桌上的茶给自己倒了一杯。
送到嘴边发现凉了，又放了下来。
“我去给你换一壶热的。”屋内的气氛异常紧张，秋如烟拿起茶壶就要走。
“坐下。端茶倒水的事有春霞。”他解下身上的披风，余光看向她。
秋如烟接了过来，忐忑地坐在圆凳上。
“是我自作主张了，但一味地服用止痛丸，会让你更难受。”她低着头，温和平静地解释，“你要打要骂都行，但不能跟身体较劲。”
春霞很快进来，放下热茶后，又将一个装了热石头的袋子放在桌上。
秋如烟带着讨好的笑，抱着袋子在他面前蹲下来。
“这里面是烧过的石头，塞满了艾草和干姜，可以逼走你腿上的寒气，贴身放着会很舒服。”
她仰头看不到他眼里的情绪，便往近凑了凑，“我给你放在腿上可好？”
殷荣景没有出声，眼睛低垂，像是入定了一般。
秋如烟见他没拒绝，胆子大了起来，掀起他腿上一层又一层的东西，将袋子放在他腿上。
中间只隔了一层裤腿，他的膝盖触手冰冷，跟冰块差不多。
她心下一惊，看来已经很严重了，入睡前最好再扎一次针。
“你看到我的腿了？”
等她整理好衣服和毯子后，忽然听到他轻轻的声音。
“嗯，我给你扎了针。”扎针总不能隔着衣服扎吧，她还没那么高超的技术。
“不害怕吗？”
他抬头看着她的眼睛，不经意流露出一丝决然的挫败来。
像是自虐般追问，“你不后悔吗，嫁给我这样的残废，以后人多的场合都要被人另眼相待，被人轻视嘲讽。”
秋如烟愣了。
秋静姝曾说他冷血无情，从来不会以弱者示人。
前世她也见过他的样子，虽然不似传言那般可怕，但从来都是一副生人勿近，不愿与人为伍的清冷疏离感。
他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我为什么要害怕，又为何后悔？”她将手拂过他的腿，“你不可以这么说自己，别人可以说，但你不能如此。”
她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你是因为救人才中了箭，对方歹毒下了毒才变成这样。我虽然学艺不精，但我仔细看过，还有救！”
“我从不说没把握的话，而且，我发现你体内依旧有余毒，说明你平日里依旧能接触到毒药。也就是说，你的腿不是意外，或许是蓄谋已久。”
殷荣景吞了口唾沫，“当真有救？”
“当然！”她的眼睛很亮，“你不是感觉到了吗，疼痛减少凉意渐弱，又酸又麻，又热又冷，不是吗？”
他避开她的目光，声音艰涩。
“我感觉到了。但我若是好不了，永远站不起来，在轮椅上坐一辈子呢？”
他经过那么多大夫，感觉到又如何，到头来还是空欢喜一场。